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未沾染愁腸,但他衣襟卻瀰漫着酒氣。若塵風出了門,來到一處僻靜角落,便御劍回山了。
有件事若塵風不得其解,不願醉時倒醉如爛泥,想醉時卻偏偏十分清醒。呵,人在不得意時,連酒都要和自己作對了嗎?
“葉離那裡應該有烈酒,我去找他。”若塵風忽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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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藥閣
“一號藥爐,斷腸草三兩,麻黃六兩!”葉離有條不紊地坐在後方長椅上指揮着。
“好的!”下手忙回道。
“三號藥爐丹藥可以取出來了。”
“是。”另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者回道。
......
葉離半睜着眼睛,頂着黑眼圈,打了個哈欠:“可以了嗎?候伯,我想睡覺了。”
候伯是這裡掌事的老人,內外丹藥的整理髮放還有登記都是他一手打理的。雖然葉離是喜歡煉丹煉器,但是長時間的消耗精力怎麼能行呢?
候伯道:“主持,你再忍耐一下吧。今日上面交代的丹藥還有五十顆就完成了。”
葉離瞬時瞪大微微疲倦的眼睛,悚然道:“什麼!五十顆!殺了我吧!我才上任第一天就這麼折磨人的嗎?候伯,明天再做不行嗎?”
見葉離年少浮躁,候伯焦急道:“這...這不行啊。每日都是定量定數的,不能拖欠啊!”
葉離大眼一轉,計上心頭,嘴角勾起一抹壞笑,道:“那好,是你們逼我的!我現在的語速會增快一倍,爲的是讓大家快些回去休息,所以,現在聽好了!”
當聽了這句話,各個煉藥爐前的掌事下手立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錯過漏聽一字半句。
接下來,葉離的嘴如同連連射出的箭矢般,飛速吧唧着:“一號爐龍骨十兩,六號爐葵香三兩,七號爐歸心散七兩....”
還沒弄完這裡,葉離又唸到了自己這裡來,一時間煉藥閣內熱火朝天,手忙腳亂,下錯了劑量或是拿錯了藥材的下手比比皆是,只不過急忙之下都未曾注意。
果然,比他們往常煉藥的時間足足縮減了一倍之多。
煉完之後,所有人都累癱在了地上,只有葉離優哉遊哉地躺在椅子上發號施令,逍遙自在。這一幕看得葉離饒有興趣,本來還瞌睡連天的,現在還給自己弄清醒了。
若塵風站在閣門外等了很久,不想進去打擾他煉藥,所以就這麼一直等着。
葉離忙完,向閣外無意一瞥,轉頭便看見了若塵風在外面。正愁無聊,無人傾訴永華山門無情的煉藥制度,於是先向各位掌事笑道:“大家今日辛苦了,都回去吧。那我先走咯,呵呵。”
衆人也舒了口氣,回道:“主持慢走。”
葉離徑直朝若塵風走去了,還未等若塵風開口,便先開口道:“木頭人,你來了爲何不和我說一聲?我好來接你啊!”
若塵風道:“無事,等你忙完。”
二人一路聊,一路走下了山。兩山周遭已被黑夜填滿,幸有懸掛於竹林兩邊的白紙燈籠照着他們下山的路。
葉離問道:“木頭人,你今日有何要事?竟走得如此倉促?”
若塵風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
話到一半,若塵風突然哽咽了,心裡想着,該如何解釋這一切都是自己父親一手操縱陷害於他的呢?一邊是最好的朋友,一邊是自己最敬愛的父親,若塵風被逼的無話可說。
葉離見若塵風臉色不太好,便不再追問了:“沒事兒的...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你是不是喝酒了?”葉離鼻子微微一聳,在某一刻聞見了他身上被風吹過,殘留的酒氣。
若塵風道:“嗯。”又道:“我今天去了杏花樓,因爲我知道那裡的酒很烈,可是爲何今日我怎麼喝都喝不醉呢?”若塵風臉上突顯一絲鬱悶。
葉離腹謗道:“笨蛋,當然喝不醉了。我又沒在裡面下藥。不對!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爲何去買醉嗎?”
葉離擔憂地看向若塵風,並道:“木頭人,你還記得上次我去你那裡和你說過的話嗎?你的‘要事’我不過問,但是你的傷心事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啊!還是不是兄弟了?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可以幫你的!”
若塵風低眉頷首,後仍深沉冷漠道:“不用。”
葉離眨巴了下眼睛,本來還理直氣壯地,立馬慫了下來:“好吧。說也說不過你,打也打過你。你是老大,你說什麼都是對的。”但轉念一想,不對啊,便又道:“那,我的事你都能管,你的事我就不能插手了嗎?!”
若塵風輕輕一笑,宛若清風拂面,楊柳扶風,對此事未再作答。雖然沒告訴葉離關於今天的任何事情,可當秉燭夜聊後,心情卻恢復了一些。至少,不再需要借酒來麻痹自己了。
走到山下,葉離驀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對了,我睡哪裡啊?”
若塵風道:“長老們都有自己專屬的住所,你也應該有,我帶你去吧。”
葉離:“好嘞!”
若塵風久久未語,又陷入了沉默,就葉離嘴裡耐不住寂寞,像是自言自語道:“你說我住的那裡,周圍不會全是老頭兒吧?要是那樣的話,也太沒意思了!就我認識的東方易還好玩一點。”
葉離考慮到最近若塵風好像很不開心,便道:“誒,木頭人,我們住的地方捱得近嗎?你無聊了我可以去找你。”
若塵風道:“近是近,不過我不常在房內。”
葉離心想這句話擺明了就是不想讓自己去打擾他煉氣嘛,還拐彎抹角的,哼。
若塵風則是考慮到永華山弟子中有很多人都針對葉離,如若許他經常來永華山弟子住處,恐會引來不必要的紛爭,不如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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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葉離順利送到長老居後,若塵風便欲轉身離去。
“喂!木頭人。”葉離叫道。
“嗯?”若塵風背過身來,鳳眼一瞥。
“沒什麼,有事千萬記得來找我!”葉離還是放心不下若塵風。知道他那人一條獨木橋走到死,臭脾氣撅地令人心疼。
若塵風還當是何重要之事,原來又是這些老話。悶嗯一聲,又朝着左面弟子居所離開了。
“哎...”
“喂!”這時從葉離背後冒出來了一個頭,對他大叫了一聲。
葉離轉頭定睛一看,原來又是東方易這個臭小子啊。大晚上嚇他個半死。
主要是他在青燈下映照下的臉,格外滲人。而且,還這麼突然...
“你小子死定了!”
“啊~~~我錯了,大哥!饒了我吧!”葉離拿起長生棍就向東方易的屁股揮去,現在換東方易嚇得滿院子亂跑了。
“東方易!還睡不睡啦!當這裡是你家後院呢!”
正玩鬧地開心,從院落另一處傳來一陣責備之聲。葉離左右張望,判斷聲音的來處。在昏暗的青光下,觀察到這間院子裡就只有兩間廂房,一間如果是東方易的話,那另一間就是自己的新住處了。
東方易朝另一頭牆面喊道:“這可不就是我家院子嘛!”
葉離明白了,這裡有很多個院落,每個院落都是一牆相隔,所以並不隔音。
“豈有此理!你還有理了?!”
葉離很是疑惑,這兩家對着一面牆都能吵起來,也難怪,東方易這小子這麼欠收拾,誰見了也想打罵兩句啊。呵呵,所以,至今他還是一個人住的一個院落吧。
“不好意思啊,長老。吵到您休息了。我們這就去睡!”葉離想早點平息這場無意義的聲討,於是先低下頭來,當一回和事佬。
“大哥,我們不能就這麼認輸了啊!再不和他爭,他還真以爲自己是天下第一了!”東方易故意把最後一句話的尾音拖得老長。
“你也消停點兒吧。一天天的,你是我大哥!行了吧。”葉離說完,搖頭晃腦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東方易也跟了過來,“大哥,我聽您的,不去惹他就是了。誒,對了,今日上任,感覺怎樣?”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件事葉離便渾身乏力,無語道:“不怎麼樣。你說永華山一天倒地有多少人要服用丹藥啊?居然變態到一日要求我們煉製上百顆?!這也太壓榨我們了吧。”
東方易同樣苦笑道:“你哪裡累了?費費嘴皮子功夫的事就成了。我呢,一日之內,上百份的功法等着我去謄抄呢!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成相識啊!”
葉離立馬露出笑顏:“果然聽別人比自己混的差,心情會舒暢一些。”
一聞此言,東方易撇嘴道:“你就知道取笑我!說起我這個我差事,放眼整座三仙山,誰敢說他能勝任,我立馬讓給他!可到最後,所有人都發現,就只有無私奉獻,埋頭苦幹的我,纔是此位的不二人選啊。”
葉離冷眼瞥了他一眼,這塊金子說來說去,又貼回了他的厚臉上。
“好了,我要睡了。明天還有好多事等着我呢。”說罷,便陡然倒頭睡下了。東方易見葉離粗心大意地連鞋也不知道脫就睡過去了。於是將他鞋子脫去,
身體擺正,蓋上棉被後,靜靜關上門自己也去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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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似乎很短暫,窗外寒風兮兮嗦嗦拍打着窗沿,房門內外都被一層冰霜包裹着。白日上紛飛起了鵝毛小雪,淅淅瀝瀝從天而降,繾綣纏綿。
對於煉氣的修士來說,禦寒也是基本功之一,這點寒冷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對於中了寒毒的葉離來說,這無非是雪上加霜,冰凍刺骨。
所以,早早地便被驟降的寒霜給凍醒了。坐起時,還連連打了幾個噴嚏。葉離不知,此時已經有人登門造訪,欲要尋他問罪了。
永華君議事大殿內,正聚集着一些長老,永華君及若塵風。當然,還有前來興師問罪的若塵良和他的幾名族人。
“良宗主,此事我已瞭解。不過,葉離現在身爲我門煉藥主持,隨意讓你帶走確實不妥。孰是孰非還需將他叫來當面問清楚,也好讓我們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再還各位一個公道不是?”永華君打着圓場道。
並不是葉離對他來說多重要,費得着爲了他去得罪東境大陸最有權勢的若塵一族。而是煉藥主持一職在山中的確不可或缺,一旦出現缺口,山中進階弟子可能會因缺乏丹藥而隨時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險。
當聽到葉離居然爬上了三仙山煉藥主持一職時,若塵良說不出的氣憤和鬱悶。這無異於是給了自己當頭一棒,還以爲帶走一個小廝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曾想他還有這麼一手。是自己小瞧了他!
“那小子還有這本事?幾日之內便當上了三仙山煉藥主持?!”
若塵良這隻老狐狸可沒有其他人好騙。想想葉離就算再有本事,怎麼會在如此短時間內就當上這一要職?不假思索便知是自己的兒子若塵風從中作梗,故意推葉離上位,好保他一命。可笑自己千算萬算,到頭來竟栽在了自己親兒子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