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二人因爲沒了堯月的法訣加持,腳底突然踩了空毫無預兆地向下墜落,秦昱緊緊的將唐之護在了懷裡摔了下去。
“你沒事吧?”剛在下面朝着唐之呼喊的秦昱連忙將她扶了起來,一臉擔心,並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護在身後,“你放心,有我保護你。”
一同摔下來的秦昱則不慌不忙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看着像是自己影子的那個秦昱:“她自己有眼能辨,難不成你認爲是我將她困在這裡的不成?”
唐之退了幾步,看着兩個性格迥異還有些針鋒相對的秦昱,此前如蜃那般的壓迫感在他們身上絲毫察覺不到,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畢竟蜃能幻化成自己心中所想之萬物。
本想問他們知道自己多少秘密,再由此來分辨誰纔是真正的秦昱,但轉眼一想,蜃若是一直在他體內,不會不知道。
唐之細細想來,此前上身之時她從未遇見蜃出來作祟,亦或許它並不知道,不如,賭一把看看。
“你們倆別爭了,我問你們幾個問題,看誰答得上來。”
唐之看了看他倆,一模一樣的面孔一模一樣的裝束,一個眼神炙熱,一個卻是看似冷漠,眼神卻透着些柔情。
“在查包子鋪老闆的案子時,我出什麼事了?”
她心中的答案明明是被邪祟上身的事,卻不想這兩人……
“上了桌查看屍體,還險些摔到地上。”
“對,摔下來時還架在桌子和我之間,趴在我的肩頭。”
唐之皮笑肉不笑地小聲嘀咕道:“這種丟人的事還不把它忘掉……”她清了清嗓子又問道,“還有呢?”
“還有,我轉頭之時,親……”她連忙捂住了左邊秦昱的嘴。
“這事你讓我嚥到肚子裡去,我不會說的。”
唐之這才鬆了口氣,雖說他倆說的都沒錯,但怎麼就會不記得自己被邪祟上身這麼大的事呢?
她有些不死心,收回手繼續問道:“再好好想想,還發生了什麼事?”
“深更半夜去找白正初私會。”
唐之張大了嘴,他怎麼……怎麼能說這個?
右邊那個秦昱連忙跟上:“你還摸了他的臉頰和頸部。”
她急了:“你們就不能記點重要的事?比如……”
“比如洞房?”
唐之瞪大了雙眼看着左邊的秦昱,他明明一臉認真的樣子,爲何覺得他是在有意調戲自己。
“比如我追上你之後,你楚楚可憐地看着我,還對我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楚……楚……”唐之來回指了指他們倆,“你們倆到底記住了點什麼東西啊?”
二人互相看了眼,異口同聲道:“都是我們之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唐之狐疑地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實在是分辨不出個所以然:“那,我愛吃哪道菜?還得說出廚子的名字。”
右邊的秦昱連忙答道:“當然是紅燒獅子頭。”
“匯賢樓的廚子,和,”左邊的秦昱臉上微微浮現出了一絲自滿,“我親手做的。”
“我愛吃的水果?”
“梨。”“梨。”
“我最近特別喜愛的東西?”
“我做的香囊!”右邊的秦昱一臉得意地看着左邊有些遲疑的秦昱,“怎麼?編不出來了?”
而右邊的秦昱對唐之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答案,是……我。”
唐之的臉“唰——”得一下紅到了脖子根,詫異地看着那雙柔情似水還帶着笑意的眼睛,他一定是在故意調戲自己!
在外看戲的堯月不禁拍起了手,自言自語道:“嘖嘖嘖,佩服佩服,還是小年輕會說話,不過之前也沒覺得這小子有這兩面的性格啊……難道是那地龍把吞下去的吐出來了?”
看完熱鬧,堯月便再次念起法訣,將唐之的魂魄順着二人牽着的手送回到了她自己的體內。
而回到自己身體裡的唐之還陷在此前秦昱的眼神之中,久久未能回過神來,躺在牀榻上呆呆地看着頂上空無一物的帳子。
“醒了,醒了!”秦母連忙雙手合十不停地念着“謝謝菩薩”。
堯月收起了拂塵有些嫌棄地看了看秦母道:“救你兒子的是我,不是菩薩。”
“哎喲,你瞧我這激動的。對了,我讓來福去給你取最愛喝的梅子酒了,顆顆入味,保證你喝了還想喝。”
一聽有好酒,堯月就要往外走。
秦母拉住了堯月:“可他們倆好像還沒回過神啊……是不是哪兒還……”
堯月在她耳邊小聲耳語道:“他們倆現在那叫‘恍神’,就跟尋常人一樣,一會兒便好了。哎,我一會兒跟你說我方纔看見的事,保證你這個當孃的都沒見到過,這把我羨慕的喲……”
於是房裡就只剩下了秦昱和唐之二人,秦昱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牢牢地抓着唐之的手,而她也察覺到了從手部傳來的動靜,緩緩地轉頭看向躺在自己右側的秦昱,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
“下次別那麼傻了。”秦昱溫柔地看着唐之,輕聲道,“要是你再也回不來了,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唐之坐起身,單手捏住了他的臉頰,蹙着眉道,“你都記住的是些什麼事啊?我被邪祟上身的事怎麼就沒記住?”
秦昱被她捏得微微撅起了嘴,非但沒生氣,反而還笑着將她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裡,輕輕摟着她,在她耳邊柔聲道:“你的所有的事我都記得;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你被剜過的傷口,也疼在我心裡……你的苦衷,我不會逼問,等有朝一日,你願意告訴我了,我便靜靜地聽你說,耐心地聽你說完。”
唐之伏在他懷中,他胸膛傳遞給自己的那份安心讓她捨不得離開,但她不能。
“你還記得你出什麼事了嗎?此前在刑部大牢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好好的,爲何會突然變成這樣?”唐之起身坐在牀沿看着秦昱問道。
秦昱遲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自見你之後,再回去審訊之時便感到不適。只記得白正初把我送上馬,之後的事我便記不清了,當我醒來我就發現已經回到府裡,接着就聽聞你倒下了。但無論我怎麼做,你都沒能醒來,還好前輩來了,這才得救……我才發現,嘴上說着會護你周全,到這種關頭,卻恨自己除了會查案,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唐之想起此前遇見白正初時心裡那股不對勁,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無需自責,等有一日,我把一切都處理好了,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刑部大牢裡的人興許知道些什麼,哪怕只是一點點。
花朝節那日,秦父還在江南跑商,並未歸家。於是,秦母便邀了本就想一道的堯月,只是原本堯月是想纏着唐之的,卻被秦昱的一個眼神給勸開了,畢竟他想和唐之獨處的心堯月那是看得一清二楚。
“福兒,我來。”
秦昱走到坐在銅鏡前的唐之身旁,接過了福兒手中的青雀頭黛,福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退出門外,順手便將門輕輕闔上,侯在院中。
“你想幹什麼?”唐之躲閃開去,“你個大男人該不會想替我畫眉吧?”
秦昱單手將她按回到銅鏡前:“‘夫君’給‘妻子’畫眉天經地義,其實我早就想一試,奈何沒有機會。”
唐之蹙着眉看着他,今天這又是吹的什麼風?
秦昱微微俯下身伸出手指,輕輕將她眉心舒展開去:“即便你現在有一肚子的秘密,即便你幾番想將我推開,但至少我們都是真心相待……在剩下這些日子裡,讓我不再是你的交易對象,而是像個夫君一樣待你,可好?”
“……”唐之看着他那期待的目光,心又軟了,不以爲然地轉向銅鏡,“隨你,反正也沒幾日了,總得把戲做足了。”
也好,這樣,自己就算離開了,也不覺得白來一趟。
下山時,唐之從未想過別的,只一心想着除魔衛道,沒想到,“嫁”給秦昱之後,這日子會過得如此驚險而又刺激,酸甜苦辣鹹,近乎都嚐了個遍。
秦昱雙眼含笑看着銅鏡中嘴角微揚的唐之,細心地替她描起了眉。
院中,堯月與秦母有說有笑,卻突然聽見房內傳來了爭執聲。
“我都說了不讓你畫,你倒是練一練再下手啊!”“我……我這不是沒經驗嘛,萬事開頭難,還有個頭一回……”“你畫成這樣還不如讓福兒別出去,至少還能攔着你一點,我這都成一字眉了,還怎麼出去見人啊……讓開讓開,我自己來。”
院中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小聲笑了起來。
秦昱不知所措地看着湊近銅鏡小心翼翼地修整自己眉毛的唐之的樣子,忍俊不禁,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
說到底,骨子裡她還是個姑娘,也怕醜。而明明在與邪祟爭鬥之時,即便受了傷,衣衫襤褸,她也從來不在乎。
不管結局如何,也不枉與她夫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