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禁和儀琳已經去了多時,林平之仍是悶在自己的屋子裡發呆,他和令狐沖不一樣,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江湖人也不一樣。在他的那個時代,雖說孩子的父親是不確定的,但殺人卻是絕對犯法,而且還是要償命的。這種刻錄到基因裡的觀念,註定了林平之不可能像這個時代的人一樣,可以通過不斷的殺戮和大量的鮮血,來積累和澆灌自己的江湖經驗,進而從江湖菜鳥蛻變爲殺伐無情的江湖老手。
別看令狐沖一身傲骨,行的直,坐的也正,而且從不濫殺,但是當他遇到該殺之人時,卻是連眼睛也不會多眨一下的。
林平之知道自己的‘先天不足’,所以在江湖上那是倍加小心,把江湖想象的十二萬分危險,處處提防。也好在林平之功夫夠高,腦子夠靈,這纔沒有栽大跟頭。而白禁這個和他相處時間最長,關係也最好的師弟,那自然是學足了林平之的骨子裡的善良。沒有血雨腥風的經歷,功夫也不高,偏偏這臭小子還不多長几個心眼,真是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平之自然知道儀琳他娘啞婆婆出的是反向選擇題,如果白禁真的想保命,進而放棄儀琳,那他可真的不能完整的回來了。不過你說哪有這麼折騰人的?一邊是‘生路’,一邊是‘死路’,生路非生,死路非死,真的也只有不戒這對不着調的夫妻能幹出這檔子糊塗事。
若是依林平之的脾氣,誰敢給他整這樣不靠譜的選擇題,他肯定轉頭就走,不管有多喜歡人家姑娘,畢竟這樣糊塗的丈人丈母孃,哪天再被他們給玩死了,那可真是冤枉到家了。
白禁作爲林平之最爲愛護的師弟,就像他在世界上的一個投影,另一個自己,居然差點被未來的丈母孃給弄成了太監,而且就算‘身殘志堅’了,這個仇還沒地方去報,林平之想想就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再想起白禁沒心沒肺的樣子,林平之覺得自己的鼻子可能已經被氣歪了,最後只得暗罵白禁一句:“傻人傻福。”便不再合計這個讓人着惱的問題。
林平之心下煩悶,也沒去前院吃飯碗,只是一身便裝飄然出了王家,準備上街溜散散心。以他現在的功夫,那可真的是‘飄然’,即便心下煩悶,可腳下的功夫卻沒有打折,那些散佈在各個院落中的趟子手根本沒有察覺,林平之便翻出了王家的院牆。
雖然只是正月十四,但各家各戶的彩燈卻都已經掛了出來,尤其是洛陽的主幹道洛水街,那可真是流光溢彩,燈火通明,林平之置身在滾滾人流之中,頭頂是亙古不變的圓月,周圍是鼎沸的人聲和最純粹的快樂,林平之今昔何年的感覺分外強烈,當真是秦時明月漢時關,一時間,林平之感覺自己的時空和思維都有些錯亂。
恍惚間,林平之隨着人流行到了醉仙樓,擡眼便看到了醉仙樓上下四層,每層屋角檐梢都掛着的一個八角琉璃燈,遠遠看去還真是燈火輝煌。遊目四逛間,林平之發現不怪人流最後要匯聚到醉仙樓來,不說那些貨郎和零食攤子,就是街頭賣藝的,林平之也發現了好幾夥。
定定神,林平之一邊悠遊在人羣之中,一邊天馬行空的胡亂合計。一會看看胸口碎大石,一會瞧瞧耍猴戲,間或在心底念道幾句:“家裡的趟子手中也沒有個高手,防不住那些高來高去的傢伙啊,就是找幾條狗來養着,來人了也能叫上兩下。”
這時對面行來一個頭戴斗笠的人,林平之側身讓過,便感覺好像一陣香風飄過身旁,有些熟悉的味道,卻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聞到過如此迷人的氣息,林平之下意識的回頭望去,發現那人將要沒入人羣,林平之連忙拔腿跟了上去。
那人一身黑色的士子裝,身量不高也不矮,手中拿着一柄學子扇,頭上帶着一個斗笠,根本看不清面貌。林平之在那人身後跟了不到一百米,那人就好像發覺了身後有人吊着,連忙往人羣裡鑽。
林平之的腳程極快,在人羣稀疏之處超越過去後,反身插到那人身前。而那人正藉着一個轉角,偷偷回頭,觀察是不是還有人跟着。待到林平之突然出現在身前,那人顯然沒有想到,愣愣的站在原地,而林平之卻沒有猶豫,擡手一道指風,將對方的斗笠打碎,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張英俊到極點的面龐。雙目含嗔,櫻脣丹紅,兩靨帶羞,纖腰束帶,雖是一身書生的裝扮,但在林平之看來卻更加勾魂攝魄,撩人心絃。
林平之搖搖頭,想到當年有人曾評價青霞說,她穿上女裝是最美的女人,穿上男裝則是最英俊的男人。東方飄雪此時就是一身男裝,雖然顯得略爲陰柔,但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那可真是英俊瀟灑,風liu倜儻,用一個比較誇張的比喻,那真是甩開林平之幾條大街去。
看到東方飄雪這副裝扮,林平之在心中不禁暗道:“單憑這副皮囊,即使身無分文,東方大小姐也肯定能在各大青樓楚館裡殺他個七進七出,而不損分毫。就是蘇小小,李師師,陳圓圓一齊上陣,估計也是白搭,即便倒貼,人家也未必會要。縱是潘安宋玉之流再生,也得羞愧的自毀樣貌,終生不敢言‘帥’字。”林平之在她面前,也有些窒息之感,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距離太近,東方飄雪又太過耀眼,林平之還真有點眼暈。
東方飄雪被林平之打破斗笠,沒有侷促,反到頗爲玩味的看着林平之,尤其是林平之有些慌亂的退後一步,更讓東方飄雪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勾勒出一道迷人的曲線。
想到自己‘打招呼’的方式太過‘出人意料’,林平之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林平之沒話找話道:“這個,東方,東方公子,你這是出來賞燈麼?”
東方飄雪聽到林平之稱自己‘東方公子’,不禁莞爾一笑,一邊把玩手中的摺扇,一邊脆聲的道:“非也,非也,在下本想策劃一個針對江湖正道的一個陰謀,這才便裝出來偵查一番,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林公子給識破了。”
林平之心中一曬,暗道:“如果日月神教墮落到需要你這個大小姐出來偵查情報,那還策劃個屁的陰謀,大家趕緊分行李散夥得了,免得在黑木崖上丟人現眼。”不過面上林平之卻不能說的這麼直白,只是翻翻眼睛,表示對東方飄雪如此輕視自己智商進行抗議,然後順着東方飄雪的話胡謅道:“東方公子,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東方飄雪道:“林公子此言和解?”
林平之非常欠扁的笑道:“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東方公子身爲日月神教的要緊人物,居然輕身外出,而且又偏偏被在下碰到,如此千載難逢之機遇,如果在下沒有什麼作爲,恐怕要引起整個江湖正道的公憤呢。”
東方飄雪聽着林平之這些半真半假的胡話,雖然心底認定林平之不會拿自己怎樣,可面上的表情卻多少有些不自然。林平之見到東方飄雪一副委屈的模樣,心裡愈發來勁,繼續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東方公子如此秒人,如果香消玉殞在在下手中,在下自問也沒那等冷酷的心腸,如此辣手摧花之事也做不來。不如這樣,煩請東方公子移步,隨在下去福州,遠離江湖是非,每日彈琴品茗,悠遊山水之間,那是何等快活。這樣也成全了在下,讓在下給武林正道盡一份綿薄之力。”
東方飄雪聽出林平之話語裡的調侃,心中有些氣惱,又有些嬌羞,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雙頰暮的飄紅,對林平之道:“林公子難道想將在下擄回福州,行端茶遞水,焚香侍琴這等低賤之事麼。”
林平之笑道:“以東方公子的尊貴,就是讓在下給公子端茶遞水,洗衣捶背也是應當,哪裡會輕賤公子。只要東方公子合作,不說山珍海味,最起碼能保證公子衣食無憂。”按林平之的心思,他和東方飄雪在此陌路相遇,如果相逢一笑後就轉身離別,瀟灑是瀟灑了,寫意也寫意了,可如果這檔子事被他人知曉,說不定就會引起軒然大波,不說別人,就是他師傅莫大都不會支持他。即便他林大少爺不懼,可也是極爲麻煩的一件事。
若東方飄雪真的落到哪個正道之人手裡,不說她這天仙般的美人,誰能下得了黑手,單說她日月神教公主的身份,就沒有幾個二愣子敢真下死手。誰敢無視黑木崖的血腥報復?所以說東方飄雪根本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林平之遇到她,動又動不得,轉身離開又弱了威風,只能放幾句狠話過過癮,希望把這個丫頭嚇跑就了事。而東方飄雪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居然在這個街角和林平之有一搭沒一搭的拌起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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