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2.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不出我所料,當我上了天台,已經看見時冰遠遠地等在那裡,雙手抱臂,背對着我,眼睛看向遠方。

時冰今天穿了一條露肩上衣,大破洞牛仔褲,纖細白嫩的大腿裸露在外,滿頭金黃色波浪大卷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的穿着與她的長相一點不相符。她容貌清新的像沾滿晨露的梔子,打扮嫵媚的像妖豔的玫瑰。

我在她身上體會到了什麼叫“不能以貌取人”,我想,她不過是披着清純美麗的外表迷惑世人,實際卻也如蛇蠍歹毒,陷我於不仁不義。

我走到她身後,緩慢開口,“時冰。”

她轉過身,眼神卻有些閃躲,但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就像驕傲的小公主,她和我幾乎一般高,卻仰着頭,眼睛下眯,看着我。

“說吧,找我什麼事?”

“你自己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我手指緊緊捏着衣角,儘量讓自己在氣勢上不輸她太多,卻依舊沒有說出感嘆句的語氣。

時冰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你他媽有話快說,開門見山!”

我緊攥着的手指終於鬆開了衣角,眼睛裡逐漸佈滿血絲,用盡全身力氣衝她喊道:“我知道‘蝴蝶’是你!我知道你喜歡黃琦!但我跟他什麼事也沒有!你爲什麼這麼做!”

時冰走了一步靠近我,怒不可遏地看着我,“呵,我就知道,是潘瑩瑩這個賤人告訴你的吧。”她竟然罵潘瑩瑩賤人,看來她們的關係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好。我默不作聲,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冷笑一聲,眼睛裡滿是失落,“你他媽告訴我你跟他沒什麼?!沒什麼他爲什麼帶你來我們的秘密基地?!他從沒帶過別的女生!你算老幾!”

“那是因爲我拜託他……”

還沒等我解釋完,她已經眼眶通紅,憤怒地對我大喊:“我初中就認識他了!我喜歡他!我現在變成這樣!變成和潘瑩瑩混在一起喝酒打架泡酒吧的女生!就是爲了接近他!”她用力地扯着自己的頭髮,就好像努力扯着假髮套一樣,“你看到了麼?金黃?大卷?這是我最討厭的髮型!露肩?破洞?如果不是在學校,我還會穿短裙!黑絲!濃妝豔抹!煙燻妝!可這是我曾經最討厭這種女人!我從不喜歡潘瑩瑩那類女生,我接近她不過是因爲黃琦啊!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變成我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她大口喘着氣,終於釋放了這些年無人知曉的荒蕪的長出雜草的內心。

就像耗盡了所有力氣,她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抱着頭泣不成聲,“他說他不喜歡太清純的……他說他喜歡和他性格相近的……我也曾和你一樣……”她把頭埋在臂彎裡,深深的啜泣。

一個女生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在我面前卸下軟肋無助地哭泣,讓我不知所措。我突然想蹲下來安慰她,安慰這個和我同樣爲愛受過傷的女生。彷彿現在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敵人,而是我的知心夥伴。

“有人喜歡你綁着頭髮的樣子,有人喜歡你披着頭髮的樣子:有人喜歡你穿裙子的樣子,有人喜歡你穿長褲的樣子。可你忽略了,真正喜歡你的人,喜歡你所有的樣子。”

只是靜靜的,風都靜止了一般的,我靜靜的聽着她沉穩的啜泣。

緩慢過後,她擡起頭,伸出一隻胳膊,拉住了我的褲腿,擡頭看着我,“陸依婷,我給你說了這麼多,你能遠離黃琦麼?”她眼角殘留着淚滴,眼線都花了,卻依然那麼美。

我終究沒有安慰她,沒有回答她。

“把帖子刪了吧,黃琦要查,就會查出來的。爲了你自己好。”

我轉身,她的手輕輕掙脫。

這句話留在風中,她一個人獨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