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走到香案前,攤開聖旨,緩緩誦讀。
這聖旨的語調極爲嚴厲,顯然是這次事情,讓小皇帝極爲氣憤吧!整篇聖旨的意思,先是就安王隨意拿先帝墨寶賣給不明商販,表示了極大的憤慨,說這是安王對先帝的大不敬!然後就是要求安王進京面聖,與宗室會議一起,論罪處罰!
讀完之後,谷大用得意的把聖旨一收,對着安王說道:“怎麼樣,安王殿下,接旨吧!”
“臣謝恩領旨!”安王雙手高舉過頭,捧過聖旨,帶領衆人起了身來。然後對着谷大用說道:“欽差大人,我可沒有販賣什麼先帝墨寶,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谷大用搖了搖頭,說道:“聖旨一下,我卻不知道這麼多!咱家只是知道,陛下讓你進京,那你就立即進京,休得多言!殿下這就收拾一下,準備啓程進京吧!”
這時谷大用身後轉出一名臉色白皙,塗脂抹粉的太監,只見他“嫣然一笑”,令得衆人都是一身痱子掉在地上,只聽他說道:“安王殿下,你這要進京了,那這寧夏城不可一日無主,是不是應該交給咱家了呢?”
“有勞李公公費心了!”安王不溫不火的微一拱手,說道,“寧夏城本是姜漢姜總兵的轄地,爲他所鎮守!姜總兵因長城有警,把寧夏城的事,悉數委託給了我,我不敢絲毫怠慢!如今我因聖命要去京城,自然是交出這差事了!”
原來這塗脂抹粉的就是鎮守太監李增,他聽得安王的話,一張老臉又如同那菊花一般,笑的擰到了一起,一臉的脂粉都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這情景看得馬風月都是蹙眉不語,苗靈卻是一驚眉頭大皺,恨不得上前扇他一大耳刮子。
不料安王話音一轉,說道:“既然差事是姜總兵託付給我的,如今我要進京,那這差事自然還得交割到姜總兵那裡去!”
“啊?”李增聞言眼睛圓睜,說道,“怎麼可能,姜漢如今帶着大軍在邊境大戰,哪來的時間回來交割差事?”
“姜總兵沒時間,卻不代表他不能派人回來!”安王微微一笑,這笑容之中,隱含了得意的意思,只見他向着門口微微一拱手,說道,“賢侄,你可回來了!”
谷大用與李增外加安王府衆人都是對着那院門口看去,就見一個英武的青年將軍,帶着一隊彪悍的士兵正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他進來之後,路過李增的時候,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來到安王身邊,對着安王行禮拱手說道:“姜奭見過安王殿下!”
“賢侄回來了就好啊!”安王一把握住這青年將軍姜奭的手,說道,“你父親把這千鈞擔子交到我這裡,我這真是沒睡好覺啊!如今你回來,正好就交託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小侄進城,一路行來,發現寧夏大有改觀,百姓都是喜氣洋洋,顯然安王殿下治理寧夏,深得民心啊!”姜奭不大不小的拍了個馬屁,惹得安王不由得笑了起來。
安王指了指谷大用,說道:“賢侄,這是西廠廠公,京城來的欽差!我不日就要進京,不能再爲寧夏城做什麼了,寧夏城以後,還要拜託賢侄了!”
“小侄必定不辱使命!”姜奭拱手領命。
安王就從孫景文遞過來的托盤之中,拿起印璽,鄭重其事的交給姜奭,然後說道:“寧夏就拜託賢侄了!”
“小侄領命!”姜奭欣然接過印璽之後,又把他交給了隨身而來的士兵。
李增與谷大用目瞪口呆的看着安王與姜奭完成了權利交接的事宜,李增一張臉上的脂粉,氣的都掉光,只見他指着姜奭,對着安王說道:“安王殿下,這小子是何人,你既然敢如此放心的把這寧夏重鎮拜託給他一個黃口豎子!”
“我是黃口豎子?”姜奭聞言不由得色變,等着李增,說道,“我是寧夏衛正職的參將,是朝廷親封!”
那隊士兵聽得這噁心的太監竟然看不起姜奭,也是怒目而視,說道:“姜將軍是總兵的公子,又是百戰悍將,如何當不起寧夏衛的鎮守之職!”
聽得姜奭竟然就是姜漢的親兒子,李增與谷大用都是色變。
谷大用一臉責怪的看着李增,李增自己也是一臉的苦澀。
來寧夏的目的,就是想辦法從姜漢手上,取得寧夏衛的權利,以衛輔京中的劉瑾等人。
起先李增就是靜觀其變,不做太多動作。
待得姜漢因爲長城有警,率軍北上之後,李增就跳了出來,想取得這寧夏剩下的一萬邊軍的指揮權以及寧夏的政務權限。
可是安王卻不是省油的燈,以姜漢總兵的託付爲由,直接就推拒了李增的請求。
李增無奈,只得轉出寧夏城。
後來劉瑾一系,就把矛頭指向安王,想鬥倒安王,一爲天下表率,二爲攫取權利。
而對姜漢,卻是保持着能拉攏就拉攏,不能拉攏也不要輕易得罪的想法。
畢竟姜漢手握數萬雄兵,劉瑾還是不想過於得罪。
可是如今李增質疑姜奭,那就是開罪了姜漢一系,只怕在這寧夏的權利角逐之中,會直接落入了下風啊!這如何能不令谷大用惱火,本來這次得到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就算李增不能全部取得寧夏的權利空檔,至少也能分潤一點,可是就因爲李增的魯莽無知,直接葬送了這一切。
谷大用冷哼一聲,對着安王說道:“安王殿下,你儘快收拾一下,咱家在外面等着你,陛下可不想等你太久!”說完谷大用直接帶着他的大隊人馬,退出了這個小院。
李增也是火急火燎的追着谷大用出去,準備去找谷大用解釋一番。
見得兩人氣焰囂張的而來,興致敗壞的而去,包括馬風月、苗靈、姜奭在內的所有人都齊齊大笑,谷大用聽得氣的肩膀抖了一抖,強自壓下怒火,然後重重的走了出去。
待得衆人笑了許久,安王才示意衆人安靜,對着姜奭說道:“賢侄,我走了之後,寧夏的一切,可就都拜託給你了!你要格外小心李增這個人,這次他吃了一個暗虧,只怕會趁你父親與我都不在,對你不利啊!”
“伯父放心,我也不是那麼好算計的!”姜奭滿不在乎的說道。他父親姜漢與安王其實是八拜之交,他叫安王伯父,也是應有之義。
最終安王把一切權利都移交給了姜奭。
王府之中留下來的護衛司,也在孫景文的領導下,聽命姜奭。
至於何錦,則率領大批侍衛,或明或暗,隨安王進京。
馬風月也擔心安王的安危,順便也想隨安王一起,進京查探一番。
當下就把幫中事務託給了腿腳不便的苗靈,自己帶着精銳幫衆,也在暗中衛護安王進京。
朱執本來是安王準備留下來,配合姜奭一起鎮守的。
可是朱執自覺自己沒有做好保護先帝墨寶的工作,極力要求進京。
安王無奈,也就命朱執一起跟隨。
如此移交完一切權利之後,又再三提點了姜奭,安王與衆人一起,明裡只有三五百人,暗地裡則規模浩大的向着京城進發。
一路之上,安王還命暗中護衛的人等,多方查探子龍與婉兒的蛛絲馬跡,衆人迤邐而行,非止一日。
至於此時的子龍與婉兒,已經來到了京城,按照孫景文給的地址根本找不到馬德貴的大宅,更確定這次事件本就是個陰謀,二人經過多方打聽與暗訪,最後總算鎖定了馬德貴的所在。
居京大不易,京城不但物價不低,達官貴人遍地之下,房價也是高企,是爲寸土寸金。
尋常人在北京能有一處房產,便算是極爲富有的了。
而京中富人多居於紫荊城以東。而馬德貴的住址,卻正好在東安門南側的南薰坊的北側,隔街相望的,便是東廠衙門所在。
子龍與婉兒由阜成門入城,輾轉來到大時雍坊居住,裝作一對新婚燕爾,來京遊玩的小夫妻。
二人在入夜時分,就悄悄的避開巡街的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一路趕到了南薰坊馬德貴的住宅所在。
這馬德貴一不是權貴勳親,二不是閣部大臣,卻在這寸步寸金的南薰坊,紫荊城的大門口擁有一座不下百畝的大宅院。
比之內閣首輔李東陽,卻也是不遑多讓。
這宅院雕欄玉砌,奢華無比。
此時已經是夜晚時分,可是這巨大的宅院卻依舊燈火通明,彷彿白晝一般。
內裡絲竹綿綿,人聲鼎沸,顯得極爲熱鬧。
子龍二人看得四周車水馬龍,好不熱鬧,院牆四處,都不時有護院巡防,顯得戒備極爲森嚴。
二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雖然這馬德貴的府邸看起來戒備森嚴,但是子龍與婉兒卻也是不得不闖。
當下子龍二人找到一處巡查較爲鬆懈的位置,跳進了院中。
剛剛落下地上,就有兩個護院聞風而至,並且高聲叫喊道:“什麼人?”
子龍覷得這兩人提着燈籠,飛快走來,也不答話,直接運轉輕功,一個閃身,就已經來到兩人的眼前,在兩人錯愕之間,直接兩手點出,分別擊打在兩人的黑甜穴上。
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直接向後倒去。
婉兒也是反應迅速,直接衝上前去,一下子托起兩人。
子龍見得二人的服飾,對着這二人指了指,又點了點自己二人。
婉兒會意,與子龍一起把這二人拉倒一座假山後面,撤下二人的衣衫之後,直接換上了衣衫。
兩人提起燈籠,裝扮成護院,向着院內走去。
一路碰到丫鬟僕役,都是避讓二人。
而二人也是裝作目不斜視,緩緩向着那人聲鼎沸的地方走去。
行不過片刻,就見前方的迴廊一轉,來到一處庭院之外。
四名身材魁梧的護院叉着腰,按着刀,守在門口。
眼神不斷的四處逡巡,充滿警惕。那陣陣靡靡之音,就從院內傳來。
這四名護院見到子龍二人前來,其中一名護院暴喝一聲,說道:“你們是哪個師傅手下的?還懂不懂規矩,這明月閣,豈能隨便亂闖?”
婉兒低垂着頭,所在子龍的身影之後,子龍拱了拱手,說道:“我們是新來的,本是守着東邊的院子,內急之下,就走錯了路,大哥包涵一二!”
“東院的?”那護院聞言眼珠子晃動了一下,一臉疑惑的說道,“你們是陳師傅找來的?”
子龍聽得這護院的話,揹着手,對着婉兒打了一下手勢。
婉兒會意,不着痕跡的點了點頭,弓着身子,全身充滿了力道,只待子龍發難。
不想二人剛準備發難,那四名護院已經拔除腰刀,衝了上來。
與子龍答話的那名護院一面衝殺,一面高叫:“龍師傅,有人闖進來了!”這一聲卻如平地驚雷,直接炸的那明月閣裡面歡笑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一陣陣破空之聲,向着外面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