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聽到這兒,便知道他們三人,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
當下子龍便輕輕的從房頂墜落下來,到了正德身邊。
看着炕上與自己容貌一模一樣,好似照鏡子一般的正德,子龍忍不住鼻頭一酸,心裡暗暗發誓,這次就算再是危險,也一定要救下自己這位哥哥,不使他受到傷害。
這時候,房外的對話又是一變,只聽上善木子突然說道:“錢兄,我有一些事,要單獨問一下你,不知是否可以……”
“自無不可!”錢寧隱隱知道,上善木子找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如果說之前,他一定不會透露半點,可如今上善木子救了正德,也就是救了他自己,他自然肯回答上善木子。
當下只聽錢寧對苗靈說道:“苗姑娘,我與李小姐有一些隱私的事情要說一下,不知……”
“我知道了,這就走!”苗靈不知爲何,總感覺這上善木子不是好人,可如今她救了正德,也就是子龍的哥哥,苗靈也是生不起來她的氣,只能跺了一下腳,轉身離開了。
等苗靈走了一會兒之後,許是察看了一下附近有沒有人在,確認安全隱蔽之後,上善木子纔看着錢寧,問道:“錢兄,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李小姐想知道,當是我這大邪魔手是從何學來的,對吧?”錢寧果然沒有繞彎子,直接這般說道。
“不錯!錢兄果然是痛快人!”上善木子聲音之中也是充滿了高興的說道。
“我這大邪魔手,是學自一名倭奴人!”錢寧倒確實沒有隱瞞,他漸漸就把當年的舊事,緩緩的說了出來。
原來錢寧本是雲南人,只因自小父母雙亡,無奈之下,流落江湖,一直以乞討爲生。
直到十三年前,他流落湖北的時候,被一名倭奴人收養。
起先這倭奴人對他倒沒有多好,純粹是把他當僕役來使喚!
再加上這倭奴人時常酗酒,動不動就打罵錢寧。
好在他年紀雖小,但經過江湖歷練,對這伺候人倒是頗會一些手段。
在他着意討好之下,這倭奴人對他也是慢慢的好了起來,最後更是把大邪魔手等等武功,都盡數傳給了他。
如此兩人相處了一年,有一天,這倭奴人說出去有點事要辦。
等到日落的時候,這倭奴人才回來,給了錢寧一些錢財,讓他自行生活,並且告誡錢寧,不許向任何人吐露他的行蹤之後,就消失不見了蹤影。
錢寧也是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這人,四處遊蕩半年之後,無奈之下,又進了京城,機緣巧合,拜入了太監錢能的門下,改姓爲錢,直到今天。
當然,這其中許多錢寧都是沒有透露的!
上善木子也是沒有問,她靜靜聽完之後,又仔細的詢問了一下錢寧那名倭奴人的長相之後,才緩緩說道:“謝謝了,錢兄!”
“不必客氣!”這當年的事情,即便是太監錢能,錢寧也是沒有悉數告知,這還是第一次說出來。
“不過錢兄真的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那人了麼?”上善木子好似有些不甘心一般,又是這般問道。
“錢某從不說謊!”錢寧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麼我就離開了,明日再來爲黃公子拔除寒毒!告辭!”
上善木子或許是從錢寧這裡再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當即就提出了告辭。
錢寧客套一番之後,也就與上善木子互道告辭,分別離開了!
房內的子龍聽了錢寧與上善木子的話,不禁沉思起來!
他之前還不知道,這上善木子爲什麼帶着倭奴人,突然出現在中原。
此刻從她與錢寧的對話之中,子龍已經明白過來,原來上善木子此來,竟然是爲了尋找一名倭奴人,一名十多年前,就來到了中原的倭奴人。
而這名倭奴人,卻是在十多年前,曾經收養了這名正德身邊的護衛錢寧,還教了錢寧武功。
只是最後按照錢寧的說法,這名倭奴人不知所蹤,再也沒有現身。
可是子龍心中隱隱覺得,這錢寧可能沒有說實話!
但是這事情子龍本就不在乎,因此倒也不必追究錢寧所說是否屬實。
又看了一眼正德,子龍飛身出了這房屋,來到了房頂之上!
此時已經是夜幕降臨,這偌大的塢堡,卻也是漆黑的一片。
子龍看着萬籟俱寂的於家莊塢堡,心中微微一嘆,也不知道自己所指望的救兵,能不能及時趕到,把這座無辜的村莊,救出這毀滅的邊緣。
正在子龍感嘆萬千的時候,就見得遠處塢堡的門口附近,突然燎起一大片的火光,然後就是一陣梆子響,以及鑼鼓大作。
隱隱在風雪之中,一道嘹亮的聲音緩緩擴散開來:“土匪攻村了!大家快起來守衛咯!”這聲音一聲響過一聲,慢慢的,這靜謐的塢堡都沸騰了起來,一片片的火光不斷的亮起,婦女孩子的哭泣聲,老人的禱告聲,男人莊丁們的吆喝聲,漸漸匯聚到了一起。
站在保長家的屋頂之上,背光的位置,子龍看着遠處塢堡門口那滔天的烽火,耳邊聽着這種種聲響,嘴角不由得輕揚,哭笑一聲,自語道:“總算還是來了!”
說完之後,子龍在這屋頂之上輕輕一點,整個人的身影極速向大門那邊躥去。
他身形又快又輕,在這房舍之上連點,不多時,就已經趕到了大門附近。
這於家莊塢堡的大門附近,倒是與城池一般,修了一個頗大的門樓。
此時這門樓之上,燈火通天,放眼望去,就見這些穿着普通,甚至略顯寒酸的莊丁,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簡陋的武器,或鋤頭、或叉子、或鐮刀等等,哆哆嗦嗦的站在門樓之上,簇擁着一身勁裝的於保國,以及一名身穿棉袍的老頭。
在門樓之下,子龍正好發現了於六慌慌張張的身影,當下他心中一動,悄然落到於六身邊,說道:“於兄弟,又見面了!”
“啊?”這於六膽子頗小,這會兒卻是手中拿着根破樺木棍,哆哆嗦嗦的,好似很冷一般,驀然間聽到子龍的聲音,不由得差點驚叫出來,轉身看到是子龍,才吁了一口氣,有些怪責似的說道,“老闆,你怎麼突然出來了,可嚇死我於老六了!”
“好了!對不住了於兄弟!”子龍倒也是謙遜的拱了拱手,以爲賠禮,然後指了指塢堡牆頭,說道,“於兄弟此來,是要上牆頭防衛土匪攻打塢堡麼?”
“誰說不是!”許是碰到了熟人,這於六漸漸鎮定了下來,只聽他說道,“本來我已經在家裡睡下了!可是保長卻使人來喚,說是桃花山的宋魔王爲鐵手鬼報仇來了,盡起桃花山五千人馬,浩浩蕩蕩的殺奔而來!這守衛塢堡的人手不足,就把我也都給叫來了!天可憐見,我於老六這輩子連只雞都沒殺過,這會兒卻叫我殺人,我哪裡卻是那塊料!”
子龍聽得這於六危難關頭,不想着與這滿莊的同鄉同進同退,反而還在埋怨,忍不住對此人的觀感倒是差了不少!
只是這會兒他還需要於六點幫忙,只能繼續說道:“好了!於兄弟,我想上牆頭,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啊?”於六本來是想埋怨一番也就是了,不想子龍卻提出這等上牆頭的要求,他也是不由得呆立半晌,纔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什麼?你要上牆頭?爲什麼?如今宋魔王帶隊來攻,可是有五千人馬啊!這五千人馬,可都是嗜血悍匪,你上牆頭,萬一有個好歹……”
“這是一兩銀子,你幫我上去,就歸你了!”子龍也是不跟於六廢話,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碎銀子,遞到於六面前說道。
不說宋魔王的桃花山有沒有五千人,即便是再多一倍,子龍也是不怕!
從寧夏大戰那等千軍萬馬的戰場下來,這等小打小鬧一般的場面,子龍還真是不杵!
何況桃花山的宋魔王雖然是北直隸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但是子龍也不信他能有五千手下。
即便是有五千手下,子龍也不信他能帶這麼許多匪徒,在離保定府不遠的於家莊,展開這麼大的行動。
再加上子龍自身的武功,他還真是沒把這什麼宋魔王與桃花山放在眼裡。
那於六本來還想推辭,雖然他從子龍這裡賺了不少消息費,不想平白得罪子龍這樣的金主。
可是如果這位金主卻想帶着他送死,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畢竟在於六心裡,上塢堡牆頭,與送死無異。
可是這會兒子龍拿銀錢開路,這於六不禁雙眼滿是貪婪,哈喇子都差點流了出來。
本來正待答應子龍,可是他卻眼珠子一轉,旋即又是有些不耐的說道:“不行,不行!這位老闆,不是我於老六不講交情,這牆頭可是危險的很,如果爲了這點銀子,就……就……嘿嘿,你懂的!”
“你要多少?”這等貪財之人,子龍行走江湖,倒也是見過不少,見他這般,子龍一心只想上去察看清楚情況,倒是不欲與他糾纏。
“紋銀十兩!”於六把心一橫,不禁伸出兩雙手,比了十個指頭,貪婪的說道。
“好!這是十兩銀子,快帶我上去!”子龍也是沒有與這貪財小人討價還價,直接從懷裡摸出那十兩銀子,就彈到了於六的手心之上。
得了這偌大的銀子,於六不禁眉開眼笑,拿着這銀子還往嘴裡一塞,用牙齒用力的咬了一下。
然後喜笑顏開的說道:“嘿嘿!老闆就是闊綽,這邊來,這邊來!”
辨識了這銀子的真僞之後,於六開心不已,拿着那滿是油污,髒兮兮的袖子去擦拭了一下銀子,再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入懷中藏好之後,於六才一挑手中的樺木棍,向牆頭一指,前頭帶路向牆頭走去。
這塢堡牆頭附近,人頭攢動。
於家莊的壯丁,多是集聚於此。
只是雖然這些人不是軍隊,也沒有軍隊管理的那麼嚴密,可好歹也是與龍口山爭鬥許久,自然有一套辦法。
在牆角下,倒是管理不嚴,可是想上牆去,卻也沒那麼容易。
這也是子龍不自己上牆,卻與貪財的於六磨蹭這麼許久的原因之一。
那於六帶着子龍來到牆頭下,樓梯旁,就有兩名手持環首刀的莊丁前來阻擋。
也不知這於六用的什麼手段,嬉皮笑臉的與那兩個莊丁一番細說之後,這兩個莊丁看了一下子龍,最後都是互相點了點頭,讓開一條道來。
於六得了這個機會,喜笑顏開的回頭看了子龍一眼,示意他跟緊自己,就向上走去。
子龍雖然頗爲奇怪於六的手段,可是此刻他最關心的,卻是這次桃花山、龍口山土匪聯袂而來,到底來了多少,而那些黑衣人,有沒有來?
好在這牆也不高,子龍走不了多久,就與於六一起,到了牆頭。
於六貪生怕死,卻是拼死不敢靠近外牆。
子龍無奈,只得自己一人找了一個比較人少的牆頭,靠了過去,放眼向外面看去。
只見此時塢堡城牆外面的平原之上,已經燃起了數之不盡的火把,照的塢堡牆外這片平原,好似白晝一般!
尋常人看到這許多火把,只怕早就已經嚇得腿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了!
可子龍卻是大明參將,雖然臨敵次數相對於軍中宿將而言,不是很多!
可是在戰陣的經驗之上,他也是不缺。
通過這火把的數目,子龍也大致估算了一下這下面的人數,竟然得出了這下面起碼有千人的規模。
本來子龍預料,只有五六百人,就差不多了,可是不想這桃花山這次竟然來了這麼許多,當下子龍心中也是頗爲驚訝,又看着下面,尋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之前伏擊夏江這些京營護衛的黑衣人。
不想極目看去,火光之下的山匪,竟然大多數都是如之前那黑衣人一般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