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劉慧蘭家以後,陸所長帶着同志們到前塘和西塘轉了轉。前塘雖然大而深,也有黃楊樹林和蘆葦叢——眼下只能看到蘆柴樁,但相比較而言,後塘的環境更隱蔽、更偏僻。人們的活動一般都在前院進行,到後院的次數不會很多。
村中有一條s形的路,路從九戶人家門口經過,九戶人家的院門前是菜地,菜地的南邊就是前塘。
小朋友們在一起玩耍,一般會到大人視線不能及的地方,後塘是最佳的選擇,如果玩捉『迷』藏這樣的遊戲,那肯定是要選擇一個隱蔽和僻靜之處,後塘的黃楊樹林,乃至蘆葦叢是一個最理想的地方。兇手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大貴和二貴在後塘出事,絕不是一種偶然的現象。
大多數人家已經炊煙裊裊,李彩環家的煙囪也在冒煙。
十一點四十分左右,上工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他們或扛着鐵鍬,或推着獨輪車。褲腳上全是泥巴。
李彩環扛着一把鐵鍬走進院門,隨手將院門關上了。不一會,一羣人走了過來。
李雲帆他們等收工的人消失在各家院門的時候,走出了黃楊樹林,繞過菜地,朝李彩環家的院門走去。
院子裡面傳來小孩子的聲音 ,還有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陸所長敲響了李彩環家的門。
“誰啊?”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非常尖細。
“嫂子,是我,陸雲飛啊!”
院門“咯吱”一聲開了。開門的是李彩環。他朝院門外面掃了一下。臉『色』一下子由晴轉陰:“陸所長,你們這是……”
“嫂子,進去說話。”
這是同志們第一次接觸李彩環,她的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六八上下,皮膚白裡透紅,體態苗條勻稱。
堂屋裡面有兩條長板凳,李彩環又到廚房搬來了兩條。同志們在板凳上坐了下來。
大桌上有一件做了一半的棉襖,看大小,應該是小孩子的衣服,針別在衣服上,針鼻子上有一大截白線,衣服旁邊還有一個頂針和一坨線。長條桌上有一個裝針頭線腦的、淺口無把的竹籃子。
李彩環端起一個茶盤準備倒茶,被陸所長叫住了:“嫂子,時間不早了,公安同志和你談幾個問題就走,用不着倒水了。你坐下來。”
李彩環猶豫了一下,端着茶盤走到堂屋的門口道:“娘,來一下。”
“啥事啊?”從廚房裡面走出一個老太太來。
“倒一壺茶來,把碗涮乾淨了,碗櫥裡面有一包茶葉。莉莉,到外婆那邊去。乖,別『亂』跑,啊!”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了廚房。一根獨辮子在後腦勺上甩來甩去。
李彩環這才坐了下來。眼睛望了望陸所長,又望了望李雲帆。坐下之前,她走到大桌跟前,拿起做了一半的棉襖,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李雲帆和陳皓都注意到了這個微小的細節,李彩環的針線活和做姑娘的時候相比,是大有長進啊!
李雲帆望了望陳皓,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大嫂,一九六七年六月五日下午,就是二貴出事的那天下午,你當時在什麼地方?”
“我到大隊部去了。”
“到大隊部做什麼去了?”
“基米,還有小麥。”
“什麼時候去的?”
“不到三點鐘。”
“什麼時候回家的?”
“天已經黑了。”
“中途有沒有離開過大隊部?”
“人多——我前面排了好幾個人,我就到小店坐了一會。”
“坐了多長時間?”
“我想不起來了。”
“你有沒有到其它地方去?”
“沒——沒有。”
“有人看見你到西邊去了,時間大概有四五十分鐘。”
正說着,院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老太太右手提着一個壺茶,右手拎着一個菜籃子,裡面放着十來個小碗。她把茶壺和菜籃子交給李彩環,準備去開院門的時候,小女孩已經跑到了院門口。
走進院門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脖子上騎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他低下身子,歪着肩膀走進了院門,生怕門頭碰到了孩子的腦袋。
這個人就是李彩環的丈夫秦祥海。
秦祥海朝屋子裡面掃了一眼,把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順順,和莉莉到鍋屋去玩,別『亂』跑啊!。”秦祥海一邊說,一邊將院門關上,並『插』上了門閂。這個細節讓人感到彆扭和不可思議。
“祥海,今天沒有到酒廠去上班啊!”陸所長道。
“請了半天的假,帶順順到陳集看醫生去了,陸所長,你們這是……”
“順順怎麼啦?”
“發燒,咳嗽。”
“一定是着了涼。”
“可不是嗎!你們這是——”
“縣公安局的同志找嫂子問點事情。”
“你們該不會是爲二貴的事情來的吧?”
“不錯,公安同志想把二貴+*小說 *wwW.*class12/死亡案子重新理一理。”
“早該理一理了,這地方不乾淨,叫人心裡不踏實,橫不能躺下,豎無法站立,不把鬼找出來,弄得鄉親們的心裡面沒着沒落的。自從順順生下來以後,我們就把孩子他外婆接來了。”
敢情秦家塘人的心裡面一直有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啊!
“祥海,你不要打岔,公安同志正在問事情呢?”
秦祥海不再作聲,接過陸所長遞給他的香菸,蹲在門口,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大嫂,我們接着剛纔的話茬,請你回憶一下,你離開小賣部之後,到什麼地方去了?”
“到什麼地方去了?事情隔了這麼久——有六七年了,你們容我想一想。”
“彩環,你會不會到大徐村去了,你每次到大隊部去加工糧食,或者買東西,不是都要到紅霞家繞一趟嗎?”秦祥海提醒道。
“祥海,經你這一提醒,我想起來了,離開小店以後,我到大徐村去了——我在紅霞家坐了一會。我們都是三塘村的人,從小在一起長大。”
李雲帆和陳皓對視了一下,王萍的鋼筆也停了下來。其他人也都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
兩個小傢伙站在廚房的門口,怯生生地望着堂屋裡面的人。
“去的時候,我還買了一點糖果。紅霞和我走得最近。”
李雲帆沒有想到,李彩環自己提到了糖果的問題。
談話不得不草草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