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風蕭蕭,自滄江面掀起了數十丈的波濤。
貨船劇烈的顛簸着。
鏗鏘——
雪離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白髮在逐漸虐起的狂風中飛揚。
“大人,請小心。”
“......”
楚子歌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眸子微眯着,順着雪離長劍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至今他還未曾見過她的眸子如此這般凝重。
一艘草船緩緩地漂泊在滄江面之上,船頭前盤坐着一名老者,雙眸微閉,手持着一杆魚鉤,靜靜地垂釣。
隨着貨船同那艘小船的距離越來越近,楚子歌已經可以看得清楚那老者的相貌,三尺長眉自眼角垂下,枯槁瘦弱的身軀隨着波濤起伏着,卻穩若泰山。
手中一支翠竹長竿,銀絲爲魚線,金勾入水,若隱其中。
一旁掌櫃的皺着眉頭,打量着那橫舟攔在貨船前的漁船,自言自語道:
“如此險要之地,怎麼會有漁夫?甚奇,甚奇!”
“......”
那漁夫見到了貨船迎面而來,不慌不忙輕輕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魚竿。
魚線自空中彎出了一道滿月圓弧,金鉤自浪濤中拽起,直衝天際。
下一刻——
“轟——”
滄江水疊起了千層浪,若雪紛濺,一浪疊一浪朝着楚子歌所在的貨船滾滾而來,竟是生生地止住了萬料貨船的去勢。
三息之後,銀絲金鉤自蒼穹落下,狠狠砸進江面,怒浪擎天。
滄江斷流,其下露出了大片的礁石,漫天翻滾,可以看到江底泥沙的溝壑,足有近百丈。
貨船之上的人竟是被這突然襲來的恐怖氣流,震得飛起,而後便宛若被捕獲的江魚一般,灑落在船板之上。
啪啪啪——
所有人皆是面色惶恐的望着眼前逆流的川瀑。
雪離伸手扶住了有些站不穩的楚子歌,面無表情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詢問道:
“大人,要逃嗎?”
楚子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而後衝着她擺了擺手,輕輕道:
“觀望吧,如此奇人,不是想跑就能跑的......”
“......”
雪離點了點頭,小手已經放在了背後所揹着的劍匣之上。
“嗖——”
“嗖——”
下一刻,數道流光自貨船中涌出。
數名頭戴綸巾,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老者,其中一人朗聲開口道:
“在下御獸門執事,李萬青,敢問道友何故攔路?”
“......”
草船之上的漁夫垂着眉,輕抖着釣竿,隨口發聲,卻浩蕩若黃鐘大呂,任憑滔滔江水湮沒不了:
“只爲臥龍淵數百妖獸生靈。”
“吼——”
一聲虎嘯傳來,草船尾處,竟是浮出了一隻吊額白虎,張着獠牙,猩紅的瞳孔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貨船。
以李萬青爲首的一衆御獸門修士面色微變,眯着眸子,望着面前的那隻虎妖。
數日前,他們曾於臥龍淵抓捕幼妖,用於宗門弟子的伴身寵獸,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激烈的抵抗,唯獨對這隻吊額白虎記憶猶新。
這隻虎妖極爲難纏,跟蹤了自己等人數日,但最終還是被一行人所趕走了......
李萬青的心頭瞬間閃過了一個念頭。
“壞了!這怕是那虎妖求來的化形大妖幫手。
”
“......”
妖獸修出元神,化爲人形,修爲最起碼也是化神之上,這艘貨船包括自己在內,修爲最爲高深者,也不過是元嬰後期,絕不是面前這大妖的對手。
李萬青的後脊生出了一股涼氣,他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輕輕嚥了一口口水,回道:
“這位前輩,吾等乃是滄水城御獸門之人,若是於此處遭遇不測,即便前輩乃化形大妖,也不見得會逍遙......恐怕力有不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既與前輩無關,還請還個方便。”
“日後,御獸門必登門重謝!”
“......”
他說完這句話後,周身便是瘋狂亂地凝結着天地靈氣,無數水靈氣環繞於周身,戒備着望着眼前的老者。
漁夫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輕笑道:
“小娃娃,你是在威脅本......老夫?”
“......”
一股極爲恐怖的威壓瞬間凝聚在了李萬青的身上,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便是跪在了船首,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只覺得自己的元神好似被抽離一般。
“小輩......不敢。”
“噗嗤——”
一口鮮血噴灑,李萬青臉色蒼白地望着面前之人。
無法反抗,絕對的恐怖。
這是他心頭處涌現的唯一一個念頭,即便是御獸門門主都給不了自己這種威壓。
“不敢?”
漁夫的眼神瞬間冷冽了起來,猛地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銀線,頃刻間,金鉤宛若蛟龍一般,破開了層層江面,捲起了千丈的弧度,狠狠地砸向了那貨船。
“轟隆——”
船艙低碎裂,無數江水瘋狂地涌入其中。
下一刻,天際間便是迴盪着無盡的怒斥:
“還有你們人修不敢的?自私到了極致的修仙者,爭天爭地,無利不起!”
“僅憑一己之私慾,妄圖絕我臥龍之妖一脈之根!?若是一隻兩隻便是罷了,老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涸澤而漁,淺嘗則止,三歲小兒都懂的道理,你們怎麼不懂!?”
“老夫看你們是不想懂,也不願懂!今日便替這天行一次道義,絕了你們這羣私慾纏身之人!!”
“......”
所有人皆是面如死灰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切,瑟瑟發抖。
暴雨狂瀉而下,蒼穹之間,隱隱有龍鳴起伏。
一名金丹巔峰的御獸門修士猛地反應了過來,絕望地驚恐吼道:
“李執事......是龍......是龍啊!!”
“......”
李萬青的臉色瞬間慘白到了極點,大腦一片空白地望着眼前之人,手顫抖着,不知所措。
真龍,代表着九州近乎巔峰的實力,若非要形容的話,成年之龍,已經近乎戰力的天花板了。
自己......竟然威脅了一隻龍!?
揚州境內的龍,在他的印象之中,就只有那條畫滄江的蛟龍。
——就連太虛宗都要避讓三分,御獸門算個屁啊?
他顫抖着身體,磕着牙關,跪在地面之上,不斷地叩首,乞求道:
“小輩......小輩不知龍君在此。”
“道理,我等懂了,真的懂了,以後絕不會動臥龍淵妖獸分毫......”
“求龍君......還請求龍君放我等一條生路。”
“......”
漁夫面無表情地望着跪倒在貨船之上的一衆修士,目光冷冷灑下,繼而便是停留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陰暗的墨雲漫卷,一襲白衫繡薔薇靜靜地站立在船首處,那雙眸子平靜地望着龍君。
漁夫眯了眯眸子,冷喝一聲:
“你,爲何不跪?”
“......”
周圍之人皆是狂吞着口水,雙眸之中滿是倉惶地望着那公子。
楚子歌身旁的掌櫃的,瘋狂地拉着他的衣角,顫抖着開口道:
“楚公子,快給龍君下跪求饒啊......不然......我們都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