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奇俊偉的黑木崖之下,一片殷紅如血的小溪羣,正是大名鼎鼎的猩猩灘。相傳這猩猩灘的紅色溪水在宋代以前還是清澈見底,甘凜生津的乾淨溪水,而不是如今這幅黃泉逆流的歪瓜裂棗模樣,也不叫猩猩灘。
但在北宋初年,宋朝皇帝派遣軍隊伐遼,大軍原本進展十分順利,結果在猩猩灘這裡遭到遼國鐵騎的突擊,數萬軍隊或死或傷,丟盔卸甲,血流漂櫓。第二年,原本清澈的溪水,卻忽然變紅,之後幾年,溪水越來越紅,直至如今這番殷紅如血的樣子。
黑木崖與猩猩灘這片地方,處於河北腹心,又比鄰晉省,按說應當人丁興旺,好不繁榮。日月神教佔山爲王百多年,早就應該被朝廷大軍剿滅了纔是。可就因爲這猩猩灘到了晚間,血紅的溪水反射月光,更顯得鬼蜮陰森,再有旁邊巍峨的黑木崖相映成趣,活像是到了陰曹地府一樣,沒有幾分膽量,都不敢在此生活,是以朝廷乾脆放棄了這片地方,漸漸成了三不管地帶,直到明教殘餘到此另立山頭,成立了日月神教。
任我行一行在猩猩灘站了沒多久,就來了兩名紫衣男子,正是楊蓮亭的嫡系‘紫衫使’,這二人一般的高大威武,一般的步履矯健,只不過一個提刀,另一個身背長槍而已。
向問天見到二人過來,連忙迎上去躬身行禮,之後說道:“小人見過上使,在下聽聲堂弟子童化金,這幾位也是我聽聲堂弟子和刑堂弟子。”
那提槍的紫衣男子點點頭,說道:“原來是聽聲堂的,怪不得我見你面生。”黑木崖就那麼大地方,兩名紫衣男子在黑木崖生活了近十年,大多數黑木崖弟子就算不認識也都面熟,唯獨這些聽聲堂弟子例外,他們其實就是哨探,平時分佈在各地,兩人沒見過也不算稀奇。
向問天賠着笑容,滿面謙恭,又小聲的說道:“至於這位前輩,則據說是東方聖教主的故人,原本想自行上崖,但崖頂防衛森嚴,起了誤會難免不美,是以小人極力邀請這位前輩與我等幾個共同上崖。只不過這位前輩脾氣古怪了些,不喜說話。”向問天話音未落,那四極大劍趙奇瑞便一聲冷哼,一副十分不耐煩的樣子。向問天連忙賠笑了兩下,之後退了下去。
那兩名紫衫使對視一眼,其中使刀的男子上前說道:“見過前輩,文成武德聖教主早有吩咐,如果有他老人家的故人來訪,便讓我等恭敬的請上崖。如果前輩意欲尋東方聖教主,可隨我等上崖。”
趙奇瑞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嘿,如果我想上崖,你們還真能攔住我不成?不過十多年不見,東方兄弟不僅做了神教教主,還是聖教主,還他麼文成武德,他的排場是愈發了得,還準備羽化登仙不成。”
兩名紫衫使者喏喏不敢接話,只有說道:“前輩武功高強,我等末進自然攔不住前輩,不過前輩是教主的舊識,如果摸上黑木崖,與守山弟子起了衝突,須得與教主面上不好看,前輩也不好對教主交代。”兩名紫衫使聽趙奇瑞的話語,似乎與東方不敗交情不淺,甚至還揶揄了兩句‘文成武德聖教主’之稱號,當下也不敢再說,只好以教主稱呼東方不敗。
向問天插話道:“前輩,時間不早,而且教主他老人家也派人等了數月,前輩不如隨我等早些上山,也可以與教主相見。”
趙奇瑞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兩名紫衫使在黑木崖上也是橫行慣了的,不過對上趙奇瑞這位脾氣古怪,又似乎與教主有舊的前輩高人,兩人也不敢無禮,只有當先在前面領路。
向問天緊走兩步,跟上二人,之後低聲說道:“兩位上使威名遠播,小人如雷貫耳,這番回到黑木崖原想謀個好差事,不意竟見到兩位上使,便是無功而返,此行也是不虛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兩位上使在崖下風吹日曬數月,想來是辛苦的緊了。”向問天口中說着阿諛之詞,手上的動作也不慢,兩顆豆大的珍珠,分別塞入二人手中。
兩人餘光一掃,手中又略爲掂量,面上便也浮起了笑容,那使刀的男子笑道:“些許薄名,童兄弟過謙了,我兄弟二人與聽聲堂的於執事倒也相熟,等回到崖上便替你引薦,說不得還要在他面前美言幾句。”
向問天臉上浮現訝色,說道:“難道李長老又提拔了新執事,我原本是想走走張執事的門路,不過既然二位上使與於執事相熟,那說不得還要多多勞煩兩位上使了,事成之後,小人必有厚報。”
那使槍的男子哈哈一笑,若無其事的說道:“大哥,你記錯了,於執事是新提拔的財堂執事。”
那提刀的男子一怔,笑道:“是了,是我記差了。”兩人一個哈哈打過,好像剛纔根本沒有試探過向問天一樣。向問天心中冷笑,以他這種老江湖,又怎麼會被這兩個傢伙詐到。
那使槍的男子又道:“不過於執事說話也是管用,畢竟於執事管着聽聲堂的錢袋子,而且於執事與聽聲堂李長老又是兒女親家,他在聽聲堂也是可以做一半主的。”
向問天裝作滿臉喜色,說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這次可要多謝二位上使。對了,不知楊總管是否還在山上,我回山時聽說,風雷堂那邊好像抓到了任我行的尾巴。”
幾人正走到一處山道關卡處,那提刀的紫衣男子說道:“楊總管早兩日便下崖了,咱們如今上崖,崖上的規矩森嚴,你們可都小心着些。”說罷又對趙奇瑞笑道:“前輩請。”
趙奇瑞還是一聲冷哼,而向問天則唯唯諾諾,退回任我行等人身旁,不動聲色的與任我行打過一個眼色。
再經過數個山道,來到一處小河之前,那提刀的紫衣男子放出響箭,對岸便搖過來兩艘小船,將一行人接了過去。到得對岸,一路上山,道路愈發陡峭。
一行人沿着石級上崖,經過了三道鐵門,每一處鐵閘之前,均有人喝問當日口令,檢查腰牌。到得一道大石門前,只見兩旁刻着兩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義英明”,橫額上刻着“日月光明”四個大紅字。過了石門,只見地下放着一隻大竹簍,足可裝得數十石米,衆人紛紛踏上竹簍。竹簍越升越高,在經過三次轉折,一共分四次纔到得崖頂。
這番折騰下來,日頭已經偏西,金黃的餘輝灑落整個黑木崖,照在一座漢白玉的巨大牌樓上,牌樓上四個金色大字‘澤被蒼生’,在陽光下發出閃閃金光,不由得令人肅然起敬。
頭次上黑木崖的重樓,何偉業均有震撼之感,任盈盈雖生於黑木崖,但對黑木崖的記憶已經淡薄,只能隱隱約約想起某些景物,而向問天與任我行則是唏噓感嘆,有些滄海桑田之感。
便是唐家三老,也心中一動,暗道:“日月神教百年基業,果然非同小可,別說唐家難以望其項背,便是執正道牛耳的少林武當恐怕也多有不及。如果不是任我行與東方不敗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以這兩人的雄才偉略,任一個統管整個江湖的邪魔外道,都能掀起諾大風雨。”
任我行最先回過神,看着白玉牌樓,輕哼道:“澤被蒼生,嘿!”接着低下頭,掩住了眼中精光。
兩名紫衣使者並未發現異常,引着趙奇瑞向文成武德殿走去,又吩咐向問天等人離開,趙奇瑞卻冷聲說道:“讓他們跟着便好。”兩人雖然奇怪,但並未多說什麼,囑咐了向問天,任我行等人幾句小心規矩,便帶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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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崖下,猩猩灘處,一身風塵的楊蓮亭目光復雜,憂慮中夾雜着狂熱,精神有些亢奮,卻難掩患得患失之感。身後跟着他的四名心腹手下,寧一凡,張君,王巖明,李玄閩。
這段時間楊蓮亭的態度與行爲頗爲詭異,幾名長老一直跟在楊蓮亭身旁,對楊蓮亭的目的多少有些猜測,一個個也是臉色頗有些陰沉,對即將到來的一戰拿不定主意。
楊蓮亭等人來到上山的第一座關卡處,那守關弟子見到楊蓮亭與四位長老到此,紛紛行禮說道:“屬下見過總管,見過諸位長老。”楊蓮亭點點頭,並未說話。
那守山弟子繼續說道:“兩個時辰前,紫衫使王老大和王老二帶着一名身背大劍的男子上山,說是東方教主的故人,身後還跟着幾名聽聲堂與刑堂弟子。”
楊蓮亭點點頭問道:“可有什麼異常?”
守山弟子回道:“腰牌與印信具是不差,只是有些面生,對了,那上山的聽聲堂弟子,倒是問起過楊總管是否在山上。”
楊蓮亭臉上浮起詭異的微笑,並未多說什麼,而是帶着衆人快速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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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某半山腰,一個漢子踩在樹梢上,眺望遠處之山峰,目光復雜,面容英偉,一身氣勢含而不露,雖衣着樸實,卻自有一股攝人威勢。雙手空空,並沒有什麼兵刃。畢竟以古墓派張鉞如今之身份武功,除非對上東方不敗與風清揚這個級數的高手,否則有沒有兵刃在手,卻並無太大區別。只見他凝視良久,最後一聲低喝,身形如電,在樹林中電閃而前,卻並未刮壞衣衫,身法雖質樸,無甚華麗,但速度卻奇快,幾個眨眼的功夫,已經掠出數十丈,到了某些山崖之前,更是雙臂平擡,猶如大鳥,生生飛出數丈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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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距離黑木崖三十里之外的官道,帝氏兄弟正策馬狂奔。
風雲匯聚黑木崖,各方都已登場,只待最後的集中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