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句話,叫做不打三‘春’鳥,不吃四月魚。
三‘春’鳥兒正等着回家個雛鳥餵食,四月的魚幾乎滿肚子都是魚籽。
爲了讓雲小邪的傷勢能快一些轉好,石少貝纔不管三五六七月呢,別說是鳥兒,鳥窩都直接給端了回來。
三個鳥蛋每一個都有拳頭大小,灰白‘色’的外殼上有着一些淡淡的‘花’斑紋理。石少貝從儲物袋裡拿出了砂鍋與支架,又就地撿了一些柴火,然後就把三枚大鳥蛋給生煎了。
香噴噴的氣味讓雲小邪有了點食‘欲’,毫不客氣的全部都吃了,一口也沒有留給石少貝。
石少貝白眼一翻,懶得與他糾結,獨自默默的收拾東西。
雲小邪的傷勢主要是來自手臂,體內的真元已經在逐漸恢復,只有右手不時的傳來麻麻的感覺。
想來石少貝不僅給自己接骨固定了,還給自己敷上了‘藥’。
合歡派是名動天下的千古大派,石少貝隨身攜帶的‘藥’物,放眼天下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靈‘藥’,所以雲小邪手臂斷裂處並沒有多少痛楚的感覺,只是麻麻的,癢癢的。
日上三竿時,雲小邪力氣恢復了許多,便站起來在小樹林外走着,舉目望着橫亙在面前的那一片高聳如雲的羣山。
須彌山,在世人眼中有許許多多的名字,如菩提山、天禪山、古佛山等,而在修真界,修真者們通常稱呼爲須彌山,取佛家須彌芥子之說。
須彌山,方圓百里,山峰無數,其中直‘插’雲霄的山峰共有四座,分三角而立,那最高的山峰,就正好在三角的中心位置。
那裡,便是中土正道四大派閥之一迦葉寺的總堂所在。
迦葉寺歷史悠久,最早可追述到三千年前天禪子。傳說,天禪子本是一個掛着鐵鏈子走江湖的大腳和尚,中年時偶至須彌山,在山中‘迷’路,飢餓睏乏即將圓寂之時,盤膝坐在一棵老樹下頓悟天機,感受到了至高佛法的力量,從而一躍成爲當時人間最厲害的人物。
那棵樹,便是傳說中的菩提樹。
而天禪子成名以後,自稱迦葉尊者的轉世,創下了迦葉寺一脈。
佛修一脈源遠流長,早已是無從考究,據說中土最早的佛教文化,是從西域蠻荒傳來的,帶來了《金剛經》《易筋經》《大日如來真經》等多部玄妙經文,後來五臺山的六祖慧能禪師,又創出了傳承千古的《六祖壇經》,自那以後中土佛們幾千年來都是依靠這些經文。
在五千年前,神魔神秘消失,人間,佛‘門’經典經書多失傳,只有大日如來真經與六祖壇經得以保存,在此期間,一部足以媲美這些古來經書的佛‘門’經典出現了。
那便是天禪子所寫的《法光寶佛》心經!
此經文和其它古佛經書不同,多是記載修心修真之道,威力超羣,短短的數百年間,迦葉寺就憑藉着祖師傳下來的《法光寶佛》心經獨步天下,其它佛‘門’寺院都沒有與迦葉寺一較長短的能力,漸漸的沒落下去,直到如今,在佛‘門’一脈的修真中,還是以迦葉寺勢力最強。
如今迦葉寺高手如雲,空、德、戒、慧四大神僧都是世人眼中佛力高深的羅漢般的人物,尤其是主持方丈普空上人,悲憫天下,普度衆生,素來爲人世間凡人所敬仰。
雲小邪站在須彌山內部外圍的一片樹林邊緣望着遠處那高聳的山巒,腦海中不知不覺的便浮現出了普空上人的音容樣貌,他幾乎沒有和普空上人說過話,這二十多年來,也就是十年前在天山和去年正魔大戰時,曾見過這位得道高僧,雖然他自小對和尚道士這些整日裡就知道參禪打坐妄求長生極爲反感,不過,他對普空上人卻是頗爲敬重的。
紅衣如血的石少貝,見雲小邪對着須彌山發呆,走到他的身邊,也伸頭看了幾眼,道:“看什麼?”
雲小邪收回目光,道:“沒什麼。”
石少貝撇了撇嘴,口中嘀咕了一聲,道:“你的手臂還疼嗎?”
雲小邪搖頭,道:“我的手沒事的。”
“那就好,爲了救你,連我自己都不捨得用的西域股佛‘門’秘傳的黑‘玉’斷續膏都給你抹上了,要還是疼,我就去滅了西域古佛‘門’。”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過着打打殺殺的生活?”
“我?我看是你這個臭小子吧。每次見到你,都是在跟人玩命,幾乎都是危機重重,我的生活平靜的很,很少受傷,反而是你,每次和人動手都是傷痕累累九死一生,你說你修爲又不高,別整天遊手好閒的惹是生非,俗話說常在路邊走,哪能不溼鞋?你在這麼下去,肯定要吃大苦頭的,我能救你一次,我能第二次麼?”
雲小邪的一句話,立刻又招來了石少貝一番口水炮轟,直聽得他腦袋都大了。
他苦笑道:“這纔多久沒見,你的嘴怎麼變的這麼嗦,比白素姑娘還嗦!”
“白素姑娘?”
石少貝的臉‘色’一黑,道:“白素又是哪位神仙姐姐?”
雲小邪見石少貝的臉‘色’變的有些不善,乾笑道:“她可不是神仙姐姐,是神仙……不,應該是妖怪‘奶’‘奶’,是麒麟山千面狐一族的白狐。”
“狐狸‘精’呀。”
石少貝眉頭一揚,道:“哼,這些狐狸‘精’比白飛飛還不要臉,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遲早我要替天行道,去麒麟山掃了她們的老巢。”
她惡狠狠的說了幾句,又追問雲小邪與那白素到底是什麼關係,又問那狐狸‘精’白素長的漂不漂亮,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了,雲小邪被追問的都快哭了。
‘女’人的佔有‘欲’,永遠比男人強。
雖然石少貝和雲小邪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但她卻十分在意與雲小邪走的親近的‘女’人。
這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過了許久,雲小邪終於岔開話題,道:“對了,我還沒有問題,你怎麼會和郝夢來一起出現在鳳凰城?”
石少貝呵呵一笑,眯着大眼睛望着雲小邪,道:“怎麼,吃醋了?”
雲小邪表情一僵,苦笑一聲,道:“哪有,我只是奇怪,前不久你們不還是在南疆的嗎?怎麼忽然來中土了?”
石少貝道:“不僅我和郝夢來來到了中土,你的老熟人們也相繼而來了。”
雲小邪一怔,奇道:“我的老熟人?你是任無情、白飛飛、秦道一、柯星雲都來了?”
石少貝笑了笑,神秘的道:“不僅是他們,據說來鎮守玄火壇的那個‘女’人也來了。”
雲小邪皺眉,道:“連修羅也來了?你們這些魔教‘精’英弟子一起來到中土,難道要在中原圖謀大事?”
石少貝腦袋一揚,道:“就算是在圖謀大事又如何?我偏不告訴你。”
雲小邪心中念頭急轉,確實有點擔心了。魔教中最出‘色’的年輕弟子上一次齊聚在一起,千古‘門’派幽冥宗徹底在人間除名。
這一次,這些魔教年輕高手出現在了中土,必定不是來遊玩觀光的!
加上,在鳳凰城還遇見了魔教的大長老鬼先生,此人久居聖殿數百年,除了一甲子一屆的心魔幻站,鬼先生極少離開蠻荒聖殿,他既然也出現了,會不會和石少貝這些年輕弟子正在圖謀的大事兒有關係呢?
石少貝見雲小邪一臉沉思,癡笑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你修爲高深,你手臂上的傷勢起碼也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復,你放心吧,這一次我們來到中土不是要準備什麼大動作,和你們蜀山派也沒任何關係,你就別想着‘插’手破壞我的好事了。”
雲小邪知道石少貝不會欺騙自己的,也不知爲什麼總是願意相信她,兩人之間到現在都像是老朋友久未見面一樣,在心平氣和的‘交’談着,正道與邪道之間的千年恩怨,彷彿都消失了。
他笑了笑,道:“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放心了,中土腹地有迦葉寺、黃山派、茅山派、玄天劍派坐鎮,涼你們這些年輕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石少貝呵呵一笑,輕聲的嘀咕道:“那可說不準。”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對了,我倒忘記問你了,你怎麼會和風秋雨在一起?聽說她這陣子很老實的在鴻臚書院當乖學生,你難道也是來鴻臚書院學習的?”
雲小邪右手被木棍夾着固定,無法動彈,只能用左手整理了一下衣領,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道:“我可不是鴻臚書院的學生,那風秋雨只是我的學生。”
石少貝何等聰明,驚訝道:“你當先生了?”
雲小邪笑道:“怎麼這麼驚訝,難道我雲小邪就不能當教書育人的先生?”
“哈哈……呵呵……咯咯……”
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在樹林的邊緣驟然響起,聲音清脆悅耳,如出谷的黃鶯。
雲小邪鬱悶的看着已經笑彎腰的石少貝,道:“你都笑了一炷香的時間了,我當先生真的這麼好笑嗎?”
石少貝一邊捂着肚子,一邊喘笑不停,道:“呵呵……你當先生……呵呵……呵呵……你這個傻子也能當先生?呵呵……”
雲小邪轉頭就走。
石少貝在身後叫道:“你去哪裡?”
雲小邪頭也不回的道:“我可不想傻乎乎的站在這裡聽着你的謾罵與癡笑,那樣我真是傻子了。”
“小氣鬼兒,你是一個男人,能不能有點肚量……你身上有傷,別走的這麼快,等等我……”
人間,繁華中原,江南。
在中原流傳一句話,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其中還有一句諺語是這麼描述的。
生在揚州,活在杭州,死在柳州,葬在徽州。
揚州的‘女’人最會保胎育兒,杭州西湖美景怡然,柳州的棺木最好,徽州人最注重風水。
在西子湖畔,來來往往的人兒絡繹不絕,多是青年才俊,身穿儒家書生服飾,要輕搖摺扇,或腰懸佩劍,個個容光煥發,欣賞這美麗的西湖風光。
如今天氣炎熱,不少遊玩的‘女’子身穿薄紗,楚楚動人,每天都有一番佳話在此流傳開去。
‘波’光粼粼,如銀月閃爍,一座古老青石拱橋延伸而過,連接一條長長的堤壩,將西子湖畔一分爲二,在堤壩的盡頭矮山密林中,隱隱還可以看到一座七層寶塔聳立着。
一艘艘木船上,載着遊客,在湖中泛舟,不時的從那座石拱橋下劃過,淡淡的雲氣不時的起伏跌宕,宛如人間仙境。
距離斷橋不遠處,都是一些地攤售賣一些特‘色’玩物,頗爲熱鬧。
最引人矚目的則是一老一少的怪異組合,老的矮矮胖胖,滿頭白髮,看起來頗爲猥瑣。少的則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妙齡少‘女’,兩隻眼眸很黑黑亮,一身淡藍‘色’衣衫,臉蛋如成熟的蘋果兒,又圓又紅,未施粉黛卻明亮照人。
奇怪都是,這個美麗的少‘女’,大熱天卻是帶着一個藍‘色’的小布‘毛’,遮住了她的額頭,只是在後面開了兩道口子,將兩條又黑又大的辮子伸展出來。
這一老一少的怪異組合的面前,有着一張木桌子,猥瑣老頭如道骨仙風的世外高人,端坐在木桌之後。
美麗少‘女’卻是手持一根上書“戲說天下”的竹竿布幔站在身側。
不必說,這二人自然便是走江湖賣藝爲生的說書先生徐天地,與他的孫‘女’小丫姑娘。
大約半個月前離開峨眉山後,輾轉便來到了這人間仙境一般的蘇杭地帶。
正如徐天地說的那樣,盤纏用盡,窮途末路,不得已之下只能和孫‘女’開壇說書,賺個三餐溫飽,大家有錢的捧着的錢場,沒錢的也來捧個人場。
西子湖畔美‘女’衆多,像小丫這等美麗少‘女’卻是少見的,或許正是因爲如何,在面前周圍聚集了不少附庸風雅、做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這些聽客似乎根本就沒有將正在賣力演說的糟老頭的話聽入耳中,多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丫的身上。
一段書說完,小丫捧着鐵罐去收錢,這些人也慷慨大方,給了不少散碎銀子,這讓徐天地眉開眼笑。
送走了一批人之後,小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道:“爺爺,我們又不是沒錢,從南疆回來,我可是足足帶了一大包金葉子呢,幹什麼還要在這麼熱的天當街說書賣藝呀?”
“金葉子?什麼金葉子?哪來的金葉子?”
徐天地白眼一翻,道:“你爺爺我可從來沒見過什麼金葉子,你可別‘亂’說呀。”
小丫眉頭一皺,忽然失聲道:“爺爺,你不會把那些金葉子都‘花’完了吧?”
徐天地輕輕的咳嗽一聲,道:“爺爺又不吃喝嫖賭,哪會‘花’完,這不是上次走的急嘛,你從南疆帶回的那包東西……你也知道爺爺的年紀大了一些,年紀大的人總是丟三落四。”
小丫緊緊的瞪着爺爺,徐天地忽然好像有點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道:“好啦好啦,爺爺不久是忘記把那包金葉子帶出來了麼,有什麼了不起?爺爺我乃是世外高人也,視金錢如糞土,區區一點金葉子,爺爺還沒有放在心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爺爺幾天就賺回來了。”
小丫還是死死的瞪着爺爺,道:“幾天?爺爺,那包金葉子至少價值三千兩白銀!你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說完,小丫轉頭就要走。
徐天地叫道:“丫頭,你去哪裡?”
小丫道:“我要回峨眉把金葉子拿回來!”
徐天地道:“回什麼回!我看你是拿金葉子是假,想見雲小邪那傢伙纔是真!”
小丫停下腳步,臉‘色’一紅,道:“爺爺,你說什麼呢。”
徐天地道:“爺爺有說錯嗎?你這個丫頭是爺爺一手帶大的,心理想什麼爺爺能不知道?要回你回,爺爺打死也不會再上峨眉山,哼,爺爺年紀都這麼大了,身體越來越差,還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呢,你回峨眉去吧,就讓爺爺自己暴屍街頭吧。”
“爺爺!”
小丫跺跺腳,自然是走不了了,叫道:“你以後不要胡說八道,我不回峨眉了還不行嗎?”
徐天地怪眼一翻,唉聲嘆息,道:“‘女’大不中留呀。”
“‘女’生外向,你早該料到這一點。”
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緩緩的在人羣中響起,徐天地與小丫回頭一看,只見從斷橋上悠悠然的走下了一位身穿白‘色’素衣,身材苗條,面容嬌媚的‘女’子,打着一柄油紙傘,烏黑的修爲從香背上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眼‘波’流轉見柔美無限,周圍無數男‘女’都被她的樣貌所攝,幾乎不敢直視。
“小狸姐姐!”
小丫呆了一下,隨即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拉住了小狸的手,喜道:“小狸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小狸自從蜀山大長老玄壁道人事件之後就回到了麒麟山,還是她將千面妖狐白素的行蹤透‘露’出去,是以白素從南疆回來不到三天,就被母親派人給抓回來了,免得她在蜀山被那些蜀山俠客一劍給斬了。
只是沒想到,小狸竟然也來到了繁華的江南。
在此見到小狸,徐天地也頗感意外,待小狸拉着小丫走到近處,他皺眉道:“你怎麼在這裡?”
小狸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油紙傘,輕輕的放在徐天地面前的木桌上,道:“這西子湖畔是你們家的後‘花’園麼?如果不是,那爲什麼你來得,我卻來不得?放心吧,我不是爲你們而來的,我來中原有點兒事情要辦,只是偶然路過這裡,過陣子我便要北上了。”
徐天地乾笑幾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狸正要說話,忽然,她眉頭一皺,看向小丫,道:“丫頭,這才短短不到一年時間,你體內的氣息變化好大,似乎還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小丫笑道:“哪有啊,我的修爲……”
她話未說完,忽然只見小狸臉‘色’微變,伸手扣住了小丫的手腕,滿臉殺氣的道:“何方妖孽,敢進入她的體內,小心我打的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不記得我了麼,小狸前輩。”
鬼王的聲音在小狸的腦海中緩緩的響起,小狸臉‘色’一變再變,失聲道:“是你!你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