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西牽着馬一路走回城中,唐之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秦昱偷偷一笑,二話不說便帶着她去了匯賢樓。
“老闆,把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都端上來。”
秦昱拉着唐之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那地方能瞧見最熱鬧的街頭。
“喲,秦大人,您帶夫人來吃飯吶?今兒是發生什麼大喜事了?”
唐之向掌櫃的招了招手,掌櫃的附耳過來,她小聲道:“這陣子夫君吃我做的菜吃膩了,想出來吃點好的,你就啥也別問,只管上。”
“嘿嘿,好嘞~那您二位稍等,這就給您上菜~”
“你跟他說了什麼?”
唐之手指搓着芍藥花的花莖:“你不告訴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啊。”
“我可是‘秦大人’,我若是想問,他還能不告訴我?”
“是是是,秦大人,那你既然這麼好奇,便問吧。”
見唐之有些不太愉快的樣子,秦昱便沒再繼續捉弄她。
轉頭看向窗外,家家戶戶點起了燈,儘管天氣還有些涼,卻阻擋不住小販們冒着嚴寒擺着小攤費力吆喝着,賣着熱乎的小吃,給來往匆匆的人們添上些溫暖。
當一桌子好菜擺上了桌,唐之先把筷子遞給了對面的秦昱。
“夫君先用。”
他接過筷子,放在碗邊,拿起勺先替唐之盛了碗佛跳牆遞了過去:“你這樣我倒是真不太習慣,吃吧。”
唐之滿意地接到自己面前,剛吃了一口,寧遠就到了。
本想跟他笑着打個招呼,就見寧遠掃視了一遍,徑直走到了他們二人的桌前。
唐之擡頭看着臉色有些陰沉的寧遠,有些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來傳國主口諭。”
唐之笑笑:“我知道今天是最後一天,吃完這頓我就……”
“秦昱聽旨。”寧遠將國主的令牌亮了出來,衆人紛紛下跪。
唐之沒了辦法,只好放下手中的碗,撩起裙袂,和秦昱一道跪在了寧遠面前。
“赤封院院主唐之胞妹唐芷,與刑部尚書秦昱大婚之後,逐漸顯現本性,品行不端。已爲人婦,不守婦道,不知廉恥……”
秦昱起身一把揪住了寧遠的衣襟,大怒:“你在說什麼胡話?!她何時品行不端、不守婦道?”
寧遠看了眼唐之,她眉頭緊鎖,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角,雖對今日之事她早有心理準備,但萬萬沒想到,國主會用這種措辭。
“阿昱,鬆手。”唐之壓低聲音道。
“他如此詆譭你,我怎能坐視不理?”
她一把拽住了秦昱的衣角:“跪下,聽完再說。”
秦昱沒了辦法,只好又跪了回去。
“……”寧遠整了整衣襟繼續說道,“爲秦府及時止損,特下此旨,命秦昱即刻休妻。若膽敢抗旨,革去刑部侍郎一職,剝奪秦府地契,將秦府上下趕出寧國流放,永遠不準踏進寧國一步……欽此。”
“這就是你說的‘萬全之法’?”秦昱看着低着頭一聲不吭的唐之,“我不會接旨的,讓我承認這些,讓我休了你,我做不到。”
唐之擡起頭看向寧遠:“秦昱領旨謝恩。”並替秦昱磕了個頭。
“你!”秦昱吃驚地看着唐之俯身磕頭。
“早些離開吧。”寧遠對唐之小聲道,隨後看了眼眼眶泛紅的秦昱,暗暗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匯賢樓。
唐之低着頭未讓秦昱瞧見那難過的表情,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離開秦府。心如刀割,卻只能面不改色,不能讓秦昱心軟。
周圍人都對着唐之小聲議論指指點點,秦昱起身朝着他們低吼道:“若是有人膽敢不分黑白說我夫人一句不是,統統把你們抓起來問罪!”
“夠了,”唐之起身低着頭對秦昱小聲道,“別跟我扯上關係了,這名聲的確不好聽,但至少能護住你,護住秦府,而且唐芷也能全身而退,時間長了他們定會忘記有過這麼一個人。切記,別跟他們爭……我走了,別跟來,日後有緣再見吧。”
說完唐之便丟下秦昱一人小跑着離開了匯賢樓,正端着最後一盤菜上樓的掌櫃的站在樓梯口,這就納了悶了,方纔二人還有說有笑的,感情好的很,怎麼就突然變得如此不堪了?
隨時準備離開的唐之,除了裝着驅魔錐和符咒的布袋,什麼也沒帶。冷風吹拂着她的臉頰,委屈得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面對那些冷眼相待的人們,她什麼都不能解釋。
“啪!”
唐之感覺到頭上似乎被砸了什麼,伸手一摸,那粘稠狀的,不正是蛋清麼,蛋黃順着髮絲滑落在了地上。
她轉過頭去,被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家指着鼻子罵道:“一個女人不守婦道,比偷了東西還可恥!”
她剛要開口,一把爛菜隨之而來砸在了她的身上。
“滾出昌和城!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妖女!就是有你在,這世道纔不安寧!”
“快滾!”
砸向她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雜,自恢復知覺後,這樣不明不白的疼痛比利刃砍傷自己更疼。
唐之轉過身頭也不回,被一路砸着追趕出了昌和城。
秦昱猶豫過後,一咬牙追出了匯賢樓,但已不見了她的蹤影,後來循着人多之處去了才知道,她已被衆人趕出了昌和城。
唐之一路跑,一路委屈地抹着眼淚,跑進了那個屠村案發生後的無人村,這纔敢哭出聲,那哭聲在這陰氣漫布的無人村裡顯得更加滲人。
她邊哭邊來到了當初和堯月、秋雨借宿的那間屋子,關上門縮在角落裡抱膝痛哭。
“喲,這是被拋棄了?”
唐之聞聲,一把抽出了腰間的驅魔錐起身擺好陣勢,抹了抹眼淚準備迎敵。
不錯,這個“敵”便是久未露面的葉青。
“砰!”
門被一腳踢了開來,那抹青色在月光下十分顯眼。
“你又想做什麼?”唐之冷冷道。
“殺了你啊,還能做什麼?”葉青伸手一甩,鞭子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沒有秦府那小子,對付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小丫頭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筋鞭?!屠村案果然與你脫不了干係!”唐之握緊了手中的驅魔錐,“我今天就當着他們的面替他們報仇!”
唐之衝上前去,與葉青打得難捨難分,但就當她找到破綻要念法訣之時,面前突然竄起了一人多高的火焰,迅速蔓延至整間屋子,將她困在了屋內,寸步難行。這裡離最近的河太過遙遠,無法施術取水,要想出去就只得衝出這火海。
“怎麼?就這點本事?”葉青在門外挑釁道。
唐之冷哼一聲,趁其不備雙管齊下,符咒猛地從火海中竄出,隨着驅魔錐直衝葉青,接下招之後,她見火勢之大唐之根本無法輕易逃出,便只留下一抹狡黠的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驅魔錐回到唐之的手中,吸收了那些火焰的熱,她像是拿着燙手地瓜似的左右換了換手。
周圍的火勢越來越大,那燙人的火焰薰得她有些喘不上氣,捂着口鼻蹲下了身去想要尋找出路。
“風……”她連忙閉上了嘴。
不行不行,風越吹火越大,難道真要死在這兒了?
秦昱追到城外時,見無人村的方向火光沖天,忙讓守城侍衛去叫刑部和衙門的人來救火,猶豫不決後他還是決定先去無人村救火。
“這個不能燒壞了……”唐之連忙脫下了那身秦母給自己做的衣服,趁着火還沒來得及將房頂吞沒,用力扔出了屋外,恰巧砸在了趕來的秦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