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不嫁七爺

044 不嫁七爺

直到半夜過後,她才昏昏沉沉累極了睡過去。在仁壽宮聽到的那些話,每天無時不刻在她耳畔響起,她即便想對着心裡的那個聲音大喊一聲“閉嘴!別再說了!”那些殘忍的冰冷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在往她心頭上割下,一道,一道……

她每一日都在忍耐,她佯裝無事發生,她佯裝自己可以跟慕容燁跟往日一樣說笑,相處,甚至,說服自己能夠在他的胸懷中,臂膀下安睡。

但事實並非如此。

她只是自欺欺人。

她在慕容燁的身畔,每一晚都會夢到在歷山腳下的那個噩夢,每一個晚上,都是一模一樣的噩夢!

清晨,她醒來了,告別還在沉睡的韶光,獨自一人走在庭院之中。她像是在昨夜灌下了一整缸的烈酒,如今人雖然能夠走動,但是酒意沉重,她悄無聲息卻又混混沌沌地走到他們的屋子前。

慕容燁說過,她是上蒼送給他的禮物——但對她而言,上蒼未免太殘忍,他把她送到了仇人的兒子身邊麼!過往的一切越是寵溺溫暖,如今的一切,就越是嚴酷揪心。

她進一步,又退了兩步,左右徘徊,踉踉蹌蹌。

慕容燁的身邊,她的位置何在?!

這一扇門,不是銅牆鐵壁,卻勝過銅牆鐵壁,竟似萬重山,她神情恍惚,只知道自己無法逾越。

她可以不在乎很多事,甚至沒有名分也好,只要慕容燁的一心一意,她也覺得心滿意足。

過去多少次曾經感嘆他們無法順利瞭解親事,而如今有很短暫的一瞬間,她幾乎感激上蒼不曾殘忍的奪取最後讓她掉頭走開的機會!她竟然想要苦笑着感激,多好啊,他們至少還不曾成親,至少在世人的眼裡,他們還算不上是夫妻!

她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門,指腹之下傳來細微的刺痛,每每邁出一步,竟像是赤足走在刀鋒上,哪怕沒有鮮血淋漓,連心的疼痛……她無法自欺。

慕容燁早就聽到她的步伐聲,她在門外留戀許久,遲遲不推門進來,每一步腳步,就像是重重踩踏在他的心上,他令人驕傲的忍耐力,在此刻竟然一點也用不上。光是等待這一小陣子,他就心中有氣,險些無法佯裝安睡,若她再不進來,他一定會連靴都不穿就去把她逮住,一問究竟!但還好,她雖然很遲疑,終究是來到了他的牀邊。

韶靈垂着眼,看着牀榻上安睡的男人,他跟每一個晚上都一模一樣,輪廓分明,五官俊美,是天下極爲出衆的容貌長相。

慕容燁閉着眼等待,牀沿邊卻沒有任何凹陷的分量,他也察覺不到她再靠近哪怕一步的氣息逼近,甚至,他聽不到她有任何的動作。她只是安靜地像是木頭人一樣站在他的牀邊,若不是他的耳力勉強聽得到她小心平和的氣息的話,他當真以爲擺放在他牀邊的,是個木雕泥塑,只是雕刻打磨成心愛女人的長相罷了。

她是原本就知道自己的耐性不同常人,特意屏息凝神躡手躡腳走進屋子來忍惱他嗎?!一大清早就讓他沒好氣地等這麼長時間,等她在屋門前躊躇不定就算了,哪怕站在他的咫尺之間,他還要等她……等她開口還是等她離開?

“還知道回來?”他挑高一邊的眉,睜開一隻眼縫覷她。

韶靈突地一怔,但很快,她斂去眼底的愁緒,笑得溫馴,眉眼間淡淡鑲嵌恬靜柔美,他忍不住徹底睜開雙眼,左臂一擡,跋扈地拉她入懷。

“原來你早就醒了。”她笑着說,脣畔揚起小小的弧度,任由他的突然舉動,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若不是他主動出擊,她原打算轉身出去了,至少……這些天,她自認也將情緒壓得很深,她還有理智,還有頭腦,還知道慕容燁跟她的殺父之仇沒有半點干係,她不該把他扯進來,不該因爲仇恨張太后而一併恨着他。

她能做的,唯有這些了。她無法恨他,卻也無法愛他。

慕容燁蠻橫地拆下她髮髻上的銀簪,看着她青絲垂泄,微微飛揚,他最喜歡她把長髮放下,當她低首聆聽他說話時,兩側軟軟青絲像紗幔,將他籠罩於髮香之間。

“昨晚在韶光那兒太累了,沒想着竟睡着了。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她淺淺柔柔地笑,始終沒有改變微笑的溫度。

“如今再多躺會兒也無妨,反正天還早。”慕容燁摟住她的腰際,將她翻上牀,不等她開口,徑自將還留有他體溫的錦被,徹底地覆蓋住了她的身子。

她眼底的笑,突地一閃,但堅持了一會兒,不曾徹底消失。她不曾自然而然地側過身子,背對着他,就像是曾經幾個晚上一樣,最痛苦的事就是……她無法去逼自己恨他,做出任何讓他傷心傷懷之事,而所有的痛苦,全都只能壓在心裡。他對自己越好,越是包容,她的苦痛就越無法消減,與日俱增。

“方纔過來的時候,我見着玉瑾姑姑了,說要我們進宮一趟。”她輕輕舒出一口氣來,在京城兩個月了,以前不管遭遇什麼樣的境遇,她都能一笑置之。爲何如今,卻越來越難了呢?!但進宮也好,她不必在慕容燁的身邊,再裝睡一次,以免他看出異樣。

她的陳述,讓慕容燁眸色瞬間轉爲沉暗,就算此刻脣畔揚笑,笑意亦傳達不到瞳心。

“反正也沒說什麼時候去,讓她等等,也不過分。”他化解她的掙脫推拒,將她環進臂膀間,脣畔溫柔如春風,廝磨她微涼的小臉,她因爲吃痛而不甚開心,扭頭避開他的索吻,他不介懷,不急着逼她承受,吻不到她的嘴兒,貼在她柔軟頰邊,輕吮慢啄也行。

他的低沉嗓音,在她的耳畔轉爲輕柔關懷:“一整個晚上都睡在軟榻上,很不舒服吧。”

“倒沒什麼,在大漠的時候,有時候好幾個晚上沒睡覺,也就這麼過來了。”她彎脣一笑,神色自如,卻無法任由他親吻,興許……她躺在這張牀上越來越無法安睡,只是因爲在這個地方,他們糾纏了好幾回,那些個令人臉紅心跳香汗淋漓的深夜,那些個親吻,那些個撫摸,那些個擁抱,那些個深入骨髓的佔有……已經讓她的心,無法繼續沉寂安詳。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她的側臉上,他不再吻她,只是將手臂圈住她的腰際,他神色很淡,言語之中帶着很沉重的疲倦。“爺還想眯一會,就當是陪爺。”

韶靈應了一聲,並不拒絕,眼神望着屋子裡的某一處,沒有任何波瀾。她說服自己閉上眼,就算睡不着,也只是陪他躺躺。

因爲一夜沒睡好,她竟然有一瞬,幾乎陷入沉睡,但腰際的手臂驀地一緊,她幾乎驚叫出聲來!

慕容燁的黑眸陰沉冷漠,望着身側的女子,她像是受了驚嚇,神色大變,宛若躺在她身畔的是一個魔鬼!

“七爺,你的手太緊了,弄疼我了。”她沒想過半睡半醒的自己,竟然在慕容燁的面前驚叫一聲,她笑的愧疚,輕輕地說。

慕容燁接受了這樣的說辭,沒有再開口,雖然禁錮着她腰際的手稍稍鬆了,但依舊不曾抽離開來。

兩人約莫在半個時辰後才起身,各自換了整齊衣裳,纔去了仁壽宮。

張太后神色平和,凝視着並肩走來的兩人,若是在宮裡,韶靈的腳步利索乾脆,頗有種男子風範。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這個名分?好像你已經把自己,當成是哀家的兒媳婦了。”張太后冷笑一聲,用低不可聞的嗓音清淺地問,側妃一事韶靈拒絕的很果斷,在她眼裡,只是又多看到一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女人罷了。她眼看着兩人一步步走上白石階梯,離殿堂越來越近,她話鋒一轉,眼眸流轉之間,一派上位者的冷漠冷酷。“就算你私底下早就是燁兒的人了,也別把這件事想得這麼簡單,王孫貴族的身邊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你要對燁兒一片真心的話,哀家可以讓你當他的側妃。但更多的,你休想。”

兩人進了殿堂,韶靈眉頭輕蹙,心裡懶得埋怨什麼,正想屈膝下跪行禮,心裡又無聲無息泛出一種沒來由的厭惡。

慕容燁側着臉看她,不難察覺的到她的不快,但卻不曾深想,以前她一到了皇宮,就會絆手絆腳的。

他的黑眸一沉,直直望向張太后的方向,冷冷地說。“她身子不舒服,就不行禮了。”

張太后臉上的笑容,不曾因爲這一句話而變得牽強,她安插在銘東苑旁邊的耳目不少,當然知道最近這些日子,兩人的關係不如以往親密。而她漸漸相信,洛神是他們之間的最大阻礙,洛神甚至搬到了銘東苑,而她的耳目剛剛來報備,昨晚韶靈沒跟慕容燁睡在一個屋子,這是他們搬到銘東苑之後,唯一的一次。他們的感情……似乎有破裂的跡象,她當然不會覺得不安,只是擔心慕容燁跟洛神的事,是真的。

她笑着說,神態祥和,美麗的面孔依舊精緻,不留歲月痕跡:“你們來了,哀家還以爲玉瑾沒把話傳到呢。”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哀家請卓太醫來給你瞧瞧?”見兩人站着各自不說話,整個殿堂似乎只有她一人自說自話,張太后看着宛如給他們奉茶,冷冷淡淡地噓寒問暖。

“不用了,多謝娘娘。”韶靈垂眸一笑,眼底的凌冽卻無以復加。

“上回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哀家答應,一旦燁兒被封了王爺,你就是他的側妃——”張太后在心中冷笑,不信在慕容燁的面前,韶靈還能大言不慚,恬不知恥。她刻意說的自然而然,但用心卻一點也不簡單。

“太后,我絲毫沒有要嫁給慕容燁的念頭。”韶靈緩緩擡起眼,眼底沒有半點退卻閃避,她一字一字地說着,這一句話像是一把雙刃劍,可以輕而易舉刺傷別人,同樣也可以刺傷她自己。

慕容燁俊眉緊蹙,面色透露出淡淡的冷漠。他鮮少來仁壽宮,當然不會知道幾天前張太后竟然做出了她自以爲是最大的讓步,她不再不承認韶靈是他的女人,而是承認她會是他的側妃?!雖然他並不對這樣的結果覺得意外,更不會覺得高興,但沒有什麼,比韶靈的拒絕更讓他寒心的。她只是因爲不滿自己要委屈當一個側妃,而要跟其他不知名的女人分享他而生氣,在他身邊悶悶不樂這麼久嗎?!找到了源頭,他有些放心,這件事,若是在他看來,的確值得生氣。只是他不明白,爲何這件事,韶靈不能跟他擺明了講清楚?!他當然也不會點頭,別說他沒有要當齊元國王爺的意思,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他可以爲朝廷辦事,但他不喜歡爲朝廷辦事。就算是他要當王爺,韶靈又怎麼會是他的側妃?!

張太后挑眉看她,揚聲問道。“你們還沒有——”怎麼可能?他們相識這麼久,因爲沒有名分,沒有成親,所以竟然都沒有過肌膚之親?!但若是沒有肌膚之親,她擔憂的事,就更讓人頭疼費心了。連那麼寵着疼着的女人,也不曾碰她,難道燁兒當真更看重男色?!

張太后眼底的慶幸和喜悅,落入韶靈的眼底,她淡淡一笑,彷彿不曾察覺的平靜。“我們是沒有……”

慕容燁的心一沉,眼底萬千情緒,爲何她再度否決他們的親近關係?!明明在大半年前,她就已經成了他的女人了!太后的提議她那麼生氣,甚至,連這一點也要推得一乾二淨?!若是內斂的大家閨秀,他興許會以爲她是害羞而不願承認如此私密的問題,但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韶靈,她是大大方方的女子,不至於如此嬌羞害臊。

“我早就碰過她了。”他笑的狂狷放肆,在當今最尊貴的女人面前,絲毫不知收斂,惡意地宛若放浪大少。“不止一回。”

張太后的眉頭一皺,眼神一轉,嗓音之中透露出更多的不快:“她怎麼沒有懷上身孕?哀家聽御醫說她有宿疾,難道是她的毛病?”還未成親就如此隨便?張太后心生怒火,冷哼一聲,果然是上不了檯面的狐媚子,看似清高自傲,其實早就爬上了男人的牀!上次在如妃事件中落馬的太醫,曾經到她的面前,提及一次韶靈身有宿疾。她不曾這麼上心過,但如今一想,眉頭皺的更深。

慕容燁面色冷凝,不想再聽到張太后口中再多的侮辱和針對,他無聲冷笑,自如地將她攬入懷中。“我喜歡她,又不是因爲孩子……孩子哪有她這麼好?”

好?

她根本看不出除了這張差強人意的皮囊之外,這個低賤的女人有什麼好的!張太后的眼神,陡然間猶如死水,不帶任何感情地盯着韶靈。

韶靈的心,輕輕一顫,太多太多無法預知的情緒,依稀間洶涌而來,籠罩了她的周身,她甚至來不及伸出手,推開他的雙臂。

“依哀家看,怕是她不想給你生吧。”張太后的眼底,滿滿當當盡是譏誚之色,心中卻已然生恨。就算燁兒還未得到皇族的身份,他的財富地位也足以讓韶靈想要依附一生,她本以爲韶靈會使出渾身解數糾纏燁兒,母憑子貴也是唯一的法子,韶靈若當真有了燁兒的孩子,她倒很難拆散,不管怎麼輕視韶靈,他會讓那個孩子生下來的。誰知韶靈居然不願給燁兒生兒育女,也不貪圖側妃的名分?!這個女人,心裡到底在算計什麼?!到底還想得到皇族的多少允諾,纔夠滿意?!

“能給我生孩子的女人,天底下只會有她一個。”慕容燁的手掌自如滑落到她的纖細腰際,逼得她幾乎要貼上他的胸口去,他勾着乖戾冷笑,直直盯着韶靈的眼看。“反正都是我的,又有什麼好心急的?”

張太后的面色白了白,她暗暗收緊五指,抓緊鳳塌上的紅木圓珠。他們兩個人當着她的面卿卿我我,是當她已經死了不成?!

韶靈垂眸一笑,興許他們前世是冤家對頭,這輩子雖有血緣之親,張太后如此銳利精明,權勢滔天的女人,而慕容燁是如此生性自由,“走。”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像是個負氣的孩子般不知好歹,甚至也不叩拜,幾乎要將她拖出仁壽宮去。

他一臉怒氣騰騰,直到將她拽到仁壽宮外,才冷聲問道。“你爲何不說真話?!”

“我說什麼,她都不會在乎的。是真是假,又有何關?”她噙着笑容看他,難得見到他的負氣樣子,再無往日的運籌帷幄的閒適悠然,心裡頭有些好笑,輕輕伸出手去,爲他撫平胸口的褶皺。

他卻突然打落了她的手,無儔俊容上盡是冰雪之色,脣畔的笑,及其微弱,似乎下一瞬就會被吹散。“你根本就不想爭。”

一語中的。

她無力垂下的手指,漫過些許的麻,略微的疼。在宮外巧舌如簧,舌燦蓮花,進了宮,她卻連爭辯的心力都沒有。

“我要明天就娶別的女人,你會爲了我,爲了你自己,來仁壽宮說哪怕一句話嗎?就算結果早已註定,你願意開這個口嗎?”慕容燁惱怒地問,雙目通紅,俊臉微微扭曲。

她笑着搖頭,嗓音清淺,心如刀絞:“你不也看的很通透嗎?你我兩人,是註定沒有結果的。”

她眼底的笑容無聲崩落,這些天,他們過得都很疲倦,看着他在張太后面前,在衆人面前爲她贏得一絲絲的榮光,她都會心痛,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爲了討她歡心去水中撈月,他一回又一回地捧起那皎潔明月,明月一回又一回地碎在指縫間……從來都只是一場空。

他終於拂袖而去,面色陰鬱而暴戾,這些年他們兜兜轉轉,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好多次,不歡而散無數次,但沒沒有這一次,更像是他們最後的分道揚鑣。

韶靈垂眸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指尖輕輕拂過仁壽宮前的牡丹花,對於這一日的到來,她並不錯愕驚慌。

就像是這世上所有最美好的東西一樣,盛開到了極致,總有凋零的那一天。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雲門牡丹亭中的那些牡丹,它們開得比宮裡的更好,更美,更驕傲。

張太后推開窗戶,望着站在牡丹花花圃前的韶靈,那雙眼有的不只是倨傲冷漠,似乎還有一絲絲的……恨意,融入在那雙夜色般漆黑迷離的眼瞳之內,像是劍刃般清冽尖銳,她在仁壽宮前打量周遭風景的眼神,彷彿要將這些全部推翻覆滅!

冷到骨髓的眼神,熾熱火焰般的笑容,都讓張太后不喜歡。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張太后冷冷地問:“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宛如姑姑低頭,壓低嗓音,嗓音平和溫柔。“辦好了,娘娘。”

……

愛,不只是悸動,不只是相守,更是永不放棄。

她曾經這麼想,很堅持,很倔強,很執着。

但她沒辦法不放棄了——

風蘭息跟宋乘風坐在桌旁,看着來到將軍府已有一個時辰的韶靈。

她還是茫然無助,這種心力憔悴的感覺讓她看起來孤單脆弱,風蘭息也藉着屋內的燭光看她,被她沉迷於記憶的表情刺傷。他藏在白袍之下的手暗暗用了用力,這種無法讓她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存在的無力感,實在折磨他太久太久了。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溫和平靜的人,雖然身爲侯爺,並非一般庶民百姓,他並無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優越感,在他身上,並沒有多餘的貪慾。是韶靈,讓他品嚐到了不甘的滋味。他無法否認,他嫉妒慕容燁,嫉妒那個能得到韶靈一切的男人,嫉妒那個能讓韶靈愁腸百結傷心難過的男人。只因爲,那個男人,不是他。

她的眼神,漸漸搖曳晃動,她要報復的那些人,似乎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她讓季茵茵得到了名分卻永遠無法碰到丈夫的一根手指頭,這輩子休想得到一兒半女,守着空閨過一輩子,被嫉妒磨得面目全非,她讓繼母展綾羅終日小心惶恐度日,遠離阜城被人埋怨,跟唯一的女兒鬧得不合,永遠無法得享天倫之樂,她甚至……讓權欲熏天的張太后永世無法解開跟親生兒子的心結,七爺不願受封做王爺,甚至因爲她被張太后陷害栽贓了罪名,一度跟張太后翻臉,骨肉分離,互不相認。

她或許成功了。

她苦澀地笑了。

像是面對大漠的沙暴,滿目黃土,她雙目濡溼酸澀,無法看清眼前的風景。

韶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對着兩個男人輕輕一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抖的。“這些年的心願,我活下來的誓約,終於達成,我們好好慶祝一下吧。”

老天爺,對她的戲弄,從未停止。

從安排她遇到七爺的那一夜開始,一切都已經幾近癲狂了。嘆息似乎是從她靈魂深處發出來。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世界就此毀滅,這樣,她就不必顧及太多,太多她無力去顧慮,無力去承受的殘酷真相。

權衡利弊,判斷真假,她做了好多年,卻也有心累的一日。

她突然開始懷念在大漠的那三年,她忙碌,疲倦,有笑有淚,有兄弟,也有……未知的希望。

“別喝了,小韶,你有什麼事,怎麼不跟我們講?”宋乘風忍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搶奪她手裡的酒杯。

“這纔是第一杯,宋大哥。”她勉強地笑。

“讓她喝吧,心裡會痛快一點。”風蘭息則出乎意料地不曾阻攔她,俊臉上看似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眼底卻有一絲疼痛。看到她因爲慕容燁而躊躇傷懷,纔是對他最大的懲罰。比起讓他認識到他已經錯過了他,她的心裡擺着別人的位置,更讓他寒心痛心。

而如今,她似乎得到了一切,卻又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她看着風蘭息,眼神卻凝聚在他眼眸深處那幽暗的一點。

“我陪你喝。”風蘭息抓起酒壺,給自己面前擺放的空酒杯,倒了一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宋乘風越看越火大,濃眉一揚,遷怒於身後站着的管家,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早不來晚不來,偏要趁着我晚上有事,到將軍府喝酒。管家,你幫我看着這兩人,我要是一回來看到兩個爛醉如泥的酒鬼,這爛攤子你來收拾!”

“將軍,小的一定不讓侯爺跟韶靈姑娘喝醉。”管家身子抖了抖,嘴上這麼迴應,心裡卻很是沒底,看了一眼兩個像是在此地拼酒量的人,哆嗦着嘴脣卻沒阻止。送走了有事在身的宋乘風,管家回來正廳一瞧,酒壺都已經空了。

他急忙陪着笑說:“侯爺,姑娘,你們別再喝了,可別讓小的難做啊。”

韶靈無力地瞥了管家一眼,垂眸一笑,隨即起身,她來將軍府的目的,並非借酒澆愁,只是……她不知回到銘東苑,又該怎麼收場。

“我聽說今天京城的一家官家嫁女兒,晚上會放煙火,我很想去看看。”她笑了笑,幾杯酒下肚,對於她而言,實在沒有任何意義。非但不覺得心情舒暢,甚至,擺在自己面前的無法忽略的障礙,始終都在。

如今她眼底笑意短暫的一閃,他都如獲至寶。看着她還能笑出來,風蘭息揣摩着事態興許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難以解決。

“那我們去看看。”風蘭息說的溫柔。無論在哪裡,能看到煙火的地方,都是富貴之家,那些天際的璀璨光亮,卻足以讓數千人一同觀望,是可以分享的美景。

只是,當他們趕赴城東的時候,煙火已經放完了。

她看着從不遠處涌向四處的人羣,心中的一陣無力,宛若命運的殘忍苛刻一般,深深植入她的心底深處。

她突地被幾個蠻橫的男人衝撞了一下,連着後退了幾步,被擠到最暗的角落,背脊撞上冰冷的牆壁,緊緊靠在牆上,感覺到臉上的血色在消退,陣陣發冷。

父親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她頑劣成性,像個上不來臺面的村野丫頭,不像京城的那些閨秀名媛們吟詩作畫,女紅刺繡,難道也曾經隱藏如此難言的苦衷!他的手裡捏着了皇家的把柄,皇家是上位者,是權威,可以一句話就讓他死,也可以將他唯一的女兒以婚嫁的法子永世禁錮於皇室,他稍有動作,悲慘就會落在她女兒的身上!這會比殺了他更讓一個父親痛苦不堪!而她若是粗鄙貪玩,不知書達理,不通人情世故,被認定爲冥頑不靈的丫頭,說不定能讓皇家人心生厭惡鄙夷,知難而退。

深夜,已經稀薄的降臨,她循着聲音,看見風蘭息抱臂倚在牆角背陰的一側。韶靈沉默了多久,他就沉默了多久,心裡嘆息了多久。

“真可惜,我們晚來一步,沒讓你看到好看的煙火。”他的嗓音很低,無法自抑的嘆息和心底裡的心疼,從溫暖的脣畔溢出。

“沒關係,多謝你陪我喝酒,還陪我來看煙火。我們回去吧。”她的眼神一柔,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世事無常,她總還是要想法子活下去。忍受緩慢而悠長的疼痛,她的確已經成了行家。

“還有一個地方能看得到,你跟我來。”風蘭息短暫沉默過後,突地伸出手去,拂過她的衣袖,輕輕握住她的手。

煙火都放完了,怎麼還能看到?!能放幾支煙花,已經是不小的花費了。就算是官家嫁女兒,也不會再放第二回。

“相信我。”他突地回過臉來,對着完全不信的韶靈,莞爾一笑。

那雙淡淡的眼眸,突地浸透了星光,彷彿天上的無數星辰,全部裝在他的眼底。她微微一怔,他的眼睛好美……

……

032 洗清罪名052 七爺修好027 你是天意081 七爺禁yu18號063 大結局下073 認真的吻007 主動的吻028 碎他碎你013 矢志不移042 不嫁七爺065 爺要娶她041 韶靈受傷018 推入火坑043 愛恨難滅039 你別碰她043 愛恨難滅028 碎他碎你039 七爺迴歸080 擦身而過058 七爺強吻043 愛恨難滅062 買兇殺人035 爺想要你024 皇上青睞052 七爺修好014 滾滾被單060 破鏡重圓044 初進侯府062 大結局中021 韶靈知情048 離別歡愛010 給他做小008 你要認命027 你是天意041 七爺野心053 懲戒母女069 她被壓倒005 獨佔韶靈060 探他心意016 偶遇皇帝060 破鏡重圓013 矢志不移048 守株待兔042 不嫁七爺011 街頭擁吻037 韶靈墜馬038 侯爺受傷025 侯爺表白001 楔子080 擦身而過004 羽翼未滿001 楔子065 爺要娶她017 見廢太子063 他不配我009 再撲七爺060 破鏡重圓010 給爺名分035 爺想要你024 皇上青睞058 告知真相001 楔子014 七爺關懷031 韶光的傷002 死而復生027 你是天意063 大結局下010 給爺名分048 離別歡愛034 爲爺選美076 生米熟飯061 繼姐見鬼061 繼姐見鬼019 金石爲開048 守株待兔004 羽翼未滿021 韶靈知情064 番外1044 初進侯府046 小鬥繼姐043 愛恨難滅051 本來模樣046 獨佔愛人044 不嫁七爺042 不嫁七爺017 酒宴羞辱054 一見鍾情050 兩人別離024 皇上青睞018 不要怨我009 再撲七爺022 捷足先登051 毫無退路061 繼姐見鬼021 韶靈知情064 番外1070 打情罵俏078 互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