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至死不忘

029 至死不忘

韶靈悵然若失地走了幾步,突地心中一揪,回過頭去,費力地揚起脣畔的笑。“風蘭息,認識你真開心。”

風蘭息微微愣住,回憶在腦海一頁頁翻過去,曾經,那個小女娃的臉上漸漸聚攏了笑,繁茂樹葉之中的微風,彷彿在她的眼底靜止了。

當時的宮琉璃,也曾經對他說這一句話。

而他只是微笑,不曾說出心中的想法,這一回,他不願再保持沉默,不願再錯過跟她坦白的機會。

“小韶,我也是。”他的眼底盡是欣慰,還有更加複雜的情緒。

韶靈朝着風蘭息揮了揮手,另一手緊緊護住胸口的金藍色錦盒,不再多言,隨即轉過身去,整個人被夜色吞噬。

“琉璃兒……我也是……。”低不可聞的嗓音,壓抑着快樂和痛苦,從風蘭息的喉口溢出,他久久地站在正廳門口,目送着韶靈,即便她早已看不見了,他還是站着。

春天的夜風,吹來的時候,總算不再讓他覺得冷。

“送了你什麼好東西?”慕容燁從韶靈一走出將軍府,就盯着她懷中的金藍色錦盒看,黑眸幽深似海。

他曾經將風蘭息送她的荷花簪丟入荷花池內,這一回,他不再會犯一樣的錯。

“回去再給你看。”韶靈小心翼翼地呵護着,生怕一個不小心,再將白瓷茶杯碎了。瓷器雖然美麗,但很脆弱。

慕容燁冷冷瞥了一眼,雖然不太高興,但不再多言。

直到一腳踏入了鳴東苑的屋內,他已然長臂一伸,朝着韶靈胸前的錦盒一抓,將錦盒放在圓桌上,打開一瞧,卻是一個看似普通的茶杯,並不華麗。

甚至,不曾以金線描繪。

若真要挑出其中的驚豔之處,便是白瓷的通透細膩,以及整體的柔潤素雅,給女子用,的確是適合的。

“難道用這個茶杯泡茶,茶葉就格外香?”他冷哼一聲,不以爲然。

“又在吃味?”韶靈清冽的眸光,對準慕容燁的俊臉,他平日裡行事作風猶如烈風般毫不留情,倒是因爲風蘭息,他久久難以釋懷。

她取了一塊白色絲絹,將白瓷茶杯細細擦了一遍,放置在桌上,沖泡了一壺茶,伸手倒茶水到茶杯之中。

“風蘭息對你,未免太好了。在爺的眼裡,跟糾纏不休不遠了。”慕容燁好整以暇地望向韶靈,雙臂環胸,不冷不熱地說道,卻不阻礙她珍惜和善用這個茶杯。

“他也說七爺對我很好,你們怎麼還心有靈犀,一點通了?”韶靈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神慧黠,語氣詼諧。

“他真是這麼說的?”慕容燁挑了挑眉,不怒反笑。

“他很大度。”韶靈彎脣一笑。

慕容燁輕撫杯緣,沒有答話,嘴角的笑添了幾分陰冷。“這就是埋怨爺小心眼了?”

“七爺是很小心眼。”她把小臉貼在他胸前,笑得眼兒眯成新月,心頭更像是被淋了溫熱的蜂蜜,又暖又甜。嬌小的身子更倚靠進他懷裡,傾聽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只是這麼貼着他,她就覺得心安。

若不是因爲喜愛自己,珍惜自己,慕容燁也不會對風蘭息耿耿於懷。在這段感情裡,他若何時真的毫無所謂,說不定兩人很快就要分開了。

慕容燁享受着溫香暖玉在懷的愜意和自如,他勾脣深笑,將韶靈抱的更緊。至少,得到她的身體跟心的人,只有他自己。

“爺也算是低估他了,既然風蘭息沒欺負你,爺也不必跟他算總賬。”慕容燁依舊擺着架子,不肯坦誠風蘭息比他想象中的翩翩風度,正人君子。

不過,慕容燁能說出這樣的話,依舊頗爲不易。韶靈不再逼他,正欲起身離開,黑眸瞪着她看了半晌,薄脣慢慢勾起來,染足了危險而邪惡的笑意。下一瞬間,他突然出手,再度將她拉進懷裡。

“風家的人,還不算討厭。不過,往後你可不能再瞞着爺,偷偷跟他見面。就算要見,爺要在場。”他說的異常堅決,願意給韶靈自由面見朋友的機會,不願把他的自由,全部剝奪,讓她變成毫無思想的木偶。

韶靈會意一笑,任由他的雙臂環住她的身子,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她跟風蘭息的事,慕容燁能夠理解,實在是她的幸運。

她沒有選錯人。

……

這一場狩獵大會,用意絲毫不簡單。

張太后等着這個良機,給她一個下馬威。大半個月的養精去銳,只爲了在這一日,徹底讓韶靈淪爲被恥笑的對象。

張太后坐在金色風蓋之下,冷眼瞧着韶靈前來,她的眼神陡然變得陰沉,揚聲喝道。

“跪下!”

韶靈一怔,在仁壽宮裡張太后雖然不太熱絡,始終冷冷淡淡的,但從未如此嚴厲地訓斥過她。

見韶靈咬着脣,跪下了身子,張太后無聲冷笑,嗓音冰冷。“狩獵大會是皇親國戚和臣子才能來的,這規矩沒人告訴你麼?”

還不等韶靈迴應,張太后已然不耐地偏過臉去,對着身旁幾個下人一頓數落:“你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哀家留着你們還有何用?”

“太后饒命!”稀里嘩啦又是跪倒三五人。

明明是張太后的宮女,傳話要她出現在狩獵大會上,但她環顧四周,那個宮女並未出現在這裡,韶靈心中有數,張太后早就佈置了這個陷阱,誠心羞辱自己。就算自己咬定是宮裡的人傳令,張太后要藏起一個人,太過容易。

衆目睽睽,每個人都以爲是韶靈厚着臉皮,不請自來,不懂規矩。

而慕容燁剛剛離開,正去挑選狩獵的坐騎跟適用的弓箭。

張太后的這一場好戲,讓人誤以爲皇家的貴客慕容燁雖然二十多年都在宮外,但這幾個下人去傳達太后懿旨的時候應該提醒過慕容燁,身份不夠格的人,不該出現在狩獵大會上,哪怕心中窩火,張太后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去指責慕容燁,首先獲罪的自然就是辦事不利的下人。

幾位宮中太監被掌摑,一下子讓當場的空氣都降到宛若身處冰窖,韶靈安安靜靜地望着眼前的場景,張太后這一齣戲,不過是做給慕容燁和自己看的。若慕容燁不是張太后的親兒子,不懂規矩的這些巴掌,就要甩上她的臉孔上了。

“難不成跟了我多年的女人也不能來?”慕容燁來的,比韶靈想象的更快,他明明聽說韶靈來狩獵大會的原委,沒想到張太后竟然用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招數,處置自己的女人。

張太后斥責一聲,“你們都下去。”

周遭的六七個人,全部退了下去。

張太后冷淡地說:“你平日裡怎麼做哀家也管不了了,你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場合,你帶什麼人來,不用到明日整個京城就能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你怎麼能不爲哀家考慮,不爲御家考慮,不爲整個皇室考慮?你以前身邊有多少個女人,她們又是什麼身份,哀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往後跟你一道出入皇家場合的,可不能是隨便的女人。”

“別演戲了,不正是你派的人,讓韶靈來的?要是皇家不歡迎她,也就是不歡迎我。”慕容燁冷哼一聲,面色鐵青,一把將跪在原地的韶靈扯了起來,作勢就要走。“我們走。”

韶靈看着他,眼底一抹哀求,但慕容燁正在氣頭上,視而不見,拖着她就要離開狩獵場。趁他不在,張太后竟然要韶靈下跪認罰,他若晚一步來,是不是張太后還要對韶靈掌摑?!

張太后在他的身後,神色緩和一分:“這也都是下人沒說清,哀家就不追究了,別耽誤了狩獵的好時辰。”

“沒心思狩獵!”慕容燁大手一揚,面不改色。

“七爺,皇親國戚都來了,別把此事鬧大。我又沒得委屈,你別走了。”韶靈苦笑着,挽留身旁的男人。

張太后見慕容燁因爲韶靈的話而放慢腳步,以眼神示意玉瑾將人攔住,她的臉上很快又有了笑靨。

“燁兒,聽聞你箭術高超,身手不凡,也讓哀家見識見識,來人,把黃金翎呈上。”

慕容燁一聲不吭,冷如冰霜,不多久,似乎有人驚動了皇帝,御塬澈踏着大步前來,張太后猶如見了救星,神色一柔:“皇上,你要不要跟燁兒比試比試?”

韶靈緊緊地握住慕容燁的手,神色沉靜,各位皇親國戚已經身着騎馬裝,選好了駿馬和弓箭,狩獵場上的人越積越多。

張太后清了清嗓子,對着衆人說道:“若是誰奪得鰲頭,除了皇上拿出來的賞賜之外,哀家也把這支紫玉釵獻出來,若是哪位得着了,也能贈與自己的夫人或是心上人。”

韶靈眼神輕瞥,比起皇帝的黃金打造的一套如意華貴碗碟,那一隻躺在紅色絨布上的紫玉釵,卻是玲瓏剔透,白玉釵碧玉釵倒是見的不少,淺紫色通透明澈的玉釵,卻是世間罕見,可見張太后出手大方,不遜皇帝。

慕容燁順着韶靈的目光,看到了那一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紫玉釵。

他沉默着從太監手中接過黃金翎,箭筒中每人都有二十支箭,這些翎上都刻着每個人的名字,方便太監將射中的獵物清點,也不容易在其中做手腳,記在每人的名下,一決勝負。

“別忘了我跟你交待的事,盡了興就好,別太……”韶靈壓低了嗓音,見周遭有人在看她,她鬆了手,不再說下去。

“知道了。”慕容燁對她一笑,隨即轉身離開。

韶靈望向坐上馬背的慕容燁,他一襲紫色的騎馬裝,乾淨而利落,腰際繫着黑色腰帶,手腕處套着黑色護袖,意氣風發,俊美無儔。

陽光從他身上反射出來的光圈,一個個落在她的眼底,她平靜地微笑,目視着他勒住駿馬繮繩,身姿英挺。

太監用力敲響了紅色的大鼓,幾乎將韶靈體內的魂魄,全部敲碎。

“小韶,我也來了,你可要給我加油鼓勁啊!”一道熟悉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韶靈一下子就看到了在左邊的宋乘風。

他是朝廷武將,狩獵大會,怎麼會少得了他?!

“宋大哥,你可不能當最後一個!”韶靈眉眼一動,笑着跟他揮手。

“胡說八道!你宋大哥一定是前三甲!”宋乘風說的很有把握,英俊而黝黑的臉上,一派驕傲。

以宋乘風的身手,進入前三甲,不是問題。

待韶靈回過身去,才發覺張太后和一干女眷,都在看她。很明顯,她們美麗的眼睛裡,脣畔的笑容裡,都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她抿脣一笑,自如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看這一場較量的勝負。

慕容燁再度出現在她的身前,已經是額頭有汗,馬背的箭筒空空如也,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幾個太監收拾了衆人的獵物,正在清點。

狩獵的結果一出來,衆人爲之變色。

一馬當先的人,不是當今皇帝。

“我沒想要。”她低低地說。

她怔住了,沒想過慕容燁爲了她,毫不給當場角逐的人一點面子,二十支箭射中十八個獵物,幾乎箭無虛發,而皇帝也不過射中十一個獵物而已,他當真是爲了得到那隻紫玉釵?他豈會不知,自從皇帝登基以來,每年狩獵,都是皇帝一馬當先,這其中的道理,連韶靈都明白,慕容燁這麼精明的男人,何必在剛回宮就跟皇帝對着幹?而她,不過是看了一眼紫玉釵而已,她當真沒有任何慾望。

“我給你贏來的,你敢不要?”慕容燁斜着眼看她,這般浪蕩不羈吊兒郎當邪氣恣意的神態,落在他俊美的臉上,倒是有一種更加迷人的姿態。他直直地走到高臺前,拿了紫玉釵就走,不顧衆人目光,將紫玉釵簪在她的黑髮之間。

她微微仰着脖頸,無聲無息的時光,遊走在兩人中間,她雖然早已是慕容燁的人,卻並未對他動過心,但此刻,慕容燁眼底的光耀,宛若溫柔,突地刺痛了她的心。

這一場陰謀仇恨,將他們兩人捲起其中深不見底的漩渦,她原本就有了全盤打算,哪怕兩人努力到了最後,無法在一起,往後男嫁女娶,分道揚鑣,各不相干,她相信自己可以走的決絕,不再回頭。也相信可以在心中祝福慕容燁,抱得美人歸,在仕途大展身手。

但他給自己簪了紫玉釵的動作,無非是向衆人表明,他們的親密關係,也無疑使給張太后一個警告,她是他的人,往後張太后若不想母子反目成仇,也必須收斂幾分。

雖然難得,他這一刻的溫柔,或許她會銘記在心。

她笑,不曾垂眸,卻直視着他的眼瞳,不曾摘下那一隻紫玉釵,她不想駁了他的興致。

她當然不敢不要。

她願意在這一片陌生的人海之中等候,張太后抑或是別人都不足以懼,她只是想看看他騎馬狩獵意氣飛揚的模樣。

“皇上,這黃金翎,可否贈與我?”慕容燁突地轉向面色冷淡的御塬澈,沉聲發問,眼底沒有一分喜怒。

一句皇上,卻不是皇兄,慕容燁跟皇室御家之間,依舊隔開了一道不小的鴻溝,哪怕回京兩個月了,他還是以宮外身份自居。

御塬澈也留有幾分餘地,只是俊臉上的笑,不太自然。“既然喜歡,朕就賜給你。”

“已經分出勝負,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皇上,太后,告辭了。”慕容燁實在敷衍。

“好。”皇上御塬澈冷淡地笑,卻不曾阻攔。

“走吧。”慕容燁朝着韶靈說了一句,一眼都不曾看向張太后,自然更看不到太后身旁站着的謝宛玥。

“才一個時辰,你就累了?”直到兩人走得很遠,韶靈才揚脣一笑,溫柔地挽住慕容燁的胳膊,京城的狩獵場實在是寬敞,他們已經走出了皇家侍衛圈圍的中心地帶。繡鞋劃過長到腳踝處的草原,發出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

慕容燁捏了捏她的面頰,方纔的氣氛徹底地煙消雲散,笑出聲來:“我看是你累了,你不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嗎?”

韶靈揚起笑臉,食指在他眼前輕搖,直接地迴應。“你錯了,我其實是喜歡的,否則我也不會願意跟你來。”

慕容燁故作高深地蹙眉打量,這一支紫玉釵雖然是上等的首飾,但落在她美麗柔軟的黑髮之中,照樣只是一件陪襯。不過,他很喜歡,方纔那些女眷投入在他們兩個身影上的豔羨目光。包括那個什麼宛玥郡主。

皇帝跟太后總是將他們的情人關係藏得很深,既然如此,他就贏了天子,正大光明地得到賞賜,別在心愛女人的頭上。

這樣,總不會還有一些不開眼的蠢貨,以爲他的身旁,還有虛席以待。

“只是……”韶靈頓了頓,眼波一閃,不曾說下去。

“只是什麼?”慕容燁很感興趣。

“狩獵場上都是男人,女眷就只能在旁邊爲男人擊掌喝彩——”韶靈輕輕嘆了口氣,那些王妃女眷們,有些甚至只是喝茶聊天。讓她覺得,好無趣。

慕容燁揚聲大笑,輕輕推了推她光潔的額頭:“你是手癢了……我早該料到的。”

“所以纔給我求了黃金翎嗎?”韶靈臉上的笑容,清靈又狡猾,她的手從慕容燁的手臂上滑下,抓住他的衣袖。

慕容燁盯着那雙清澈的眼瞳看,心中牽動,他壓下俊長的身子,在她耳畔輕問。“跟他們比試,實在無趣至極。東邊林場獵物也不少,你我一較高下如何?”

見韶靈不語,慕容燁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有兩個青衣男子騎馬而來,對着慕容燁低頭行禮,隨即將兩匹馬牽到他們的面前,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再度匆匆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你的勝負心真重,我哪裡比得上你的箭法?”話雖然這麼說,但話音未落,韶靈已然一把奪過慕容燁手中的弓,將裝滿金翎的箭筒背在身後,一揮馬鞭,搶先而去。

慕容燁望着她在馬背上輕舞飛揚的淺藍色衣袂,脣畔笑意更深,或許韶靈原本的性子便是如此,他們兩個……勝負心都很重。

到了東邊林場,慕容燁十發全中,而韶靈十發七中,她將獵物拾入灰色囊袋,掛在馬背之上,慕容燁從她身後環住她,不讓她這麼快就上馬,勾起她的精緻下顎,他不以爲然地調笑。

“怎麼,輸不起嗎?”

“我贏得起,就輸得起。”韶靈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再度爬上了馬背。

一揮馬鞭,韶靈絕塵而去。

馬背上的騎士,一身藍色的窄袖勁裝,緄着紅緞的邊。因爲快馬疾行,絲薄的衣料獵獵作響,全都緊貼在身上,將曼妙誘人的身段展露無遺。

慕容燁笑着追趕上去,跟她並行,韶靈側臉笑問。“不過方纔二十箭你才射中十八次,怎麼跟我比,倒是箭無虛發?”

“在我眼中,你是比他們更需要看重的對手。”慕容燁似假似真地說,黑眸深沉的像是黑色的山洞。

這些話,若是被別人聽到了,是大逆不道。韶靈慢吞吞的噢了一聲,眉目垂斂,遮掩其中的光芒。

方纔的狩獵大會,慕容燁雖然拔得頭籌,卻不曾施展全力,第二回跟她比試,纔是他的真本事。他雖然篤定要贏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卻又不讓皇帝太下不了臺面,若他二十箭全中,迎來的就不只是羨慕驚豔的目光這麼簡單了。

雖然是張太后的骨血,雖然是當今皇帝一母所生的雙生兄弟,但二十多年後回來的人一旦太過出衆,這不是好事。更別提,他的身份還未被昭告天下。

皇族之中,男子之間的明爭暗鬥,猶如暗潮洶涌,鋒芒畢露之人,要麼走上雲端,要麼……墜下地獄。

慕容燁的嗓音低沉,藏着諸多情緒。“你剛剛分心了。”在雲門的那些年,他一道密令下去,不容許任何人教導她武學,但她騎馬射箭的本事卻不遜男兒,在女人之中,她素來出色。

她卻想到,在大漠認得宋乘風的時候,他們常常在一道騎馬,也曾在大漠上拉弓射大雁,宋乘風每回都讓着她。

韶靈指了指馬背上的囊袋,開門見山:“我想把這些獵物分給城下的人家。”

他笑着點頭,應允了。

慕容燁突地話鋒一轉,跟她一道下了馬背,站在大樹下歇息。“還沒說我贏了你,可得什麼獎勵——”

她的雙手覆在他雙臂之上,踮起腳尖,將紅脣印上他的脣角,她不是在深閨裡養成的閨秀,行事也頗爲大膽,在世人眼裡更是離經叛道,並不扭捏矯情。

這一個吻,不是她頭一回主動吻他。

吻到最後,愈發濃烈熾熱,難分難捨,就在彼此抽離平息各自的氣息的時候,慕容燁卻再度摟住她的纖細腰際,他步步緊逼,她步步後退,直到把她的身子壓在樹幹上,他再度壓下俊臉,愈發動情地深吻着她。

只因,方纔那一個吻,他卻察覺到幾分別離的愁緒,慕容燁愈發不快,面色生出幾分陰沉,更是吻得激切猛烈,恨不得將她吞吃入腹。

“真該把你吃到肚內才放心。”

否則,她就像是一隻紙鳶,他的手中不過牽扯着一條細微輕盈的白線,不知何時,線斷了,他總覺得她會突然飛上遙遠天際,甚至,不跟他告別一聲,兩人就後會無期。

韶靈笑着推開他的手,順勢依靠着樹幹,半坐在草地之上。慕容燁舒展了身子,躺下去,愜意地眯着黑眸。

“你打算在這兒睡一覺?天色不早了。”韶靈懊惱的瞪着他,卻突地見到他睜開眼,見他眼中的黑瞳,一瞬間成了無比幽合的深潭,黑不見底,在那黑暗的深處,卻又有着奇異的光芒。

他手臂一拉,將她順利地拉到自己的胸口,低低地問她。“還記得你十三歲那年,爺帶你出雲門,去看山賊行刑嗎?也是一片草地,當時你說了什麼話?”

“七爺跟我孃親一樣美?”韶靈樂不可支,刻意裝傻。

“你說過,爺對你的好,你至死不忘。”慕容燁哼了一聲,但隨即還是自己把記在心頭的話丟了出來,熾熱的黑眸自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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