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糊塗救人

熱鬧的大街上,一頂轎子慢悠悠的往着周府而去。這轎子雖說看上去實在是與別的轎子沒有區別,然而在轎頂下束了一隻小鈴鐺,在大街上留下一串清脆悅耳的聲音。

有人駐足,擡眼向那頂轎子望去,不由輕聲問道:“這裡頭坐着的是誰?”那是一個青衫公子,衣着雖不華麗,卻看着讓人賞心悅目。

身邊的小廝只瞧了那轎子一眼,便開口說道:“大概是易府的三小姐,這幾日她都要往周府去。”

“哪個易府?”青衫公子問。

“京城裡只有一個易府。”

青衫公子點點頭:“好了,這易三小姐還真是有趣。”

小廝沉默了一會兒,纔敢開口說話:“公子,您對這三小姐倒是有興趣?”

“這倒是談不上,萬一是個醜姑娘怎麼辦?”青衫公子嘴角噙了笑意,“我可不打算找個醜媳婦兒,那上不了檯面。”

這句話剛說完,那頂轎子卻突然停了下來,橫亙在了大街之上。青衫公子剛疑惑起來,那轎子裡頭的人已經走了出來。

色彩豔麗的一位姑娘。

青衫公子站住了腳,視線卻再也難以移開。

易清歡是個漂亮的姑娘,但是絕對不是他所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姑娘。然而她的那一份傲然的氣質,卻是獨獨吸引住人的。

她看人時低下了頭,靈魂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昂起頭顱。

並不明白爲何這位小姐會突然下了轎子,青衫公子便走近了她的身邊。靠的不算近,卻也不遠,恰好能夠看到她優美的側臉。

轎子停下來的邊上跪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兒。易清歡低頭看了一眼她,微微的嘆了口氣:“這是怎麼了?”

那小女娃的聲音細若蚊蠅:“求求你……求求你……給我點兒吃的吧……”

“難民?”易清歡問了一句,她皺起了眉頭,“你爹孃哪裡去了?”

“都死了。”小女娃捂着空的發昏的肚子,嗚嗚的可憐幾聲,“求求你了……”

易清歡輕手一揮,喊來了若畫:“你把她帶去買身乾淨的衣服,洗個澡,帶進府裡去吧。記着,把賣身契給我簽了。”

然後她轉頭去笑着對小女娃說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一了。”小女娃警惕的看着她,“……我叫弗魚……你想幹什麼?”

“要不要吃好吃的?住好地方?穿好衣服?”

“娘告訴我絕對不能進妓院。”

“還挺聰明的,我是說,跟着我怎麼樣?”易清歡起了興致,這女孩兒真是可愛得很。

“你是好人麼?”女娃問她。

“你覺得呢?”

“不是。”

易清歡撲哧一笑,而後繼續問:“對,我不是好人。那你要跟着我麼?”

“要。”

“這又是爲什麼?”

“我不喜歡好人。”

易清歡點點頭,便由着若畫將小女娃帶走了。她回到轎中,偏頭便從小窗中望見了那青衫公子,她睥睨一眼,昂起下巴,絲毫不見笑意。

青衫公子忽然對着身邊的小廝說道:“今日陪我去一趟周府吧。”

“公子……?”小廝盯着他,“……您莫不是看上了……易府三小姐?”

他只是篤定的笑着,沒有說話。

……

轎子停在了周府前。

周府的家丁認得這位易小姐,便將她請了進去。易清歡輕車熟路的到了湖邊,那婷芸正閒適的躺在湖心亭中的貴妃榻上,等待着她。

“清歡!”周婷芸喊了她一聲,“今天你不該是這個時候來吧。”

易清歡穿過湖面上建立起的竹道,已經快到初秋了,湖中的荷花將謝未謝,頹敗的景象實在是不讓人所喜愛。不過這荷葉倒是仍然旺盛,青翠欲滴。

湖面上的竹道橫豎穿過整片湖,在當中建了一座尚且不算大的湖心亭,漂亮有了,卻少了一些大氣,多了些隱士的情懷。

看上去與整個周府極其的不協調。

易清歡走到了湖心亭中,立在了周婷芸的身邊,說道:“今日是耽誤了下,有了點兒事。我一個遠房表兄來了。”

“嗯。”周婷芸從榻上起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是哪位遠房表兄?”

易清歡努力的思索了一下,回憶起了對方的名字,總算開了金口:“嗯,江南楚家的一位表兄,叫楚子玉。”

“楚子玉?”周婷芸聽到了這個名字,只覺得耳熟不已,她的腦子一向遲鈍,想了很久也想不起在哪兒聽說過這個名字,只好轉變了話題,“哎,下月要選秀了。清歡,你爹有沒有和你提起這事兒?”

易清歡點了點頭,一邊挪了幾步子,到了湖心亭的邊角上,望着水中的錦鯉,一邊說道:“我爹希望我巴結好皇上呢。”

周婷芸眼中一亮,忙不迭的湊到了她的身邊:“是麼?我爹也是啊。那要怎麼辦呢?”

“你想怎麼辦啊?”易清歡問她。

“我想離家出走,清歡,要不我們就一起吧。”周婷芸熱情的邀請她。

易清歡皺着眉頭瞥了一眼周婷芸,隨後轉過腦袋繼續看着水中的錦鯉,說道:“你是想兩個人出走被罵的就不止你一個了吧,你就安心了。”

因爲對周婷芸這個人太瞭解了,易清歡一下子便拆穿了她的那一點兒小九九。周婷芸悲慘的搖了搖頭,這事情估計也就就此作罷了。

“如果你不想入宮,你就在這一個月之內找個讓你爹孃滿意的女婿吧。”易清歡挑了一下眉,告訴她,“否則沒什麼其他的辦法了,別奢求進了宮能被選落空了。如果讓你入宮,你爹一定會打點好一切的。”

周婷芸愣了一下,面上愈發的難看起來。她哭喪着問:“這好女婿去哪裡找啊?清歡你教教我吧。你也打算在一個月內找相公麼?”

“我就不用了。”易清歡睥睨一眼,說道,“我入宮。”

“什麼?”

易清歡漠然的擡頭,她望向湖邊——那裡佇立着一位青衫的公子哥和周亭寐。她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後又恢復了傲然的模樣,對着周婷芸說道:“我要入宮。”

“那我怎麼辦?以後豈不是不能見到你了麼?”

“那你就一起入宮吧。”

“……”周婷芸搖了搖頭,“我不想入宮。啊……楚子玉!清歡,把你的表兄介紹給我吧!”

周婷芸的腦子這一下又轉的太快了,以至於易清歡驚訝了一聲:“你說什麼?”

“楚子玉,我終於想起來這傢伙是誰了。”周婷芸一臉豔羨,“他可是江南的三大才子之一呢,名聲遠播,才氣逼人的很。我想好了,清歡,我做你的表嫂吧!”

要不要這麼驚悚啊。

易清歡眼前一黑,她的身子往前一傾,整個人重心不穩,一下子便掉進了水裡頭。

“清歡……別介啊,你怎麼高興成這樣了呢?”周婷芸捂着嘴笑開了。她一向知道易清歡擅水,也就不去管她的死活了。

然而有人不知道。

在湖邊上的青衫公子一見佳人落水,心想時機到了,連忙噗通一聲跟着跳進了水裡,也不去管管他離易清歡落水的地方有多遠。

站在岸上的周亭寐嚇傻了,他一個勁兒的喊着:“二殿下,二殿下!你不會水!”

易清歡溼漉漉的巴到了湖心亭邊上,又聽見從湖那邊傳來周亭寐的聲音,她轉身看去,便發覺湖內多了一個噗通噗通的不明生物。

“易小姐!易小姐!有人落水了!”周亭寐大聲的喊着,“我不會水,麻煩你把他救上來吧!”話音落下,他便急吼吼的奔去喊人前來搭救了。

易清歡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積點陰德比較好,便划着水趕向了那個噗通噗通着的生物。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她抱着這個想法堅持着游到了對方的邊上,一手撈住了他的臂膀。

這就是個胡鬧的英雄救美。

易清歡不跟他廢話,直接把對方拖到了岸邊,氣喘吁吁的巴着岸上的樹:“這是哪位公子?”

急匆匆趕回來的周亭寐見二殿下正要死不死的抱住了易清歡的胳膊,心中別提多彆扭了。他一直覺得那易清歡是個淡定的主,沒想到今日竟然見到了如此窘迫的狀況。

“……易小姐,你別受涼了。”說完這話,周亭寐命了幾個下人將二殿下拖了上來。然而他卻發覺易清歡遲遲不上岸,便問道,“易小姐,你還是先上岸吧。”

易清歡瞥了他一眼。

周亭寐一下子睜大了眼,心虛的可以。他突然想起來了,現在她的衣服都溼透了,起來的話豈不是春光乍泄?周亭寐臉一下子紅的滴血,他不大敢去再看易清歡。

易清歡其實瞥他一眼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剛纔把一個男人拖到了岸邊,實在是沒什麼力氣爬上岸去,再者說,她也沒那膽子爬上岸。這形象還要不要了?

“那位公子是誰?”易清歡問他。

“二殿下。”

“二殿下?”易清歡疲憊的喘了口氣,“嗯,我知道了。”說完話,她閉着眼,一下子又扎進了湖中,遊向了湖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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