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聽着馬德貴的述說,一面看着馬德貴的神情,發現他自始至終,都是一臉的崇慕之情,安王卻也不好分辨了。雖然馬德貴的行爲,頗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是他說的這些,卻也能自圓其說。何況馬德貴這次捨身助自己,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當下安王輕聲說道:“是啊!若是再給先皇二十年壽命,只怕我大明中興,卻也能真正的實現了!”
“王爺言之有理!可惜天不遂人願啊!”馬德貴也是重重的嘆息一聲,顯示了對先皇的不捨之情。
“那你就是因爲子龍是你的侄孫,纔來幫我的麼?”安王卻也不想在先皇的這個話題上談太多,當即轉回話題,問道。
“這只是其一!”馬德貴點了點頭,說道,“其二卻是劉瑾爲人!這次劉瑾從頭到尾,都是派那鷹揚天與我聯繫,我如果真的幫他扳倒了王爺您,只怕下一步他就會把我藉機殺了,然後讓王爺此案成鐵案,到時候我去陰間,王爺去鳳陽,卻都是被他算計了!”
“原來如此!”安王點了點頭,他對馬德貴所說的這種可能深以爲然。劉瑾上次爲了自保,殘忍的廢了吳三興,然後拿着吳三興威懾羣臣之後,就直接推出斬首,此人着實是天性涼薄之輩。馬德貴因爲怕劉瑾過河拆橋,卻也說得過去。
當下安王說道:“那馬老闆得罪了劉瑾,只怕也是沒有什麼太大差別啊!”
“是啊!”馬德貴點了點頭,鎮定的說道,“劉瑾找上我的那一刻,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只是我卻不甘束手待斃!見到我侄孫子龍此等人物,都心甘情願在王爺您的麾下效力,我便知道您就是我的唯一的生機!”
“呵呵,馬老闆言過了!”安王輕輕一笑,他已經明白了馬德貴的意思,當下說道,“馬老闆於我有恩!只要有我安王府在一日,必保得馬老闆平安!只是京師不能再呆了,畢竟這裡是劉瑾的地盤,你與我回寧夏吧!也算倦鳥歸巢,如何?”
“固所願耳!”馬德貴聽到安王答應自己迴轉寧夏的請求,心中不覺大喜過望,直接深深低下頭去,行禮說道,“馬德貴見過王爺,日後我必以王爺之命是從!”
“馬老闆言重了!”安王也是大喜扶起馬德貴,帶着馬德貴回寧夏,卻是一舉數得。其一是還了馬德貴此次翻供的人情,其二卻是拉攏了寧夏第一大幫,風月幫的關係,畢竟馬德貴是馬風月的叔叔,也算是風月幫的人了。
其三卻是馬德貴此人,這人雖然有些貪生怕死的嫌疑,但是安王卻也不在意。畢竟此人投靠皇室之後,替皇室生財有道,令得弘治先皇都是不吝接見,實是不可多得的商業人才。寧夏雖然也算太平,但是日子一直不算富裕,帶着這麼一個商業大才回去,當是能興旺寧夏商業,於民有利。
當下安王與馬德貴交談完畢,二人卻都是由最初的略微有些生疏,變成了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也不避嫌,直接把臂一同出了皇宮。
出得皇宮之後,纔剛剛走不到多遠,就看到婉兒、子龍、何錦、馬風月、朱執等人正率領着一隊侍衛,在一間酒樓等候。
見得安王與馬德貴前來,子龍等人都是大喜過望,高興不已的迎了上來。雖然這次因爲得到了馬德貴的承諾,會當着天子面前,爲安王澄清。但是馬德貴的爲人,一直令子龍心頭不放心,只是他卻沒告訴其他人。
此時見得安王與馬德貴安然無恙的歸來,雖然安王與馬德貴舉止親密,令得子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是子龍還是高興的迎了上去。
安王見得衆人如此,一掃之前在宮中的抑鬱,也是高興不已的迎了過來,待得衆人正準備細問的時候,安王卻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驛館再說!”
此言大爲有理,衆人都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直接擁着安王,向着驛館走去。馬德貴雖然久未與馬風月見面,卻也是一眼認出了她。而馬風月卻沒有看出馬德貴是自己失散二十年的叔叔,馬德貴本想上前打招呼,只是如今人多,而且說話也不方便,當下只是神色略帶激動的看了馬風月一眼,不再多說其他,隨着衆人前往驛館。這一眼神卻正好被子龍瞧到,子龍卻也是更疑惑了。難道自己真的懷疑錯了,這馬德貴是個好人麼?
衆人一路迤邐而行,不多時,就來到了驛館。此時本來密密麻麻,把驛館圍了個水泄不通的錦衣衛與西廠番子,此時卻都不見了蹤影。想想也是,安王之前,卻有幾分欽犯的意思,那麼多錦衣衛與番子看守,也是應有之義。
如今安王面聖完畢,一切都已經解釋清楚。安王也領了那罰奉兩年,沒收先皇御畫的懲罰,再圍着安王,監視安王,便是劉瑾,也沒了藉口。是以這些錦衣衛與西廠番子也只能灰溜溜的被撤了。
見得錦衣衛與番子不見了,衆人也都是高興不已。這次也算是險中求勝,若不是子龍與婉兒拼命闖入馬德貴的府中,又甘冒奇險,深入皇宮,只怕這次的事,必定是安王以意圖不軌的罪名,圈禁鳳陽城了。
當下衆人進入驛館之後,侍衛們都分散下去警戒,安王帶着子龍等人,一路來到大堂之上,落座已定之後,緩緩的把平臺對答一事詳細的說了出來。
衆人聽得劉瑾竟然最後以退爲進,威懾功勳貴戚,不覺都是恨得牙癢,都罵朝上袞袞諸公,俱都是沒有氣節的人。
其中尤以朱執罵的最起勁,卻不料安王重重一咳嗽,瞪着朱執說道:“豎子休得胡言!成國公、英國公等人,豈是你能隨意誹謗的?”
朱執聞言一滯,旋即強自辯解道:“可是這些人吃着我們大明的俸祿,卻只想着尸位素餐,難道我身爲大明宗室,罵一罵不行麼?”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罵他們?”安王聽得朱執反駁,不由得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東平王、河間王爲靖難名將,追隨太宗皇帝追亡逐北,立下汗馬功勞!即便是現如今的英國公、成國公也是國之柱石,豈是你這黃口豎子輕言辱罵,你再給我亂說,就給我滾出去!”
見得安**色俱厲,吹鬍子瞪眼的,本待繼續反駁的朱執,不由得有些驚懼,婉兒也是看出氣氛不對,當下走上前來,扯了扯朱執的衣袖,小聲的說道:“哥,不要與爹爹頂嘴了!”
朱執也是輕輕冷哼一聲,賭氣的坐回了椅子上,不再多說什麼。安王見得朱執如此,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然後不再管朱執,而是對着衆人,指着馬德貴說道:“此次若不是馬老闆仗義相助,我必定揹負罵名,圈禁鳳陽城,衆人與我一起,拜謝馬老闆!”
說完之後,安王帶頭起身,對着馬德貴深深施了一禮。子龍、馬風月、婉兒、何錦也是站起身來,對着馬德貴施禮。便是朱執,也是起身,行禮如儀。
“當不得,當不得!”馬德貴連連擺手,對着衆人深施一禮,說道,“我幫王爺,一則出於公義,二則出於私情,卻當得王爺與衆位如此大禮啊!”
安王一禮畢,起身說道:“呵呵,當得當不得,卻是我說了算!今日馬老闆高義,我必不忘馬老闆的心意!”說完之後,安王又示意衆人落座。
然後對着馬風月說道:“馬幫主,這次隨我進京,一路顛簸,卻是深感幫主高義!”
“王爺客氣了!”馬風月斂衽爲禮,說道,“王爺在寧夏十數載,對百姓甚是寬厚,我來此,也不過代表百姓一番心意,王爺不必如此!”
“呵呵,那就謝過馬幫主了!”安王對着馬風月拱了拱手,然後說道,“此次我能得救,其實還是因爲馬幫主的情面呢!”
子龍聽得心中一跳 ,看着馬德貴正一臉含笑的看着馬風月,心中便即明白,看來這馬德貴還是把這事告訴了安王。如今安王也算回報馬德貴,準備爲馬德貴與馬風月解釋清楚了。只是子龍卻也找不出阻止的理由,當下只得隨安王去說了。
“哦?王爺此言何意?”馬風月一臉疑惑的問道。
安王爽朗一笑,指着馬德貴,說道:“馬幫主,你與馬老闆同是姓馬,難道你沒想起一點什麼嘛?”
“啊?”馬風月聞言一愣,說道,“馬老闆與我有什麼關係麼?”
天下馬姓之人極多,馬德貴雖然與馬風月同姓,但是馬風月卻從來沒想過兩人之間能有什麼關係。蓋因當年朝廷認爲馬貫忠支持回民暴動,最後馬家滿門老幼,盡皆被處斬,只有馬風月僥倖之下,逃得性命。是以在馬風月心裡,自己的長輩叔伯,同輩親人,都已經不在了。只有子龍與苗靈這雙兒女罷了。
此時安王言中之意,卻是彷彿自己與馬德貴有什麼親屬關係一般,這卻如何可能啊!安王看着馬風月的雙眼,卻也是讀懂了她眼裡的疑慮的意思,緩緩點了點頭,說道:“馬幫主猜測不錯,馬老闆原名馬貫財,有個哥哥叫馬貫忠,你明白了麼?”
“這不可能!”馬風月聞言色變,看着含笑看向自己的馬德貴,猛地說道,“我叔父已然跟着我爹爹一起,被先帝處斬,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