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童老師敘述的情況來看,童美豔的人生軌跡應該是從十二歲的時候發生變化的,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再來看童美豔和周銀鎖的關係,以及後來發生的命案,就比較容易理解了。
“美豔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我們給他物色了一個對象,就是美豔后來的丈夫王才長,他是我的學生,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經常到我們家來,我看他很喜歡美豔,美豔也非常喜歡她,後來,王才長應徵入伍,在入伍之前,王才長向我們提婚;把美豔交給才長,我們都很放心,當下就同意了,美豔也同意了。”
“在美豔和才長結婚之前,我跟美豔說了,跟才長結婚,肯定要苦熬幾年,只要熬過那幾年,就有舒心的日子過了。她頭點的跟蒜瓣子似的——可沒有想到,熬了兩年,她就——”童老師說不下去了。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童美豔和比她小好幾歲的周銀鎖勾搭在了一起。童美豔偏離了人生的軌道,在她的前方,必然是地獄之門。
三個人站起身,該告辭了。
“同志,你們傻等片刻,我寫一封信,你們帶給美豔,是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看到我這封信,或許對你們的審訊有幫助,知子莫若父,美豔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她做過的事情,只要不是當時抓住的,你要想讓她承認,比登天還難,她會狡辯,會詭辯,聰明全用在了歪門邪道上。”
童老師讓美伶泡了三杯茶,三個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童老師走進臥室兼書房,他打開臺燈,從檯燈旁邊的眼鏡盒子裡拿出衣服眼睛,架在鼻樑上,然後從抽屜裡面拿出一沓信紙,從筆筒裡面拿起一支鋼筆,擰開筆套,開始奮筆疾書。
燈光在童老師的白髮上跳躍閃動,三道皺紋清晰可見。
童老師低着頭,彎着腰,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聲。
童老師不時取下眼鏡,用眼鏡盒裡面的布將鏡片擦幾下。
童美伶給父親倒了一杯茶,她端着茶杯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輕輕地放在寫字檯上,然後慢慢退出房間。
至始至終,童老師都沒有去碰茶杯,一個父親,在此時此刻,一張紙上恐怕寫不下他想說的話。
堂屋的牆上掛着一口老式擺鐘,秒針的滴答聲異常清晰。
四個人坐在堂屋裡面耐心地等待着。
二十分鐘以後,童老師放下鋼筆,慢慢站起身,將信紙摺疊好——信紙一共是兩張。
童老師將椅子朝身後挪了挪,然後走出房間。
“同志,拜託你們把這封信交給美豔,不管美豔這麼想,我都覺得應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些年來,我們是怎麼含辛茹苦把她哺育成人,也應該讓她知道,讓她多一點懺悔之心,到陰曹地府,閻王爺或許會少懲罰她一些。她在人世間沒有好好做人,到陰間去可得安分守己——學點乖了。”
卞一鳴雙手接過童老師的信,小心翼翼地裝進大衣內側的口袋,扣好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