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百城此時實在有些六神無主,既想馬上趕回泰山,探查個究竟,又害怕玉璣子真的拿出‘東靈鐵劍’,準備強行接掌泰山掌門之位。便是他說出了林平之的猜測,可他一個人人微言輕,又沒有直接證據,肯定沒人相信玉璣子纔是殺害天門的兇手,反而會認爲他血口噴人,爲了泰山掌門之位才向玉璣子發難。
令狐沖見遲百城拿不定主意,當下道:“遲師弟,平之所說畢竟還只是猜測,沒憑沒據的,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難道你當面質問他,他就會承認?我看你不如趕緊回泰山治喪,不僅可以穩定局面,還可以派人暗中查探,如果真得到了確鑿證據,或是知道誰出手伏殺天門師伯,那就廣邀五派高手赴泰山,咱們公審了那人。別的我不敢保證,我師父既然已經發話說,‘他是定要給天門師伯報此血仇的’,到時泰山上就絕少不了我們華山派。”
“嶽師叔的好意,我們泰山上下銘感於心,永遠不會忘記的。不過殺師之仇,我們怎能不報,更別提和再去和玉璣子這個嫌疑最大之人虛與委蛇。”
“沒錯,遲師兄說的有理。我們立刻就回山,倒要看看‘東靈鐵劍’在不在玉璣子手裡。如若他真的想憑之接掌泰山,那說不得,即便拼了性命,咱們也要好好和他理論一番,最好用他的項上人頭祭奠咱們師傅。他想當泰山掌門,那只有咱們都死絕了才行。”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威武漢子大步走上來,應和遲百城的話。這人是天門的二弟子秦百里,只是入門稍晚於遲百城,不過他是天門從乞丐堆裡帶出來的,是以對天門的感情極深,說是父子之情也不爲過。天門的大仇,他是必然要報的,別說區區一個玉璣子,就是林平之現在告訴他,天門是東方不敗殺的,那他也會二話不說的提劍上黑木崖,去和東方不敗理論一下。
林平之本是不想多嘴的,他根據原著給遲百城他們做出一個比較正確的分析,就已經是顧念五嶽劍派相互結盟的情誼了。遲百城他們是想血濺泰山還是血洗泰山,都跟他沒有一文錢的關係,他只要帶着瓜子看熱鬧就好。對付左冷禪的陰謀?有老嶽在呢,他急什麼。左冷禪開始佈局五嶽並派,想來他的寒冰真氣大成,有了吃下嶽不羣的信心。而嶽不羣現在是鋒芒畢露,沒了原著裡出其不意的優勢。一加一減之間,老嶽和老左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線。在林平之想來,隨便這兩個壞蛋鬥去唄,最好來個同歸於盡,五嶽劍派也能消停點。不過令狐沖在一邊遞眼神過來,讓林平之幫忙勸勸遲百城,讓他不要衝動。林平之想想泰山和衡山的關係畢竟不錯,天門對莫大和劉正風也很是敬重,人家已然仙去,怎麼也得照看一下他的徒子徒孫們。
林平之無奈,只得出聲道:“遲師兄,你們泰山派的內務,在下本是不應該插嘴的,無論你是回去和玉璣子拼命也好,還是聯合忠於天門師伯的力量,接任掌門也罷,那都是你的自由,咱們外人只能提些意見。但在下想提醒你一句,此次回泰山,勝也罷,敗也罷,事情做下之後,你們如何收場?一場大火併之後,只餘‘日觀峰之殤’流傳江湖,甚至於武林上從此沒了泰山派這一家,你們又如何去面對天門師伯以及泰山派的各位祖師?說句不好聽的,門派內訌乃滅亡之道,華山玉女峰之事可不遠。想當年華山派何等威風,‘清’字輩高手,‘不’字輩弟子,哪一位出到江湖上,人家不豎大拇指?可現在的華山,只餘嶽師伯一人帶有‘不’字,這三位劍宗的前輩甚至只有零落江湖的分。難道遲師兄認爲自己還要強過嶽師伯許多,可以將人才凋零殆盡的泰山派一手復興?現在泰山派‘天’字輩高手數十,等你們和玉璣子等人拼上一場後,又會剩下幾人。若玉璣子他們沒被趕盡殺絕,十幾年後,也許又要被有心人利用,引發新一輪的內鬥。當年明教光明頂被焚,教衆四散,結果卻借屍還魂又成了日月神教,讓傳承不絕。百年不倒的日月神教則因爲高層內訌,而一拆南北。正邪兩道的例子都在眼前,還望遲師兄三思。”
林平之的話說的封不平等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就連一向灑脫的令狐沖也是面色陰沉。不過林平之句句在理,華山氣宗、劍宗打來打去打的歡實,既然你們打得,難道還不讓人家說得麼。封不平三人一聲落寞的長嘆,也不知是在感嘆華山那早已逝去威風,還是在自傷二十多年的隱居生涯到底來的值不值。令狐沖則轉過頭去,不理刻薄的林平之。
遲百城和秦百里不象令狐沖等人那麼身有體會,但他們也被林平之描繪景象震動,想想也是,當年如日中天華山派可以在一夕之間險些全死絕,至於連帶着丟了五嶽盟主之位都算不得什麼了,而他們泰山若也來一次內訌、大火併,想來他們的結果也未必會強過華山派。靜靜的思索了一番,遲百城來到林平之身前,深鞠一躬道:“林兄,還請教我。”
林平之測了側身子,表示不敢受禮,然後拱手道:“那在下就幫遲師兄分析一下。貴派玉璣子前輩之事,畢竟還是猜測,遲師兄如果貿然帶着全部師弟返回泰山,一來容易打草驚蛇,讓玉璣子提前有了防備。二來呢,如果不是玉璣子做下此事,那可就放跑了真兇。所以最好還是留下一小部分精悍的泰山弟子,再聯合華山派的師兄弟們,繼續搜查尋找線索,將聲勢做足,不讓玉璣子等人起疑心,在下在洛陽也有些產業,可以提供一點情報,並在衣食住行上略作幫襯。而最合適帶隊的人選嘛。”說着林平之又指了指遲百城身旁的秦百里。
秦百里見林平之不讓自己回山,當即便想跳出來反駁衡山派的這個傢伙,不過遲百城略一思考,便點頭同意,對秦百里說道:“秦師弟,你帶二十名師弟繼續追查。此事我已定義,不容更改,師弟,別讓師傅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他也知道,林平之不建議秦百里回山是怕他激動之下壞了事。
“是,大師兄。”秦百里見遲百城將師傅搬出來,只有應下,不過他還是狠狠的看了林平之一眼,心說:“如果沒一點收穫,那定要你好看。”
遲百城將林平之的建議落實後,又對林平之道:“林兄,請繼續。”
林平之看遲百城還算‘懂事’,比之他師弟‘秦老二’強上不少,不由感嘆了一下五嶽劍派的幾個掌門弟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當下也不做作,繼續道:“而遲師兄則帶着大部分師兄弟們返回泰山,便是玉璣子他們發難,也有保全自己的實力。依令狐所言,穩定局面,發喪天下,暗中查探,尋找證據,雖然憋氣,但也遲師兄也只能如此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遲師兄的武功天下無雙,堪比貴派當年的創派祖師東靈道長,那就算日觀峰上死的只餘你一人,泰山派也絕不會垮掉,找幾個天資出衆的弟子,不出十年泰山派又將威名赫赫。可惜遲師兄的武功並不足以應付最壞的結果,所以只有先行忍耐,暗中查探,佈置好一切後集中發難,畢竟遲師兄的實力遠不到‘只劍定江湖’的境界。”
遲百城臉色不斷變幻,最後還是咬牙道:“好,就聽林兄的,不管玉璣子如何,我只裝孫子便是。不過若是玉璣子拿出‘東靈鐵劍’,我如何揭破他?若是不拿,憑着幾個長老的支持,他強行接任掌門,我又如何?還有,林兄要我全天下的發喪,這又是何意?”
林平之陰險的笑了下,道:“這事兒是相輔相成的。首先咱們分析一下玉璣子,如果真是他殺了天門師伯,搶得‘東靈鐵劍’,那他真會急吼吼的返回泰山,憑之接掌泰山?不會的,若果那樣,他的嫌疑倒是變大了,難道天下就沒一個人會看出其中的蹊蹺?只要有一人說了出來,他就無法堵住悠悠衆口。所以說他不會貿然出示‘東靈鐵劍’,除非他把全天下的人都當成傻子。”
“因此他的計劃應該是在天門師伯下葬之後,尋時間殺一個有名有姓的邪派高手,那時他再拿出‘東靈鐵劍’,說是從死人身上收出來的,進而順利得到泰山大部分人的支持,出任泰山掌門人,名利雙收。”
“而我讓遲師兄昭告天下給天門師伯治喪也是因此,遲師兄大可以把罪名先推到天魔教最大的幾個魔頭身上,反正天魔教給五嶽劍派背黑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也不會跳出來否認,就算說了也沒人會信。而遲師兄則在當場立下血誓,不給天門師伯報仇,不奪回‘東靈鐵劍’,就不繼承泰山掌門之位,至多選出一個代掌門而已。到時全天下的人都會認爲:沒有天魔教高手的隕落,泰山的掌門就不會誕生。那時着急的就是玉璣子了。而遲師兄則可以藉機將‘東靈鐵劍’盜出,局勢便會掌握在遲師兄手裡,進退由心了。”
遲百城點點頭,暗道這林平之果然厲害,分析之間條理分明,提出的建議又隱蔽陰險,由不得他不採納。雖然他心裡有點納悶,天魔教又怎麼給五嶽劍派背黑鍋了?不過正當他想詢問一些細節時,令狐沖一聲大喝:“是誰?”飛身衝向東面的牆壁,劍如長虹,一下就將有些發黃的牆壁開出一個半人高的窟窿,長劍探出,指住了屋外聽牆角之人。
“呀!!”一聲清脆的尖叫響徹夫子廟。
林平之略感耳熟,聞聲看去,黑白相間有如花貓的小臉兒,破舊的長衣和塊塊補丁,一雙清秀靈動,有圓又大的眼睛,帶着委屈和水霧,最是讓人無法忘記。林平之有些無奈,卻又透着無限的歡喜道:“嫣兒,你又來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