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韜,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李雲帆吸了一口煙道。
“剛開始,我並不知道,我就是在心裡面犯嘀咕。事情發生後,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不過,我表哥華榮在私下裡跟我提到過這個舒家,還有龍山鎮的一些離奇古怪的事情。章國森只要做什麼重要的、秘密的事情,少不了我表哥,他和我表哥喝過血酒,盟過誓言,兩個人兄弟相稱。一九四六年的春天,章團長回山城縣探親,帶了三個隨行人員,我表哥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情況,章國林在報案的時候提到過。有些事情,只要它們確實曾經發生過,那就一定會在某一個特定的條件下,以另外一種形式被複制或者還原出來。
“篤——篤——篤”門響了三下。
李衛國走過去移開門閂,打開門,門外站着顧大嫂。
李衛國裹緊了大衣,雪花從門縫直往屋裡鑽。
顧大娘朝屋裡面看了看,她想問王萍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睡覺。
李雲帆朝李衛國招了一下手,意思是讓他來接替王萍的工作。
王萍站起身,和李雲帆低語了幾句,然後走過去對顧大嫂道:“大娘,我就不回去了,您一個人回去睡吧!”
李雲帆站起身,朝李子榮和卞一鳴指了指,道:“你們倆把大娘送回家,小心路滑,扶着點。”
李子榮穿上大衣,從牆角拿起一把雨傘,卞一鳴打開房門,一大陣雪花鑽進了屋內,同時鑽進來的還有一股『逼』人的寒氣。
雪還在下着,而且越來越大。夜已經很深,但同志們一點睡意都沒有。
李衛國關上門,『插』上門閂,審訊繼續進行。
“種子韜,你接着往下說。”
“是,有一天——就是我們團進駐龍山鎮不久,龍山鎮派代表到鎮公所來拜訪章團長,來的時候帶了一點‘孝敬’……”
“什麼‘孝敬’?”
“就是一千塊大洋。”
“一千塊大洋?”
“表哥說是麻鎮長的主意,當時,部隊駐紮在鎮公所,花銷很大,麻鎮長有點扛不住了,大概是他攛掇的。”
“這些代表裡面有舒家嗎?”
“有,領頭的就是舒老爺,他是龍山鎮商會的會長,他出了五百塊大洋,臨走的時候,舒會長還提出要在家裡宴請章團長,並且請麻鎮長和龍山鎮有頭有臉的人作陪。這一請,就請出了一件禍事。”
“請出了禍事?”
“不錯,在舒會長宴請章團長的第二天晚上——大概是九十點鐘了,我已經睡下了,我表哥把我叫醒了,他把我帶到鎮公所附近一家偏僻的酒店,要了一瓶酒和一些下酒菜。我以爲他有什麼要緊的話跟我說,可是他只顧喝酒,一言不發,我看他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就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他怎麼講?”
“他只提到了他爹,還有老婆和孩子,說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說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才能回去。其它,什麼都沒有講,一個勁地喝酒,不一會,一瓶酒就喝完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把他架回宿舍去了。”
“那他爲什麼要喝這麼多的酒呢?”
“當時,我心裡面直犯嘀咕,他從來沒有喊我喝過酒,有時候,我喊他喝酒,他都推說有事。”
“後來呢?”
“第二天,我一天都沒有看到表哥華榮,也沒有看到章團長。我這心裡面就更納悶了。”
“第二天夜裡,大概是十點半鐘左右,我已經睡下了,睡夢中突然聽到了敲門聲,王鐵頭爬起來去開門,結果,門外什麼人都沒有。剛躺下一會,敲門聲又響了,這次是我開的門。我朝門外看了看,沒有人,剛想退進去,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定睛一看,正是我表哥華榮,他向我擺擺手,叫我不要說話。然後把我帶到了茅廁的後面。”
“爲什麼要把你帶到茅廁後面呢?”
“他怕有人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有三個人和我住在一起。”
“接着講?”
“是,我當時被嚇了一大跳——可接下來——表哥的一句話把我嚇得三魂掉了兩魂。”
“什麼話?”
“他說,如果他遭遇不測,害死他的人一定是章國森。”
“他沒有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有,說完以後,他就走了,我想問什麼,已經來不及了——臨離開的時候還扔給我兩句話。”
“什麼話?”
“今天晚上說的話,不要跟任何人講。”
“還有一句話呢?”
“實在不想幹了,就回成都老家去,別忘了照顧鐵柱和桃子——鐵柱和桃子是表哥的兩個孩子。”
“這件事情,是不是和舒家有關。”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我在鎮公所裡面轉了一圈,既沒有看到表哥的影子,也沒有看到章團長的影子——章團長的屋子裡面黑燈瞎火的——往常,在這時候,團部裡面的燈都是亮着的。我就到鎮公所的大門口去問執勤的警衛,警衛說沒有看到團長出去,也沒有看到華榮出去。我還到水仙住的地方問了傭人劉媽,劉媽說沒有看到章團長,更奇怪的是,姨太太水仙也不見了。”
“姨太太不見了?”
“不錯。”
“劉媽說,姨太太是早晨出去的,可能是到城隍廟燒香還願去的。”
“姨太太是不是跟章國森去的呢?”
“劉媽不知道,她說太太是在她出門買菜的時候走的。這不是很蹊蹺嗎?姨太太每次到城隍廟進香,午飯前一準回來,那天晚上,到十一點多鐘都沒有回來。”
“你現在知道原因了嗎?”
“知道了。知道的還有兩個人。”
“哪兩個人?”
“一個是我表哥,另一個就是章國森。現在只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了。那就是章團長。”
“爲什麼?你表哥華榮呢?”
“我表哥已經不見了——他突然離奇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你把當時的情況說說。”
“是。”
章國森的外衣正在一件件地被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