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匆匆。
一轉眼雲小邪從輪迴大殿裡走出來已經是第十日,在這十日中,他很少出去,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夜晚的時候,他偶爾的走出來,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看着漫天繁星。
有時,李子葉也會陪着他一起賞月談心。
期間,不少昔日與他有過交情的師兄師姐都來祝賀過他,當然,來看他的人也僅僅是熟悉的那幾個,似乎有長老打過招呼,一般的普通弟子不要去打擾雲小邪。
雲小邪這段時間就出過一次院子,是拜見他爹孃的,當時雲滄海與紫雲也沒詢問他這十年過了怎麼樣,更沒有詢問他的修爲是如何恢復的,甚至連八兇困天法陣這件事都隻字未提,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會兒話就讓他回來了。
其實他不是不想出去逛逛,只是他還不習慣現在的生活。
以前總是一個人對着一面石壁,現在回到了輪迴峰,又覺得無法習慣現在的生活reads;。所以他夜夜失眠。
這一夜朗月當空,繁星璀璨,雲小邪推開門,感受着山峰上清冷的夜風,他獨自一個人走到了院子裡,習慣性的坐在了石凳上發呆。
李子葉的房門咯吱一聲被輕輕推開,一身白衣的美麗女子看着了一眼院子裡的那個年輕男子,她忽然眉頭一簇。轉身回到屋裡,片刻後再度出現的時候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大罈子酒。
“對月孤影,無酒無花無紅顏,豈能盡興?”
李子葉笑嘻嘻的將一大罈子酒放在雲小邪的身旁的石桌上,同時放下的還有兩隻青花瓷酒杯。
雲小邪笑了,望着李子葉片刻,臉上忽然露出了失望懊惱的神色。
李子葉心中一怔,坐在雲小邪身邊的石凳上好奇的道:“怎麼了?”
雲小邪苦笑,搖頭晃腦的道:“沒天理啊沒天理,爲什麼會是你?”
“什麼是我?”
“爲什麼世間最瞭解我的人會是你?”
李子葉臉色一僵,隨即大怒,幾乎是對着雲小邪咆哮道:“你看起來很失望呀,我李子葉很差麼?”
雲小邪聳聳肩,對李子葉的憤怒咆哮充耳不聞,只是在那捶足頓胸,做悲天憫人之狀。
同一時刻,在輪迴峰正上方懸浮的那座巨大的山峰,一個鵝黃色衣裳的美麗少女斜坐在邊緣的木欄上,腦袋輕輕的倚靠着旁邊滄桑的木柱。在她的腳邊,還靠着一柄三尺七寸長的巨大仙劍。
月華如水,籠罩着這個絕美的女子。夜風拂動,掠起她雙鬢那與她年輕容顏極不相稱的雪白鬢角白髮。
韓雪梅這十年中,也不知多少次這般靜靜的坐在這裡想着心事。
玉指間輕輕的轉動着一根翠綠色的玉簪子,在月光下,那根只有六七寸長的玉簪晶瑩剔透,流光閃爍,正是玉女峰古老相傳的有名法寶,碧雲簪。
“十天了,他還好麼?”
她輕輕的自語着,似乎是在問手中的碧雲簪。
碧雲簪雖然是不可多得的靈物,可自然也是絕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的。
輕輕一嘆,絕美的臉頰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痛苦的哀傷。
咚咚咚……
木質階梯發出有節奏的腳步聲,韓雪梅眉頭一皺,這個時間,又是在這個地點,幾乎不可能有人會膽敢來打攪她的。
她轉頭看了過去,昏暗中,一身綠衣的大師姐陸琳琅緩緩的走上雲煙閣。
“師姐。”
韓雪梅頗爲意外,輕輕的喚了一聲,道:“你怎麼來了?”
陸琳琅走到了韓雪梅的身邊,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裡,就過來看看。”
她美麗的容顏在這十年中彷彿絲毫沒有被歲月侵蝕,如今算起來她今年也有四十六歲了吧,皮膚依舊白皙光滑,看上去就宛如十歲的美麗少女。
這就是修真者的優勢。
普通凡人七十而稀,百歲年紀已經是高壽。
而對於一些修真有成的修真者來說,年紀並不是很重要,兩百歲,三百歲,甚至四百歲都不是難事兒。
陸琳琅窈窕的身子坐在了韓雪梅的身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碧雲簪,忽然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拿了過來,在手中轉了轉。
笑道:“這碧雲簪乃是我們玉女峰第一代祖師雲煙仙子的有名法寶,傳承了至少三千年,向來是歷代首座貼身保管的,師父她老人家十一年前在你達到飛劍境時將此玉簪賜予你,你可明白她老人家的用意?”
韓雪梅一怔,似有點無奈,看着陸琳琅,她輕輕的道:“師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reads;。”
陸琳琅幽幽嘆息一聲,將碧玉簪遞給了韓雪梅,道:“都過去十年了,終究還沒有忘記小邪麼?”
韓雪梅身子微微一顫,似乎這十年來有人第一次當着她的面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她痛苦的道:“都是我的癡心妄想,我與他終究是沒有結果的。”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陸琳琅心中不忍,安慰道:“師妹,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雲小邪十年之期已滿,一身道行不僅恢復,更遠勝從前,你們的事兒日後多半是有轉機的。”
“什麼?”
韓雪梅猛然擡頭,目光閃爍,道:“大師姐,你說什麼?”
“不要這麼激動,哪裡還有平日裡的模樣,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陸琳琅笑了笑,道:“我找你就是爲了這件事的,你也知道,數月前掌門的古玉峰師兄與王不動師弟二人忽然被掌門師伯派去了北極冰原,這數月來一直沒有他們二人的消息,今天掌門師父讓六脈首座去了趟輪迴峰就是爲了此事,師父她老人家讓我跟着去了。其實這件事有一段極大的隱秘,甚至還牽扯到了雲小邪師弟。”
韓雪梅一聽到雲小邪三個字,心神立刻便亂了起來,道:“師姐,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這十年不一直都在思過崖面壁麼?怎麼會和他有關係。”
“別急,我其實也不甚瞭解……”
陸琳琅簡單的說了今天在輪迴峰聽到的事兒。
大約三個月前,在距離雲小邪即將十年期滿的時候,掌門雲滄海忽然派遣門下最優秀的弟子古玉峰與樊長老的得意弟子小胖王不動離開蜀山,去往神秘的北極冰原,也就是北極玄冰之地。至於其中緣由,陸琳琅也不太瞭解,但隱隱約約間聽到是和雲小邪十年期滿有關係,所以雲滄海纔派遣了最信的過的弟子與雲小邪最好的朋友一起前去。
這件事本來是極爲隱秘的,直到半個月前蜀山論道前夕,衆首座在商議鬥法切磋的人選,讓掌門召回古玉峰的時候,雲滄海這才說出古玉峰與王不動去了北極冰原,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一晃數月,古玉峰二人了無音訊,直到三日前,小胖王不動以魔音鏡傳回消息,似乎不太妙,他與古玉峰早在剛進入北極冰原沒多久就失散了,他身受重傷,一直都在閉關療傷,直到近期才醒來reads;。而古玉峰卻是依舊沒有下落。
介於此,雲滄海今日白日召集六脈首座商議此事,而六脈首座似乎也已經知道他們二人被秘密派往北極冰原所謂何事,也都沒有反對。
商議之後,遂決定派遣一批精英弟子下山,去北極冰原接應王不動尋找古玉峰。
大致名單已經出爐,都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其中韓雪梅與雲小邪也身在其中。
“要去北極冰原?他也會去?”韓雪梅吃驚的說道。
陸琳琅點頭道:“不錯,在這兩三日內就會動身,帶隊的楊鶴仙楊師兄,你與雲小邪師弟此次也會去。這次北極冰原之行,按說師父是不會同意你和雲小邪師弟同行的,但她老人家卻是意外的同意了,或許她也不想看着你再如此痛苦下去吧。”
翌日,清晨。
雲小邪醒來時腦袋隱隱作痛,昨晚和李子葉在院子裡喝了一大壇酒,當時挺痛快的,一醒來就頭疼腦暈又覺得後悔。
他起身,準備打點清水洗把臉,剛到院子裡,忽然院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身材高大,道骨仙風,面帶微笑,但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赫然正是蜀山掌門雲滄海!
與他並肩走進來的是一個一身紫衣的絕美婦人,卻不是紫雲仙子又是誰?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看到二人進來,雲小邪極爲意外,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爹孃好像從沒有同時走進這個院子來找自己。
紫雲仙子望着面前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頗爲欣慰,微笑道:“進屋說吧。”
走進屋子,紫雲仙子打量了一番房內的佈置,見打掃的乾乾淨淨頗爲整潔,她點頭道:“小邪,你真的長大了。”
雲小邪垂手站在爹孃跟前,與十年前那個頑劣的少年相比,他多了幾分的成熟與穩重,堅毅如刀削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微笑,道:“娘,這……這都是葉子收拾的,和我關係不大reads;。”
雲滄海忽然道:“以前你總是大包大攬愛出風頭,現在能說出這房間是李子葉幫你打掃的,也就說明你長大了,看來在思過崖的這十年對你影響很大。”
雲小邪道:“說沒有影響那是騙人的,這十年來孩兒一個人在思過崖,想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不錯,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雲滄海隨意是坐在椅子上,面色淡然,道:“我把你關在思過崖其實都是爲你好,你年幼時頑劣成性,而且十五年前郜玉琳的事情對你影響很大,正好借十年前的那次機會將你關一陣子,讓你收收心。當年你經脈盡斷修爲散去,我並沒有多少擔心,在我們蜀山派只有長老首座才知道,有一種秘法可以幫你續接經絡,我原本打算等你面壁十年之後成熟起來再幫你續接經絡的,我沒有料想到你自己給接上了。”
雲小邪臉色一僵,心中頗爲震撼,道:“爹,您說什麼?我們蜀山派有這種秘法?”
他也是在看了天書總綱的第一卷之後才漸漸恢復修爲,但和以前有本質的區別,他是將經絡徹底撫平,開闢了一條前人早已經失傳的修真道路。
他也沒有想到,蜀山派竟有幫人續接經絡的秘法。
雲滄海笑了笑道:“你沒聽過的事情多着呢,今天我和你孃親來找你,是有幾件事要詢問你。”
“額。”
雲小邪心頭一跳,道:“爹,娘,你們要問孩兒什麼事情?”
雲滄海臉上的笑容忽然漸漸的消散了,隨意一伸手,雲小邪腰間的無名短棍忽然就到了他的手中。
“幽冥鑑。”
雲滄海看着鑲刻在無名短棍頂端的那個月牙形狀的玉珏,口中忽然吐出了這三個字,但彷彿又沒有多少意外與震驚,似乎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