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筱這種不顧一切,甚至可以說是已經舍下一切的決絕的神情,許醫生和蕭軍不禁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那眼底的神色,複雜而又傷感。
“小嬸兒,您這樣,如果被小叔知道了,他一定會非常的傷心的,他最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您能過得幸福。”蕭軍一雙眼睛也熬的通紅,沉聲對周筱說道。
“軍子說的對,也正像是我剛纔所說的,蕭四覺得虧欠了你,或許……這樣的選擇,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吧!
妹妹,這樣一個傷害你的男人,唉……不要也罷!”
許醫生頓了頓,終於像是咬了咬牙般的說出了口。
“舍不下的!從我決定和他在一起的那天起……就已經舍不下了!
前一次,是他先放開了我的手,我以爲……我會從此恨上他,然後一輩子也不想再見他,更不會再原諒他。
但他還是找到了我……
對了,我記得曾經和他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要是出走了的話,如果去到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大山深處的地方,他會不會去找我,會不會找到我……
結果,真的有了那麼一天,他還是去找了我,並最終找到了我。
但是……他現在卻不見了,沒有給我一個可以足夠充裕的再去接納他的時間。
他走了,已經不再給我原諒他的機會……
走了……”
周筱神情木然,似乎連的哭的功能都已經喪失,目光空空洞洞的一遍又一遍重複着蕭再丞已經走了的這個事實。
“妹子,你是原諒了蕭四嗎?”許醫生蹲在周筱的身旁,輕聲的問道。
“原諒?呵……現在談原諒二字,還有什麼意義嗎?呵呵……”周筱自嘲的冷笑着,這會兒連牙齒都打起顫來。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你還能重新接受他嗎?”許醫生又接着問了一句。
“如果上蒼真的這麼垂憐,我接受!可是,已經晚了,除非再有個同樣的來生……可是,怎麼可能!
他已經不見了……不見了……我找不到他,現在只有這些了,只有這些……”
周筱僵硬的低下頭去,又看了看摟在懷中的那半頁紙和一部手機,臉上的神情,再度一片灰敗的絕望。
“也就是說,要是蕭四這次大難不死,妹妹,你會選擇原諒他,對嗎?”許醫生問這句話時,好似一臉的凝重。
“是的!但是現在找不到他,我一點都感受不到他在哪裡。
只是在夢裡看到他來和我道別,說他要去一個很遠很遠……遠到再也回不來的地方;他說讓我原諒他……
我還看到他一身血跡的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我怎麼叫他他都沒反應,他已經死了!
不行,我還要去找他,他一定在等着我去救他,他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
周筱說着,突然又直愣愣的站起身來,儘管身體在不停的搖晃,儘管連鞋子都沒有穿,卻仍是疾步的就往走去。
“小嬸兒……”蕭軍緊張的喊了一聲,隨後跟了上來,卻張着兩隻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妹子……妹子……妹子你別衝動,現在已經很晚了,外面這麼黑,你要到哪裡去找蕭四?
聽大哥的話,你就在這兒等消息吧!好不好?”
看着周筱不顧一切的往外走,許醫生沒辦法,只得拉住了周筱的一隻手臂。
“大哥,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找蕭再丞,他在等着我去找他呢!
你快放開我……放開我呀!放開……聽見了沒有!”
見許醫生拉住了她的手臂,周筱回過身奮力的掙扎,看掙扎不脫,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用力的去掰許醫生的手,掰不開就開始又打又叫。
“妹子,您冷靜些!妹子……”許醫生被周筱突然失控的情緒所驚到,任憑對自己又踢又打,只好連聲的安慰,卻是說什麼也不敢鬆手。
“放開我……放開我……混蛋,你快放開我呀!”情緒已經完全失去控制的周筱,混亂的大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在暗暗的呼喊,那就是一定要去尋找蕭再丞。
見掙脫不開自己手臂上的鉗制,周筱低頭就咬了下去……
“哎喲……妹……”
“小小……”
突然的一聲,隨着門響傳了過來,也打斷了許醫生還沒有叫完的“妹子”二字。
那一聲“小小”一傳入周筱的耳中,瞬間如一顆鋼針釘住了周筱的大腦包括全身。
而此時周筱的動作,定格在了還狠狠咬在許醫生的手腕上……
周筱就那樣變着腰、低着頭,連嘴上所傳來的血腥味兒都沒有把她給喚醒。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停滯在另一時空的虛幻裡。
直到嘴巴被一隻帶有熟悉的淡淡菸草的清香的大手輕輕的捏了一下,迫使其鬆開了嘴中那隻帶着腥鹹的手腕。
隨後,身子又被整個擁入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懷念不能再懷念、溫暖不能再溫暖的懷抱中……
周筱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張帶着青黑的胡茬兒、雙眼佈滿血絲、瘦削又憔悴的屬於夢裡夢外的那個男人的臉龐,一隻手,慢慢的擡起,輕輕的撫到那張臉上——
“蕭再丞,你是又在夢裡來找我了嗎?”周筱的目光,漸漸變得迷離。
“小小……不是夢,我回來了,我回來找你了!”蕭再丞將周筱撫在他臉上的那隻手,緊緊的攥到手心裡,然後放到脣上,不停的親吻。
怎麼也無法掩飾的,是滿目失而復得的激動與狂喜。
“不是夢……不是夢嗎?”周筱喃喃的低語着,目光雖然有些飄忽和迷離,卻一遍又一遍,細細的描繪着蕭再丞的每一寸輪廓。
“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真的不是夢,不信,你再摸摸看!”
蕭再丞說着,將按在自己脣上的那隻手,抓着重又放到他的臉上,並帶着手掌下的那隻小手兒,從眼睛、到鼻子、到臉頰、到下巴,重又放到脣上。
並張嘴,輕咬了小手兒的一根手指一下。
“真的不是夢,蕭再丞……你沒死?你……真的回來……”似帶着震驚、激動、驚喜,甚至還有更多來不及表達的情感,周筱身子一軟,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
卻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好似聽到那個令自己一直緊揪着一顆心的人的聲音驚恐的響起——“小小……你怎麼了?”
……
再次睜眼,入目的,是在那刺眼的光影下,癡癡的盯着自己的憔悴卻不失興奮的面孔。
而此時自己的一隻手,正被蕭再丞緊緊的攥着貼在臉上。
“小小……你醒了?”見周筱醒來,蕭再丞雙眸立即閃亮無比,一隻手,輕輕的撫到周筱的臉上,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般,貪婪的盯着周筱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
“蕭再丞……你沒死?”緊緊的盯着蕭再丞的臉,又看了好一會兒,周筱嘶啞的聲音響起,她要再次的確認一下,這不是一場夢境。
“我沒死!小小,我還好好的活着,我沒死!”蕭再丞連聲的說道,語氣裡,帶着滿滿的急切。
“蕭再丞……”周筱叫了一聲。
“哎!小小,怎麼了?”蕭再丞迴應着。無比激動的心情,已經擾亂了他對於周筱原本的默契,若是放在以前,他可以立即明白周筱叫他這聲的含意。
“蕭再丞……”周筱又叫了一聲,眼睛仍直直的盯着蕭再丞的臉。
“哎!我在,小小!”蕭再丞終於反應過來周筱叫他的意思,知道這是周筱在確定他此時真實的存在。
醉意立即滿腹而起,直達眼底。
“蕭再丞……”周筱還在叫着蕭再丞的名字。
“哎!對不起小小,讓你擔心了,讓你跟着害怕了,是不是?對不起……”蕭再丞將周筱的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很久、很久……
可能是入手的溼意燙醒了周筱此前還一直在沉睡的思維,這一刻,終於徹底的清醒過來。
蕭再丞感覺自己掌心內的小手兒的掙扎,心裡一顫,一股瞬間透涼的失落兜頭而來,使他失魂落魄的下意識的鬆開手。
“蕭再丞……”
下一刻,卻見周筱在叫了他一聲後,張開了雙臂……
“小小……”頓了似乎半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蕭再丞聲音顫抖的叫了一聲,同時,將整個頭和上身低了下去,低到貼到了周筱的身上去。
周筱緊緊的摟住了蕭再丞的脖子,放聲慟哭。
“蕭再丞……你沒死!嗚嗚嗚……終於讓我等到了你!
我以爲……我以爲我們要去來世再見的。可是……我怕我們沒有了來世。
幸好……幸好,我們今世沒有再錯過!”
“小小……我想過要去來世等你,可是,我真的怕等不到你,也怕到時找不到你。
更怕找到你後,你會不認得我。
或者,會晚了一步,你已經嫁給了別人。
所以,我要先死死的守住你的今世,一刻也不會放手。
直到我們老了的那一天,到了不得不離去的那一刻,我也要緊緊的攥住你的手,不讓你再離開我半步。
我要讓你的生生世世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我們說好,以後的生生世世,都不要讓彼此等待太長的時間,我們要一起,走向那白髮蒼蒼的美好……”
蕭再丞緊緊的將周筱抱在懷中,脣貼在周筱眉眼間,然後沿着鼻樑慢慢的下移,最後貼在周筱的脣上……
那話語中的堅定,透着無法憾動的果決。
“好!”周筱更加摟緊了蕭再丞的脖子,似絃樂奏響的輕噥道。
室內的柔和燈光,和着窗外突升起的皎皎月光,纏纏綿綿,漫灑在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一對戀人的身上,倏的又聚起一束幸福的光輝,照射的滿室燦爛。
那幸福的光束,又穿過窗棱,向着廣袤的空間無限飄散開去,鍍到更多甜蜜戀人的身上。於是,有更多美麗的故事,也開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