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先進去休息一下好不好?這裡的區域太大了,你根本無處下手的。
你放心,我們能第一時間就得到蕭四的消息的。
你的身體現在虛弱,不適宜到野外去搜尋,先進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陪你一起去,好嗎?”
許醫生極力的勸說着周筱。
對於許醫生的話,周筱恍若未聞,下了車後,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沒有任何的目的性的。
“妹子……妹子……你聽話,以你現在這個狀態進入林區內不安全,你聽大哥的話,不然如果蕭四知道你這個樣子,他心裡一定會難過的。
你先進去吃些東西,緩解一下情緒,然後我們再陪你一起出去找,可以嗎?”
許醫生緊緊跟在周筱的身旁,想方設法的勸阻着她。
“不……我要去找他!
蕭再丞不會死……他一定不會死的。我能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他現在有可能受了傷,自己不能動,正等着我去救他。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他在等着我呢……在等着我……”
周筱此時的精神有些混亂,唯一清晰的信念,就是要去找到蕭再丞。
“唉!算了……我再派兩個人,我們一起跟着小嬸兒吧!”蕭軍看到周筱的樣子,知道根本勸不住她,只得搖頭嘆息了一聲,然後吩咐又叫了兩個人來。
“妹子,你怎麼就這麼倔呀!”許醫生沒辦法,也只得跟在周筱的後面。
“許醫生,你就別跟着我們一起去了,你留下來,萬一找到小叔的話,你要不在……”蕭軍後面的話沒說,但大家心裡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對……蕭軍說的對,大哥,你別跟着我們,你留下、你留下!
萬一有人比我們先找到蕭再丞的話,他要是受了什麼傷,到時你好給他救治。
你留下,你一定要留下!”
聽到蕭軍的話,周筱好似突然清醒過來一些的樣子,儘管語無倫次,但卻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我……可是我不放心你呀!”許醫生一臉的爲難之色。
“我沒事,你必須留下!”周筱一副絕不許許醫生反駁的口吻。
“好吧!那我讓別人跟着你。”許醫生看到周筱那副雙眼血紅、隨時可能要崩潰的樣子,哪裡還敢違揹她的意思,用力的點了點頭後,也叫過了一名看似是軍醫一般的人物。
迅速的打開隨身的醫藥箱,從裡面拿出了兩個極爲小巧的瓶子,塞到了那名軍醫的手中,並低聲叮囑了幾句。
這才一臉不放心的看着走路有些搖晃的周筱,和着蕭軍等人一同慢慢消失在視野中……
由於要進入一片密林的區域,所以不能開車,只能靠步行前進。好在這個季節的C市,是一年中氣溫最好的時候,即便鑽到密林裡,也不會覺得那麼的難受。
穿梭在只透着並不多的光亮的叢林裡,誰也不說一句話。周筱雖然一直跟隨着蕭軍的腳步,卻是好似將一整顆心都散了出去,去感受令她熟悉的氣息。
太陽已由剛開始的灼烈,到了這會兒逐漸的偏西。
已經是下午近四點鐘的時間,周筱迷茫的記憶里根本沒去記錄共計走了已是多少的路程,只知道,直至現在仍是一無所獲。
隨着深入密林之中,在心裡強烈期望的支撐下,周筱努力讓自己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調動起來。
看到周筱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這中間,蕭軍已經多次的勸過周筱,讓她回去等消息,周筱卻是固執的不肯停下哪怕是一秒鐘的腳步。
那近似瘋癲的樣子,令蕭軍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周筱的身上。
一陣風颳過,一股似有似無的汽油味兒飄了過來。
“蕭軍,你能帶我去事發地點看一下嗎?”周筱的心猛的一顫,一個念頭突的躍升出來。不由停下腳步,看着蕭軍,聲音顫抖的說道。
“這……那裡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而且我們也已進行了徹底的搜尋,沒找到任何的線索。”蕭軍看着周筱,意思是不想讓她去現場。
“不,我想去!帶我去看看吧……我去看看……看能不能發現蕭再丞的什麼東西……”說到這句話時,只有周筱自己知道,內心是一種什麼抽緊似的疼痛。
“好吧!”蕭軍只得點頭答應。
另外兩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一個走在最前面,幫周筱把阻礙行走的枯枝等撥向兩側,或是直接砍掉;另一名走在後面,保護着周筱。
而蕭軍和那名軍醫則是儘量的走在周筱的兩側,以防周筱隨時暈倒或是有什麼別的狀況發生。
儘管如此,在這麼長時間神思遊離的奔行裡,在周筱不管不顧的情況下,在沒被衣服包裹到的裸露處,還是被樹枝和利草等,颳了許許多多的小血口子。
而周筱對這一切毫無感知,只是像行屍一般的僅憑着心中那唯一的信念在支撐,在機械的行走……
又走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越來越濃的汽油味兒撲面而來。這樣濃烈的氣味兒,令周筱本來有些鬆軟的全身,突然變得緊繃起來。
儘管腳步越來越沉重,儘管體內有一種抗拒的因子在不斷抗掙的叫囂着,好似在阻止着自己前進的步伐,周筱仍是固執的往前面靠攏。
直到在快在將夕的殘陽映照下,有一片近似飛機殘骸的東西進入了視野,周筱猛的頓住了腳步。
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猝不及防間的降入了心頭,周筱直愣愣的站在那裡,緊緊的閉上眼……
“小嬸兒,要不……我們回去吧!”蕭軍的聲音裡,透着無盡的悲傷。
周筱:“不……不要……”
發出了一句顫抖的已經不像話的聲音後,周筱終於邁動了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往近前挪去。
雖然眼前的一切近在咫尺,但此刻的周筱,卻多麼盼望那是遠在天涯的距離,這樣她可以用餘生更長的時間去靠近它……
無法形容的多麼不願和驚慌,周筱終於靠到了近前。
入目的,是滿地七零八落的殘骸片甲,還伴有東西燒焦後,仍沒有完全散去的焦胡的味道。
周筱走到一片殘骸前,慢慢的蹲了下來,伸出手去,將手慢慢的放到那片殘骸上,像撫着一件易碎品一般的小心翼翼。
身子不由晃了幾晃,仍是被一直緊緊跟在身後的蕭軍及時的扶住。
“小嬸兒……這裡沒什麼了,我們回去吧!好不好?”蕭軍再次輕輕的輕道。
周筱:“……”
不說話,搖晃着站起身來,慢慢的轉身,低着頭,開始一處一處,細心的搜尋……
身邊的人,誰也不知道周筱究竟想搜尋些什麼,卻是誰也沒有說話。只有蕭軍,像是怕驚到周筱一般,放輕了腳步,靜靜的跟在周筱的身後。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山去,偶爾有大片的飛鳥,在這天色即要暗下去的光影中,嗚咽着掠過。
周筱還在像細數着步伐一般,在這裡低着頭,慢慢的尋找着。
突然,周筱猛的蹲下身去,伸手,將一片被殘骸壓着的已被燒去了一角的紙片抽了出來……
“小嬸兒……”
“夫人……”
在衆人的驚叫聲中,周筱終於再次慢慢的倒下。而手中,還緊緊攥着那張燒去了一角的紙片。
殘陽最後的光線打在被一隻纖瘦的手掌握着的那一張紙片上,上面依稀是屬於蕭再丞那剛勁而瀟灑的字跡——
……
你的一生
我的一世
是早在前塵
就已註定好的緣份
更迭間
卻嘆息流殤的經年
輕易碾碎了四季
最怕就是
會突然驚現
你的華髮
這會讓我驚恐
歲月無情的匆忙
那平靜如水的相守
是心靈可以停泊的碼頭
若有來生
請在彼岸花叢
多等我十載的光陰
好叫我們的寒霜
共染眉頭
……
神奇般的,當週筱再次睜開眼時,竟然發現自己連一個夢境都不曾有的睡了一個大長覺。
因爲,她是憑被強烈的陽光刺得已經睜開的眼睛又眯了回去這一點,確定的這是一個白天。
隨後而來的記憶的復甦,讓周筱猛的將自己的左手舉起來放到了眼前……
左手空空如也。
周筱立即又擡起了右手,依然如些。
這個結果令周筱好像突然一下清醒過來,像被蜂蟄了一下般的猛的彈坐起來。
“紙呢……紙呢?我的那張紙呢……在哪兒……在哪兒呢?”周筱說着,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
卻在極度虛弱中,身子晃了幾晃,往地上栽去。
“妹子……小心!”及時趕上來的許醫生一把接住了周筱。
“大哥……我的東西呢?你看到我的東西了嗎……就是紙……一張紙……一張寫了字的……”
“妹子別急,你找的是這個嗎?”許醫生趕忙從牀頭的抽屜中拿出了一頁被燒得缺了一角的紙出來。
“是這個!給我……快給我!”好像生怕許醫生不給她一樣,周筱一把將紙搶了過來,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後,立即就緊緊的貼在了胸口。
呆愣了數秒後,大顆大顆的眼淚,終於接連不斷的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