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空氣格外清爽,天空也藍的有如洗過一般,讓人不自覺的深深吸上一口氣,然後漸漸放鬆心情。
繞是這樣的好景緻、好空氣,對正在林中穿行的林大少爺卻完全沒有作用。林平之剛纔被帝氏兄弟的瘋狂勁嚇退,這會正罵罵咧咧的劈砍着周圍的樹幹藤條。
“直娘賊,這兩個王八蛋到底嗑了什麼藥,怎麼上來就找少爺我拼命,還一拼上癮,真不把自己當人看了。”如此前行了不過半里,林平之眉頭一皺,冷哼道:“是誰,出來。”
話音剛落,前方的密林中也傳出了兩個‘哼’字,然後兩個穿着嵩山弟子裝束的青年人隨之跳了出來。這兩人都身材高大,不過一個長得壯碩有力,另一個則是高高瘦瘦的,彷彿一根杆子一般。
那個身材雄壯的傢伙目光掃過林平之,在他那把重劍上略一停留,然後正視着林平之道:“在下乃是嵩山門下萬大平,這位是我師弟高慶忠,我二人在此收索五嶽劍派的敵人。敢問兄臺高姓大名,又爲何手持我嵩山派樣式的長劍?”
林平之看了一眼他二人身後所背的長劍,知道這兩個傢伙可能真是嵩山弟子,不禁挑了挑眉毛,開口問道:“你們是嵩山之人,難道你們嵩山現在就派人去了劉三爺家祝賀不成?至於‘五嶽劍派的敵人’,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在城外收索的不光是你們嵩山一家,整個五嶽劍派都出手搜人了麼?”
萬大平聽到林平之一連三四個問題,卻沒有一句是回答他剛纔的問話,側頭給他師弟一個眼色後,兩人緩緩拔出身後的重劍,分立左右。萬大平開口道:“五嶽劍派親如一家,衡山的劉三爺要金盆洗手,咱們雖然可惜五嶽劍派中從此少了一位高手,卻理應前來祝賀,我嵩山派又怎能落在別人的後邊。這位兄臺你到底是何人,你問了這麼多,卻一點不透露你的身份,閣下不會是魔教中人吧,若是的話,我兄弟二人說不得要斬妖除魔了。”
林平之略一皺眉,心道自己還是受不了現在江湖上的規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說話都直來直去的,兩句話就能確定雙方的陣營。要麼是打,要麼是和,一點意思都沒有。
雖然想拿這兩人出出剛纔被人家狂砍的惡氣,但想到在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上,大家還可能照面,被認出來可就不妙了。也有心問問現在城裡的情形,他們嵩山派難道不準備找劉正風的麻煩了?他卻是忘了,現在嶽不羣在江湖上和五嶽劍派中的威望都是極高的,要是嵩山派現在還用激烈手段,那是自己把剩下的幾派推到嶽不羣懷中,所以左冷禪是不會幹這傻事的。
林平之眼睛轉了轉便道:“在下乃是衡山門下,之前在外遊歷,這會纔回山準備給劉師叔祝賀,方纔多問了兩句,二位嵩山的師兄勿怪。不過城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惹得咱們五嶽劍派如此大動干戈?”說着右手一拉,細劍已經在手,手腕一揚,然後連連振動間使出了一招‘雲霧瀰漫’,將身旁的一截樹幹削成數十段,稱之爲挫骨揚灰亦不爲過。
見了林平之這一招,萬大平兩人皆是一驚,沒想到對面這個英俊非凡,猶如公子哥般的傢伙劍術居然如此厲害,剛纔那團雲霧般的劍影要是罩向兩人,那他們兩個想不放點血是沒可能的。
萬大平緊了緊手中的重劍,又咽了口吐沫,對林平之抱拳道:“原來是衡山的林平之林師弟,久聞林師弟的衡山劍法已得了莫掌門的真傳,如今一見果然不假,這一招‘雲霧瀰漫’當真火候十足。”
林平之心中暗罵這兩個傢伙沒事找事,先前大概已經認出了自己,居然還一個勁的問自己身份,說不得剛纔要是沒露上那一手,這兩個傢伙指不定就要說自己侵犯他們嵩山的‘使劍權’,要找自己討個說法了。
‘刷’的一聲將細劍收回劍身中,林平之也抱拳微笑道:“萬師兄過獎了,在下的這點微末道行如何能與兩位師兄的嵩山神劍相比,嵩山劍法堂堂正正,使將出來那是有如萬馬千軍一般,可不是在下能擋得了的。”說完了違心之言,林平之話頭一轉,開口問道:“還請兩位師兄告知衡山城中到底出了什麼事,不是我衡山派出事了吧?”
萬大平被林平之捧了兩句,心中有點飄,雖然知道林平之可能說的是客氣話,但他還是堅持認爲他的嵩山劍法還是能當得林平之的誇讚。擺了擺手,萬大平道:“倒不是林師弟你們衡山派出事,而是咱們嵩山派的事。”
林平之接口道:“萬師兄這話見外了,五嶽劍派親如一家,嵩山派出事,咱們衡山派可不會置身事外。不過在下實在難以相信,現在難道還有人敢找嵩山派的麻煩不成,這人是瘋子還是傻子啊?”
萬大平聽林平之如此高臺嵩山派,心下高興,也開口道:“林師弟的話說得是,不過事實上還真有人敢找咱們嵩山的麻煩,也不知那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林師弟沒入川去討伐天魔教吧?”看林平之點頭,萬大平繼續道:“那會就有人專門針對我們嵩山,咱們在川中之戰中死去的三位長輩,其中就有兩位是被人卑鄙的偷襲而死的。現在那人更是過分,殺了我們幾個師弟後,居然囂張的將屍首給送到了咱們的歇腳處。哼,這是在衡山,可不是亂糟糟的川中了,那人行事還是如此囂張,果然被抓住了尾巴。有人傳訊說見着兩個身穿黑衣,頭戴斗笠之人曾與那幾個死去的師弟們動手,現在那兩人則是出城向東,所以咱們纔派出大批人手在這裡搜索那兩個傢伙。”
林平之聽完萬大平的話,雖然還沒想到是誰在找嵩山的麻煩,但卻知道這很好,反正能讓老左鬧心的事,他都認爲不錯。再有就是嵩山現在已經派人來衡山城,準備給劉正風祝賀了,那就說明他們不想在劉正風金盆洗手時大鬧衡山了,這也很好。他雖然暗中做了些準備,但要是正面與嵩山對上,想保住劉正風一家老小還得看人品,畢竟劉正風結交曲洋是犯了這個時代的大忌,要是坐實了這個罪名,他林大少爺指不定也得搭進去。
與萬大平不鹹不淡的又扯了兩句,林平之耳朵忽然動了動,他聽到了連續的衣袂掠風聲,顯然是有人在跑路,有人在追擊。那掠風聲音極小,而且也不是向林平之三人方向奔來,對面的萬大平兩人就根本沒聽到。林平之轉轉眼睛,就抱了抱拳道:“萬師兄,高師兄,在下離山日久,現在便想回去給師傅他老人家請安,然後再出城來尋那敢於挑釁咱們五嶽劍派之人,師弟我就先走一步了。”那二人自是抱拳相送。
林平之向西快步走了百多米,感覺後邊那兩人應該看不見他了,便立刻轉身向南奔去,心道:“這反擊嵩山的戰士可能是被哪派的高手給綴上了,一會要是有機會定要幫他逃跑,怎麼說大家也都是對抗嵩山聯盟的一員,都是想給左冷禪上眼藥的人。”
追出數裡後,林平之心下暗驚,前邊這幫傢伙功夫都不低,跑的也都不慢,要不是他們一邊打一邊跑,自己想追上還真不容易。小心翼翼的向前潛行了半里有餘,入耳的長劍相交之聲更響,林平之知道自己快要到地方了。
快速的撲到一顆大樹後邊,屏息凝神,然後緩緩的探頭出去看看武打場面。這一看,讓林平之的眼睛差點跳出來,現在他可一點也不僞娘了,他現在是‘傻娘’還差不多。
不大的空場中,兩個人在中間過招,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則站在一邊。劍光霍霍,攻多守少的正是一襲青衫,本應該護送蘇婉兒回衡山城的令狐沖。而讓林平之傻眼的是,那個在劍光中游刃有餘,身穿一身灰了吧唧的長袍,正是他尋覓多年的重樓。雖然重樓人又長高了些,也變黑了點,但陽光瀟灑中帶着懶散的笑意,被人狂砍而不見着急的人,不是重樓是誰?
等林平之回過神來後,場中的形勢再變,令狐沖的劍光極盛,每一招都指向重樓的破綻,而重樓則是長劍不離身前三尺,將全身上下守得水潑不進。你令狐沖劍刺咽喉,他便長劍上翻將之架開。令狐沖劍刺腹下,重樓則揮劍盪開。令狐沖先刺左肩,再斬左肋,後削左腿,往復出招,想破重樓的劍網,重樓則是擋上數劍後,旋身揮劍,將令狐沖的長劍帶向一邊,數招間又站回了原地。真是他強由他強,清風扶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總之重樓現在就像烏龜的絕對防禦一樣,長劍左擋右封,前拒後御,守得嚴密無倫,讓令狐沖再高的劍法也只能跟他耗着,或者是在外邊乾瞪眼。
重樓他氣息綿長,每一劍都使得‘嗡嗡’作響,不見絲毫的疲乏。而反觀令狐沖,他雖然佔着攻勢,而且御劍時全靠招式之利,但二人的長劍總有相交之時,他要是不跟着運力於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讓重樓把他的長劍給磕飛了。所以令狐沖雖然消耗不大,但相比於重樓現在還滿面紅光,臉色悠然,還真不好說他們倆誰能耗得過誰。令狐沖固然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立於不敗之地,但想要取勝卻並不容易。而重樓雖然在場面上是難看到極點,但他卻並沒有輸招的跡象,而且能抵擋獨孤九劍的狂轟亂炸,說出去那得羨慕死多少人。
重樓他基本上是放棄了攻擊,一劍劍的只是防守,反正令狐沖也是兩隻手一把劍,想要勝過只守不功的重樓,卻也不易。原著中令狐沖與黑白子在梅莊比劍,黑白子就是連防令狐沖四五十招而不敗,但他一搶攻卻是將自己的破綻拱手送上,白白的讓令狐沖給指住了咽喉。黑白子是想下棋要爭先,比劍也是要爭一個先手,防得再多也要進攻才能克敵制勝。但他也不想想,天下間哪有幾套功夫能像獨孤九劍那樣的有進無退,攻敵必救。要搶先手,又有哪路功夫能搶得過獨孤九劍?
林平之前世不精於圍棋,領會不了棋理與劍理相通之處。但他前世下國際象棋時,卻是用着另一套理論:兩方開局便是均勢,誰也不比誰多子,只要自己不犯錯誤,最少也能守個和局,而要是等到了對方的一個錯誤,那一點點的優勢就可以慢慢的轉爲勝勢,進而贏得比賽。當然他的水平還是業餘棋手,那套理論對容易犯錯的業餘水平還可以,對上世界冠軍級的高手就不知道好不好用了。
但林平之還是很現實、很樸素的知道:就是用上爭先理論,也不能去與獨孤九劍火拼,有自信是好的,但自負卻是要不得的,天下間除了超音速、超光速的辟邪劍法和葵花寶典,哪有功夫能製得住獨孤九劍啊,守個不輸不贏,慢慢耗着,想方設法的用陰謀詭計對付獨孤九劍還差不多。
場中的令狐沖和重樓又過了將近百招,雖然重樓頭頂白煙直冒,在長劍揮動間漸漸有了生澀之感,但令狐沖也是滿頭大汗,累得不輕,任誰用長劍連劈百多下也不輕鬆,何況他用獨孤九劍,不光內力消耗,心力也在跟着消耗。
令狐沖低嘯一聲,長劍連刺,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手法,總之長劍刺出的速度是不亞於林平之用手指頭前刺的速度。一時間劍影道道,匹練般的白光乍起而收,隨之而來的便是‘叮叮噹噹’的長劍相交聲,和下一道匹練般的劍影。
眼見對方使用絕招,重樓手上的動作也不慢。津了下鼻子,手腕也跟着寰轉成圓,長劍霎時間便舞出了一個光圈,正是太極劍的招牌劍勢。重樓劍劍渾圓,大圈套小圈的抵擋着令狐沖狂風驟雨般的點刺,等令狐沖後力稍有不濟時,重樓的那些劍圈甚至開始向令狐沖罩去,以守代功!
令狐沖現在雖然早學了獨孤九劍數年,但他可不像原著中那樣,一劍挑遍天下英雄。在原來的小說中,他可是力敵過任我行,更不要說那些一流的高手給他喂招了。有了那麼多的比鬥經驗,他上來還是被清虛的太極劍給虎了一跳,可見太極劍並不只是名頭大而已。令狐沖現在學了獨孤九劍以來,碰到的最強對手也就是幾個天魔教的長老級人物,那些人比林平之都強不到哪去,他遇強則強的獨孤九劍顯然還沒升滿級。
但令狐沖到底是天生的劍客,在使劍一道上還是有着別人沒法比的天賦,被重樓逼退數步後,便已陷入深思中,手中的長劍無意識的抵擋,眼睛卻越來越亮,不時閃過道道精光。要是重樓能一直用太極劍壓着令狐沖打,他指不定今天就能反手破了天下聞名的太極劍。但重樓卻見好就收,逼退令狐沖後便閃身退開數步,開口道:“這位兄臺,你我交手數次,每次都算是不分勝負,閣下的劍法雖然凌厲無匹,但想破開在下的防禦卻是千難萬難,這次就到這吧,還算打和。”
說完轉身走到黑衣斗笠人身邊,對林中叫道:“師傅,既然來了,就現身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