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免節外生枝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雲海樓縱然是心中不忿,也只好帶着清微派衆人改道太皇山南側,繞開了隴西李氏的專有牧場。
與北部稍有起伏但整體呈現出平坦的肥美草場不同的是,太皇山南麓是一個天然的繁茂林場,高大粗壯的樹木比比皆是,山岩起伏的坡度也要比北部山區陡峭許多。
這樣一來,就使得衆人趕往臨洮城所需要的時間更多了。
儘管如此,但在清微派一衆弟子中,除了雲海樓等少數人心有不忿之外,其餘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畢竟隴西李氏乃是雍州八大勢力中唯一可以與龍門派一較高下的龐然大物,獨霸南安、隴西、金城、陰平四郡之地,單就地盤而言,比起龍門派還要大上不少。
清微派可遠遠沒有能夠與隴西李氏叫板的實力,哪怕清微派乃是道門天心八派之一,有着貴爲晉中八仙之一的雲中仙也不能。
所以對於改道太皇山南麓這件事,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異議,反而還在心裡竊喜不會和隴西李氏發生衝突。
雲海樓自然也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什麼,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趨吉避凶是人類的本性,很少有人會明知危險還往裡衝的。
甚至於對很多人來說,在秦州郡城和楊氏一族聯手的那一戰,他們也是極爲不願意的,只不過兩位長老被陸蝶祁打得重傷,羣龍無首之下總不能帶着兩位重傷的長老到處跑吧。
只能先住進楊家再說,而隨後發生的事情便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了。
即使是從天高雲淡的草原換成了遮雲蔽日的樹林,衆人仍舊是一路有說有笑地朝着臨洮城的方向而去,只有雲海樓一個人默默地走在隊伍最前面,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
或許是因爲面對這樣的不平之事,自己竟然無能爲力而暗自感慨,亦或許是因爲看到清微派衆人對隴西李氏的畏懼,而聯想到自己將來要面對兩個絲毫不遜於隴西李氏,甚至是更加強大的家族。
皇族趙家和琅琊謝氏!
報仇的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雲海樓不敢想象將來若是不能報仇,自己死裡逃生,又經歷八年流浪生涯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雖然人人都勸他不要把報仇當作生命的全部,可是任府上下無數條冤魂夜夜都會出現在雲海樓的夢中。
他做不到釋懷,他也不會選擇去釋懷。
爲任府上下報仇雪恨是他一直以來刻苦修煉的動力來源,爲了完成這個目標,很多時候雲海樓都在有意識地學習着,身邊那些一切值得學習的成爲強者所必需的素質。
因爲他明白,要想成爲一個真正的強者,不僅需要渾厚精純的龐大元氣,不僅需要爐火純青的武學神通,還需要太多太多常人難以企及的素質。
而這些素質,不管自己有或是沒有,雲海樓都發誓要將其全部掌握,他不會錯失任何一個可以讓自己變強的機會。
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好是壞,雲海樓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有生之年,具備挑戰皇族趙家的實力!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得昏暗起來,一抹半是金黃半是火紅的晚霞鋪滿了天際,而這個時候清微派一行人終於走出了茂密的樹林,來到了太皇山脈的邊緣,不遠處的那座山峰便是岷山了。
事實上岷山乃是一條從隴西地區一直延伸到益州境內的山脈,南北逶迤近千里,峰巒疊翠,河谷深切,素有千里岷山之稱。
岷山的主體部分在益州境內,包括人們所熟知的峨嵋、青城諸山都是岷山的旁支,同時岷山也是長江水系的岷江與黃河水系的黑河的分水嶺。
而云海樓等人所看到這座山峰,只不過是岷山的冰山一角罷了。
現在天色已晚,就算是翻過岷山,也進不去臨洮城,像這樣偏遠的城池肯定是會有宵禁的,於是乎,清微派衆人開始從乾坤袋中拿出各自的帳篷等物,準備在這裡先歇息一晚。
早在離開清微派的時候,衆人就各自帶好了自己的帳篷,行走在外可不一定都能保證每天傍晚之前趕到下一個城池,所以像這樣的生活物品,衆人都是帶得相當齊備的。
唯獨有一個人頓時傻了眼,而那個人自然就是雲海樓了,早在看見天色漸暗的時候,他的臉色便有些不對勁了。
小時候在外面流浪慣了的雲海樓,絲毫沒有這方面的常識,從離開清微派的時候,他就沒有帶帳篷這樣的東西,只是帶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和那本《陰陽散手》放在乾坤袋裡。
“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雲海樓看着清微派衆人紛紛拿出自己的帳篷,開始各自忙碌起來的時候,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沒想到自己什麼都盤算好了,偏偏離開秦州的時候,居然忘記爲自己準備一頂帳篷了。
這可怎麼辦?
雲海樓頓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這種事情哪怕他在戰鬥時腦筋轉的再快,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來。
看來只好露宿野外了,雲海樓有些無奈地想到。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雲海樓八年的流浪生涯中,露宿野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別人或許接受不了,但云海樓卻是根本不在乎。
只不過他雖然想就此露宿野外,別人可不一定會答應。
這不,看見雲海樓遲遲沒有動作的劉雲裳,頓時覺得有些奇怪,走到雲海樓的身邊,疑惑地問道:“海樓,你怎麼還不搭帳篷呢?天快黑了,這裡可不比中原,別看白天挺熱,一到晚上可是很冷的。”
雲海樓有些支支吾吾地應道:“唔……這個……我覺得吧,晚上咱們肯定得需要幾個警戒的人,他們的實力我又比較不放心,乾脆還是我自己晚上負責警戒吧。”
劉雲裳一見雲海樓這個樣子,頓時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似笑非笑地說道:“哦?這樣啊……”
劉雲裳故意拖着長長的尾音,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雲海樓心裡有些發毛,連聲應道:“對啊對啊!”
“那好吧!”劉雲裳裝作相信了雲海樓的說辭一樣,笑着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湊到雲海樓的身邊,悄聲說道:“那我就幫你把安排傳達下去吧,晚上由你警惕,那自然是不需要別的人了吧。”
雲海樓的笑容瞬間凝結,看着劉雲裳輕移蓮步的婀娜背影,頓時感覺一陣愕然,這麼大的隊伍要真讓他一個人負責警戒,那可真的是一晚上都睡不了覺了啊!
不過誰讓他說自己晚上要負責警戒呢,這就是傳說中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在暗自嘆氣的雲海樓並沒有注意到,劉雲裳不停地穿行在人羣中,看似是在傳達雲海樓的安排,事實上卻悄悄地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一些石子大小的東西,在沒有被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放置在營地周圍。
很快,雲海樓晚上要獨自爲大家警戒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隊伍,不少人對此當然是頗爲不解,雖然說七魄修士即使不睡覺也可以用打坐修煉所代替。
但這警戒可不一樣,雲海樓一個人的話,根本不可能用打坐修煉來代替睡眠,那可就真的是徹夜不眠了。
張景瑞和王君可都一衆與他關係比較好的人,聞言都是一陣搖頭,不知道雲海樓哪根筋不對,居然晚上不休息,要主動承擔夜裡警戒的工作。
“雲師叔真是爲咱們着想,第一次看見有人願意主動替我們承擔夜裡警戒職責的,而且還一次性讓咱們全部休息了。”不少自離開清微派以來,就一直負責自己隊伍中夜裡警戒工作的弟子,都紛紛對雲海樓表示感謝。
“雲師叔,好樣的!”
“出來這麼久,第一次有靈慧魄強者守夜呢!”
面對時不時經過自己身邊,並且表達着他對於這件事的感想的清微派弟子們,雲海樓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裡咽,一個個地笑着迴應。
夜色來得很快,不一會兒營地四周就被夜幕所籠罩,天空中揮灑着淺淺的月華銀輝,加上營地中央噼裡啪啦燃着的火堆,倒使得雲海樓身邊不算是特別的黑暗。
就這樣一直到了深夜,該睡覺的都已經睡了,打坐修煉的也都已入定,雲海樓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地上,爲所有休息的弟子們承擔着警戒的工作。
而這個時候,雲海樓忽然聽見背後響起一陣輕柔的腳步聲,脫口而出地喊道:“誰?!”
“噓!小點聲!”劉雲裳柔美動聽的聲音傳了過來,略帶嬌嗔地說道:“你想把他們都吵醒,然後就都知道你傻到連帳篷都忘帶了嗎?”
雲海樓本來還在好奇劉雲裳這個時候出來幹什麼,猛然聽見後者這一番話,頓時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劉雲裳緩步走到雲海樓的身邊,滿是寵溺地說道:“你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還力挽狂瀾的強者呢,這點常識都沒有!”
“嘿嘿……”雲海樓訕笑着撓了撓頭髮,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