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霧瀰漫,猶如冰原雪地一樣覆蓋着清幽俊秀的太和山,清風徐來,吹拂過層林盡染的山林樹木,讓整個太和山變得萬籟俱寂,顯得更加出塵卓然。
天氣逐漸變得涼爽起來,黃昏將至的時候往往便能看見大火星朝西方逐漸偏移,這便是人們常說的七月流火。
對於清微派來說,七月流火快要結尾的時候,就是門派年末試煉的開始!
清微派上下六脈弟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有些人入門時驚才豔豔,有些人入門時默默無聞,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每一年的年末試煉,正是大家在門派揚名的機會。
畢竟,門派上下那麼多弟子,不論是門派高層,還是教授你武藝功法的師父,都是沒辦法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只有當你在年末試煉上取得的成績越好,你所能享受的資源也就越多。
而且據說試煉前三的弟子將會得到觀摩黃師百字碑的資格!
黃舜申祖師乃是清微派的開山祖師爺,能夠在強者林立的三國時代建立清微派,黃舜申的實力可見一斑。他所留下的百字碑便是他修行《清微仙譜》的心得,自然無比珍貴。
所以那些驚才豔豔的弟子們想要得到觀摩黃師百字碑的資格,默默無聞的弟子想要改變不被重視的情況,每一個人都在這場門派盛典裡爲這個各自的目標努力着。
當然,一些私人間的矛盾也往往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去解決。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矛盾。
“……”雲海樓遠遠地眺望着天柱峰上不斷傳出的呼喝助威之聲,原本他還打算在今年的年末試煉上贏得一個好的名次,好讓自己不丟了雲中仙的面子。
可誰知道,自己因爲黑影的事被罰到這裡禁閉。
不過,雲海樓並不懊惱,若不是這黑影,他也不會學到鶴圈手這等神奇的功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雲海樓不自覺地握了握拳頭,這鶴圈手他已經修煉了一個多月,丹田內盤旋着的元氣,與他剛剛開始修煉時,簡直是雲泥之別。
如今的雲海樓,哪怕和那些入門一年的弟子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其進境之迅速,簡直令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雲海樓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着,連平時修煉《清微仙譜》時的呼吸吐納都變得綿長了許多。
雲中仙自從上次突然離開之後,對雲海樓驚人的修煉速度似乎並不怎麼吃驚,反而隱隱有着一股擔憂,不過沉浸在鶴圈手帶來的喜悅之中的雲海樓並未察覺到。
畢竟,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這樣的意外收穫是很值得興奮的!
“這一次的年末試煉我是參加不了了,不過三年後,我一定要拿到觀摩黃師百字碑的資格!”
雲海樓暗自下了決心,這十多年的流浪生活讓他深深感受到實力在這個世界的重要性!
既然有更進一步的機會,就一定要去努力爭取!
忘戰者必亡的道理不僅針對國家民族,對個人也是一樣!
如今的世界乃是門閥世家,宗派幫會的政治時代,朝廷都不得不依賴於這些擁有強大武力的門閥宗派,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個人實力的提升,也就代表着社會地位的提升。
只有社會地位提高到某個地步,他纔有機會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
這一個月來雲中仙除了教雲海樓習武練功,讀書寫字之外,也會在每天傍晚講些江湖軼聞給他聽,畢竟在天下闖蕩,徒有一身武力是不行的。
“……那郭解天生聰慧,修煉時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入門不到三年,便突破到七魄境界,還將所學武學掌握的爐火純青,到他三十歲那年,更是達到精魄的境界,可以說是那一代弟子中最具天賦的人,如果沒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代的清微掌門!”雲中仙與雲海樓面對而坐,開始講起了清微派四十年前死去的一位天才前輩。
“可是,郭解年輕氣盛,恣意放浪,任性而爲,行走天下時意氣殺人,惹下無數仇家,後來雖然在清微派前代掌門的庇佑下,得以無事,然而經歷這樣的事以後,郭解不僅沒有半點反省之意,反而更加狷狂,每到一地殺一人,成爲了一代邪魔歪道!”雲中仙頗爲惋惜地說道
“後來呢?”雲海樓好奇道
“後來郭解也不回清微派了,他放浪慣了,也沒人能管得住他,久而久之,清微派也只能對其聽之任之,直到他有一次潛入琅琊王府,擊殺了當時的琅琊王趙恆,這下清微派也保不住他了,在朝廷高手的聯手圍剿下,郭解死在了太和山腳下!”
雲海樓有些吃驚,死在自家門派的家門口,難道清微派不管他嗎?他又爲什麼殺害那麼多人呢?
雲中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肅容道:“小樓,你要記住,天下乃是仁義的天下,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衆多門閥宗派共同維護着天下的安定和諧,儘管他們乾的可能不是仁義正道的事,但是,若是你不能一人抵擋天下大勢,就不能公然對抗這個秩序!”
雲中仙頓了頓,忽地站起身來,帶着惋惜的口吻說道:“郭解爲什麼殺人,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全天下都認爲他在禍亂天下,所以郭解只能死,琅琊王之死只是一個清微派不能出手的藉口,清微派是一代代人的傳承,不能爲了郭解得罪天下人,所以你要明白,自身的實力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爲人要懂得韜光養晦,你可明白?”
雲海樓點了點頭道:“徒兒明白了!可是師父,郭解前輩,爲什麼會殺那麼多人呢?”
雲中仙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深邃,有些自嘲地說道:“門閥宗派政治下,普通人的權利被壓榨了到了極致,天下富貴者多是這些門閥宗派的人,普通人唯一的晉升機會就是加入門閥宗派,可是修煉的世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超羣者固然受到尊敬和崇拜,可是更多的人卻依舊在底層徘徊,所以難免會有人受到門閥宗派的壓迫,郭解殺的全是這些仗勢欺人的人!”
管不平之事,除奸惡之徒!這是何等的任俠風範,卻落到被殺師門都不敢幹涉的地方,這是何等的不公!
雲海樓聽得忿忿不平,不僅爲這位郭解前輩感到不平,更爲這世道感到悲哀,若是連這樣的俠士都不能善終,這天下究竟是有多黑暗啊!
“可惜爲師當年尚未名列晉中八仙,除了一身輕功出神入化,沒有能與天下羣雄一較高下的本事,於是也和大多人一樣選擇了沉默……”雲中仙搖了搖頭,慚愧地說道:“比起我這位郭解師弟,爲師至今都不能原諒自己當時的懦弱!”
原來,自己眼裡無所不能的師父還有着這等往事啊。
雲海樓有些手足無措,他想勸慰一下雲中仙,可他畢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而已,要讓說些什麼大道理,還是有些爲難的。
雲海樓撓了撓頭髮,硬着頭皮道:“師父……我覺得吧,雖然郭解前輩爲人仗義值得我尊敬,但是並不代表着師父當時沒有出手,就覺得師父不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總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吧!”
雲中仙聞言啞然,呆了半晌朗聲笑道:“你這小子,倒還安慰起我來了,快去把今天的一千下揮劍再練一遍!”
“啊?”雲海樓哀求道:“一千下誒,能不能少一點啊!”
“不能!”雲中仙故作嚴肅地說道:“再多話,再加一千下!”
“去!我這就去!”雲海樓立馬接過話來,馬不停蹄地跑到一邊,拿起地上的木劍,端端正正地擺好姿勢,開始了揮劍一千下。
雲中仙看着揮舞着木劍的雲海樓,微微頷首,心中不禁想到了郭解入門時的景象。
那時的郭解從入門時,就和其他師兄弟看起來格格不入,小小年紀就刻苦練武修煉,爲的不就是做他一直想做的仗義之事嗎?
“和小樓一樣,郭解師弟也是平民出身,自小孤苦伶仃,不然他又怎麼會如此急公好義呢,小樓將來若是也成爲了這樣的人,無論如何我也得保他周全啊,郭解的事我已經做錯過了一次,不能讓小樓也步上他的後塵吶!”
雲中仙的眼神閃爍着一股堅定的光芒,他默默地看着雲海樓,忽然有些悲哀地想到
“真是可笑,做好事的人反倒成人人喊打喊殺的人!這世道,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重現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