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來的不止有宇文聽濤,還有他妹妹疏影,和已經“酒醒了”的杜飛白和月人。
兩人下午在船上那種讓江淺夏毛毛的眼神被收斂的很好,讓江淺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自然的還用原先的態度來招呼他們。
第一次參與這種“宴會”的宇文疏影真是新奇死了,先纏着江淺夏要一起幫忙做飯,最後添亂的被無涯提溜着衣領丟了出來,等菜都上桌了,看見杜飛白拿着酒葫蘆給江淺夏倒酒,又不死心的也嚷嚷着要喝。
“乖,這酒聞着香,喝着潤,但很烈,而且有一定的毒性,可不能給你喝,否則你出事了,你爹還不得來找我麻煩?”
江淺夏笑眯眯的抿着杯子裡的酒,一絲一絲的舔着,十分珍惜這難得的美味。
不是她護食騙小姑娘,而是這猴兒酒因爲是猴羣自己弄來發酵的,釀酒的原料並不穩定。
各種各樣能發酵的果子會被扔進去,有些食用不當就會產生毒素的蘑菇,同樣也會被有意無意的扔進去。
這也是喝猴兒酒的樂趣之一,你不知道這一次喝了飄飄欲仙的美酒,下一次喝會不會就變成穿腸毒藥。
見江淺夏和杜飛白的模樣不似作僞,宇文疏影不情不願的憋着嘴,總算把注意力從猴兒酒上挪開,然後發現飯桌上更詭異的“潛規則”。
“主子,青州有四大士族出生的人,問能不能由他們當掌櫃,把萬寶閣在青州多開幾家分店。”
無涯語氣清冷的問着正事,手裡自然的把已經挑去小刺,卻還保持完整的魚肉放進江淺夏碗裡。
“喲?是崔家的人吧,這麼上道,想跟我玩不分彼此?”江淺夏吃着魚肉,含糊的笑出聲來。
“不,是蕭家的人,蕭雨先生的子侄輩。”又是一塊沾滿了料汁的魚子放進碗裡。
“……”江淺夏頓了頓,輕嘆一聲,“蕭雨迂腐又天真,但確實是個好人,既然是他的子侄輩,那就允了吧,不過加入的店鋪不能超過五家,先試探試探陛下的反應再說。”
無涯的正事問完,宇文聽濤連忙獻上一塊自己最喜歡的水晶扣肉,溫聲笑道,“先生,你已經許久沒在學院裡講課了,崔茂山先生一直在念叨你呢。”
“切,茂山先生纔不會唸叨我,肯定是靜石先生又沒新書看了,所以才催老好人來找我回去抄書。”
對這兩個老先生的套路相當熟悉,江淺夏縮了縮脖子,往宇文聽濤那邊湊了湊,低聲道:“讓你們新增的速錄班學的怎麼樣了,這可是所有主事者身邊都應該跟一個的存在,最重要的是,給我配的你們準備好了沒啊!”
江淺夏早就想把自己從抄書的痛苦中解救出來了,所以她心心念唸的就是有個速錄人才,讓她口述的時候能幫她抄書。
這樣的人才可不好找,不單是聽寫速度快就行的,他必須對大部分科目都十分嫺熟,才能在她確認一下生僻的專業詞彙後,準確用詞把書給速錄出來。
“有點困難,符合條件的人太少了,大家好像到了高階之後都會有點偏科……”宇文聽濤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就是那個偏科比較嚴重的人。
江淺夏自己都偏科,所以咬着筷子想了想,吩咐道:“這樣,能有全才的速錄人才最好,實在找不到,偏科的也成,反正我要抄什麼類型的書,就讓那個專業的速錄者來幫忙就好了嘛。”
宇文聽濤有些猶豫,“先生,這麼弄的話,以後畢業了怕不好給主事人幫忙吧?”
“我管他們呢,以前不也沒得用?現在有得用就知足吧,要全才的自己培養去!”
只要自己夠用就好的江淺夏,很沒良心的把那些眼巴巴等着來拾慧館搶人才的高官富商給涮了。
纔打發了愁眉苦臉的宇文聽濤,杜飛白又自然的接話,“滇州現在能運出來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果乾也好,木材也罷,都還是很難把價格壓下來,你看是不是再從拾慧館調幾個學地質和建造的過去,好幫幫忙?”
“不行,他們現在都還是學到一半的半吊子,還得有兩年才能勉強填鴨式的把東西塞腦子裡,等他們能靈活運用,還不知道得多久呢。”
江淺夏也頭疼這問題,拾慧館畢竟是第一代超現代的綜合性學府,培養出來的人才有限,而且因爲入學年限短,也沒多少機會給他們實踐,即使畢業了,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把所學靈活運用。
但滇州的開發不等人,而其他待開發的州府看見滇州一年比一年紅火,也不可能只在旁邊看着,所以今後三年內,各地對拾慧館學生的需求量,將遠超拾慧館能供應的程度。
頭疼的揉了揉腦袋,江淺夏心累道:“看來大朝見之後卻是走不了,我得先把今年新生入學的名單再挑上一遍,拾慧館不行就再擴擴,爭取多招個幾千有基礎的人,先把基層要用的人才填上。”
拋開人才不夠用這種暫時沒法解決的話題,杜飛白又跟江淺夏聊了聊滇州的趣聞,和各部族頭人們向他提出的一些需求,和她交流一下處理的辦法。
整頓晚飯,宇文疏影只感覺自己在聽天書一樣,月人王子已經是聊的最淺顯的風土人情了,可千里之外的大月她連聽都很少聽說過,聽着江淺夏和月人王子大聊特聊在大月哪裡的葡萄最甜,哪裡的鹽湖美如仙境,她還是一句話都插不上。
從來都只聽哥哥說江淺夏有多厲害,聽她的小姐妹說江淺夏有多不像女人,聽姨娘們說江淺夏殺人有多心狠……可真正接觸後才發現,這樣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一州政務如數家珍,對教書育人信手拈來的女子,是怎樣的讓她望而生畏。
太難親近了,和她待的越久,越容易發現自己和她的距離,她一個天之驕女,竟然一頓飯的功夫就覺着自己一無是處,這是多麼可怕的經歷。
但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換了平常女子,被這桌上任何一個男人體貼的夾菜、端湯、甚至幫她擦嘴,估計都會心裡小鹿亂撞,受寵若驚的吧?
可她呢,一頓飯吃了快小半個時辰,一次都沒有自己夾菜,想吃什麼只要眼神落上去,她哥哥也好,當刺史的杜大人也好,異國王子也好,都比無涯這個坐她旁邊的管家動的還快,一道菜最精華的部分幾乎都被他們四個送進了她碗裡。
她放下筷子,俊美的讓人臉紅的無涯自然的幫她擦嘴,她起身,月人王子已經把她出去散步要用的小披風搭在她肩上,杜大人更是已經點燃了精緻的燈籠,在門口等她移步了。
“哥……你說月人王子和杜大人都獻殷勤的這麼明顯了,爲什麼淺夏姐姐還能若無其事的當什麼都沒發生的享受他們的照顧?”
宇文疏影艱難的壓抑着自己心裡不斷往外翻涌的嫉妒和酸水,拉住準備跟上去的哥哥,小聲又艱難的質問。
詫異的看着自己妹妹有些難看的臉色,宇文聽濤有些迷惑的揉揉她的頭。
“什麼獻殷勤?杜大人和月人沒做什麼獻殷勤的事啊?”
宇文疏影整個人都僵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許久,等回過神時,她哥哥已經拿着江淺夏忘了的零食,小跑着跟上去了。
原來,她一直以爲自己在家裡已經備受寵愛,和江淺夏對比起來,簡直什麼都算不上。
江淺夏纔是那個被所有身邊人寵愛着的人,寵愛到所有人都對那些殷勤到曖昧的舉動習以爲常了。
原來江淺夏不是小姐妹們說的心機女,只知道貪圖男人們圍着她獻媚。
江淺夏啊,她早已在長久的被寵愛中,把這些在外人看起來獻媚的舉動,當成人與人相處最自然的態度了。
思緒翻涌,宇文疏影突然有些想笑——被寵愛的女人總是難以取悅,唯有第一個這麼對她的男人,會被她放在心尖。
呵呵,皇后娘娘錯了,這世上除了古黎將軍,還有哪個男人能攥住那個女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