104 銀色路虎
沈臨風真心地笑到不能接話,看着臉似蒸蝦的簡慈埋着腦袋將合約書翻正過來之後,不假思索地在乙方簽上了大名。
待簡慈發現自己不自覺寫下“沈醉”兩個字的時候,懊惱地低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拿起筆就在那兩個字上又劃又塗……
猛然一頓,尷而尬之。
簡慈緩緩地擡起頭,最終迎上沈臨風微訝且意味深長的眼,故作淡然對他說:
“沈總……照理說,這合約上的簽名是不能塗改的吧
。鬮”
沈總俊眸帶笑,頷首道:“簡小姐說得十分正確。”
十分正確的簡小姐配合地點點頭,“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
她一臉無辜地盯上合約末尾的那團凌亂,再將目光從那團凌亂一路遊移到沈臨風的臉上,滿心指望着沈臨風會懂哦。
孰料,懂了也要偶爾裝作不懂——就是沈臨風的愛好。此君目前正以十分不解的眼神迴應了她的“無辜”。
她當然還不足以瞭解沈臨風這個愛好,也懶得去分辨他臉上的“不解”是真是假。嘆了口氣,心想已經醜過一次了,醜兩次跟醜一百次的地位或許是同樣的。
將寫壞了的合約書往沈臨風面前輕輕一推,她耷着嘴角說:“能請你的秘書小姐再送一份空白合約書過來嗎?”
她驟然垮下的小臉,逗樂了背過身子打電話讓人送合約過來的沈臨風。
黑框姐這次給簡慈訂的果真是高級大牀房,房卡上龍鳳飛舞的三個印刷字讓簡慈發自內心地覺得,她大概是和“飛仙閣”耗上了。
簡單地清整梳洗過後,簡慈換上棉布質的白色長裙,橫躺在柔軟的大牀上。
電視裡小聲播着廣告,她偏過腦袋看,是最新一季的“優樂美”奶茶廣告。
畫面很好,配樂也很不錯。遺憾的是,一眼就能看出那女孩兒手裡拿着的是空杯子,並且是再三讓人看出是空杯子。
如果一個杯裝固體飲料廣告,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這杯子裡沒有料”,那麼無論它其他方面優秀到何等地步,也都算不得是個好的廣告。
好的只是廣告裡那個小眼睛的音樂才子——若要簡慈在一排專供奶茶的貨架上挑選一種,她一定會選“優樂美”。
想到“廣告”這個話題,簡慈開始沉重
。
從包裡翻出剛簽訂好的合約捏在手裡,從頭到尾真正將合約仔細看了一次……半晌,懊喪地將合約書扔到一邊,悲涼地覺得有種“賣身葬自己”的感覺。
閉上眼,她在心裡輕喚那個柔軟的名字。
——阿來,知你安好。再多的困惑與不安,都抵不過這個消息帶來的欣慰。我彷徨、疑慮過,翹首守候過,你卻不來。那就換我去找你,爲了這個目的我會無堅不摧。阿來,親愛的阿來,你要等我。一定等着我。
她單手撫上眼睛,細碎的晶瑩溢出掌緣。
……
相同時間的青瓷大廈層辦公室裡,青年才俊的沈臨風慵懶地靠在皮質老闆椅裡,一手託着腮,一手拿着那個女人寫壞了的合約書,目光停留在未及掩去形容的兩個清逸的漢字上,頰邊漾起一絲笑意。
“矮子醉”——由來顯而易見了。
將作廢的合約書放在碎紙機上方的時候,他的手頓了頓,下一刻,轉而將它收進辦公桌的大抽屜裡。
接着他拉開最底端的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精巧的相簿,一邊翻看着相簿一邊走到小酒櫃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淺金色的
“”是加拿大冰酒的專屬名詞,只有在(加拿大酒商質量聯盟)法定產區按規定釀造的冰酒才能稱之爲“”在最冷的季節裡,葡萄樹上的葡萄在被凍成固體狀時將它們採摘壓榨,是以多餘的水分因結成冰晶而被除去,只流出少量濃縮的葡萄汁,這種葡萄汁被慢慢發酵,數個月以後裝瓶,成爲冰酒。
他的小酒櫃裡大部分都是這種冰酒,全是一年前在加拿大安大略省度假的時候,和書凝一起在亞倫的酒莊裡親自制作和包裝的。
他們在最冷的季節前往安省,穿得厚實暖和,參與了葡萄採擷和壓榨成汁的整個過程。七個月以後再次同往亞倫的酒莊,親手將他們的冰酒裝瓶和包裝。
同一個批次,製作了紅葡和白葡兩種冰酒。書凝喜歡紅色,帶走了那批紅葡,白葡則全部給他帶到了中國
。
乾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握着杯腳,將酒杯緩慢、穩定地旋轉劃弧,酒液充分接觸到空氣,散發出清甜醉人的氣味。他湊近杯口,深聞其香,呷下一口,細品其味。
照片裡是他摟着書凝以尼亞拉加大瀑布爲背景的合照。他笑得風輕雲淡,懷裡的年輕女孩兒戴着一幅很大的墨鏡,看不見眼睛,卻能從笑意飛揚的脣角讀出她的幸福與喜悅。
他以指尖輕觸那張年輕的臉,指緣停留在她的左眼下方,輕輕撫了撫,繼而沿着那個柔美的輪廓溫柔地描畫,目色一派溫柔且寵溺無邊。
腦海裡書凝的聲音甜甜地響起,他記得她膩在他懷裡輕輕地說:
“風,等你把這些冰酒都喝完,我就來中國找你。”
輕輕地合上相簿,他勾起脣角無聲地笑,仰起脖子將酒杯裡淺金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簡慈這個午覺睡得直叫天地變色,從嬌陽當空持續到月上樹梢,並且質量絕佳,自然而醒。除了沒吃晚飯之外,簡慈覺得這個下午算是很完滿。
梳洗了一番,將爲數不多的幾件行李全部收放進行李箱,她撫了撫空空如也的胃,決定去大學城附近的夜市吃些東西。
夜裡八點的市較白天已經涼爽許多,簡慈選擇搭乘輕軌前往大學夜市。輕軌穿梭在市的上空,簡慈在四年後才第一次認真地看着這個燈紅酒綠的國際大都市,入夜後的這裡少了白天的硬朗與大氣,有種妖嬈的美。
她向來怕熱不怕冷,在夏季搭乘輕軌和公車,在從前的她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市上大學的時候,一進入夏天她就開始宅在宿舍不出門,逢上要外出就搭出租車。後來的兩年放了暑假也不怎麼回家,留在唱歌,那段時間更是長期包下一輛出租車定時定點接送她往返於酒吧與學校之間。
現在想想,那時候賺錢主要是憑興趣,沒壓力,也沒計劃。也因爲從來不缺,所以不太珍惜。
今時今日卻不同了,她得省吃儉用,努力存下來的錢,首先要實現重建陽光書屋的夢想,接着完成她遊學世界各地的心願
。這個過程會有多久,會有多麼艱辛她從不考慮,因爲她知道,一旦考慮得太清楚就會抹殺勇往直前的激情與動力。
熟悉的街巷依然車水馬龍,她最喜歡的“學子餐廳”依然高朋滿座……這裡看上去和四年前沒有多大差別。她穿着一條淺藍色的薄款牛仔長裙站在餐廳門外,彷彿是剛剛從晚自習中偷溜出來打牙祭的大學生……
只有她自己能夠感受——人間四年,滄海桑田。
她擡腳邁進學子餐廳,剛一進門就有招待客人的老闆娘欣喜地衝她打招呼:“嗨!沈醉小朋友啊!好久不見你來啦!”
那名字聽得她心尖一顫,卻是笑容滿面地迴應:“是啊老闆娘阿姨!我太想念您的手藝了,上兩個最近賣得最好的小菜給我解解饞吧?”
“沒問題!”老闆娘笑呵呵地跑過來把她拉到空調包間裡坐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嘆道:“瘦了!氣質更好了!長得更漂亮了!你真是稀客啊沈醉小朋友,畢業好幾年了吧?這是你第一次回來呀!今天你點多少阿姨就送多少!”
簡慈滿眼感激地推辭,“不用的阿姨!我就一個人,您送了我也吃不了啊。”
“吃不了打包!帶回家吃去!”阿姨說着漸行漸遠,半道一回頭,“就這麼定了!我去給你拿菜單!”
……
吃過晚飯已接近九點,簡慈拎着個裝滿便當盒的大袋子往去飛仙閣方向的輕軌站走。夜風涼涼地吹指着她披散在肩上的長髮,她撫着飽脹的肚子再一次感慨:今天真的很完滿——如果除去早上穆氏兩姐妹的插曲之外,就稱得上圓滿了。
事實上不到凌晨點,又怎麼算得了已過“今天”?
當她一臉滿足地出現在飛仙閣酒店大門口時,角落裡突然衝出一抹纖細的人影,扯着她的胳膊就往路邊停着的一輛銀色路虎方向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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