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懲戒母女

053 懲戒母女

門邊傳來小聲的叩門聲,季茵茵脫下身上暗色外袍,頭也不回。

展綾羅端着甜湯而來,滿臉堆笑,一看地上的紗巾和外袍,她面色驟變。

“你方纔出去了?”

季茵茵透過鏡子看了她一眼,美麗的面孔上沒有任何笑意。

“女兒,你暫時別碰她。與其跟她成爲敵人,還不如利用她,她身上還有不少價值。”展綾羅放下甜湯,雙手覆上季茵茵的肩膀,神色一柔,說道。“她於侯爺,不過是個認識幾天的陌生人,你跟侯爺可一年多了。”

她這個女兒,跟她一樣能耐,生的姿容出衆。

展綾羅見她不語,臉色也漸漸沉下:“你如此美貌,男人見了你都會魂不守舍,侯爺也是打心裡喜歡你,疼愛你,平日裡對你噓寒問暖,他對別人可不這樣。要不是她是宋將軍的人,侯爺根本不會理會她,她言語張狂,侯爺哪會輕信於人?”

季茵茵聽到此處,才稍稍擡了擡眼皮,脣畔揚起一抹驕傲的笑。

“不過,往後,這些背地裡的事,你少做。別忘了,你可不是季茵茵了,哪怕挖出家底來,也要乾乾淨淨的,沒半個污點。”

展綾羅吩咐了一通,才離開了白庭院。季茵茵望着桌上的那一碗甜湯,眼底的顏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暗。

韶靈一早就起身,待她穿好衣裳,慕容燁也已然睜開眼,望向她。

她坐在菱花鏡前,挽起烏黑青絲,一隻玉蝶夾在耳畔,栩栩如生。慕容燁支起身子,寬大的裡衣半敞着,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她的身影,眼神更顯恣意魔魅。

慕容燁懶懶散散地問,不懷好意。“你真不去欲仙樓?”

韶靈噙着笑意,轉身反問:“我一個女子,去那裡做什麼?”

“去學些有用的好東西……”他眼底的笑,更是猖狂的令人髮指。

她壓下心中的怒氣,雖然笑着看他,說話的嗓音卻極爲清冷,起身告別。“七爺,我可沒那個閒工夫。”

慕容燁打量着她,笑而不言,目送着她腳步倉促,匆匆離去。

韶靈正在寫藥方,五月從門外走來,彎腰,在她耳畔說道。

“有人給小姐一封拜帖。”

韶靈從五月手中接過,翻看了一遍,將拜帖塞入抽屜,淡淡說道。“就說我收到了。”

夜色初降,韶靈吩咐三月將門關了再走,獨自走向城西,聞名天下的飛天戲班到江南演出,頭一個來的就是阜城。飛天戲班搭在護城河對岸,在彼岸臨時建了一個兩層樓高的看臺,消息一出,阜城的權貴們,夫人小姐,早早就將票定下,導致前幾天一票難求。

她望向不遠處的看臺,已然人聲鼎沸,她緩步走入其中,扶着樓梯走上二樓,前排位置人頭攢動,華服美衣。

“你晚到了。”風蘭息正坐在正中央的紅木椅上,他回頭,在走動的人流中找到她,淡淡地說。

韶靈打量一番,風蘭息的身旁坐着季茵茵跟展綾羅,她的位子則在他們之後,一看她也來了,季茵茵的眼神微變,展綾羅的笑容僵硬。

“反正好戲還未開始呢。”韶靈揚脣一笑,朝着衆人輕點螓首,嗓音清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侯爺。”

“侯爺也請了韶大夫?”季茵茵眼神一暗,問的牽強。

“乘風走之前交代過,要我多多照顧她。”風蘭息莞爾,風神俊秀的面龐上,沒有任何惹人懷疑的曖昧。

韶靈坐在季茵茵的身後,隱約看得到她的臉泛着一絲死白,眉頭緊蹙,暗暗咬着下脣,似乎在忍耐什麼。

她望向對面的戲班子,隔着護城河,水光幽幽,藍色的戲臺上拉着厚重的紅色布幕,沿河點着幾十個紅色燈籠,更顯別樹一幟,一旁的鼓樂聲,漸漸響起。韶靈脣畔有笑,睜大眼眸,心跳加快,正等着布幕拉開,主角上場。

風蘭息側過臉,朝着季茵茵低聲說,兩人靠的很近,可見關係匪淺:“琉璃,你臉色實在太差。”

“侯爺,琉璃生性怕高――”展綾羅也看得出女兒面色猶如死灰,費心圓場,關切地解釋:“不過感懷侯爺特意在水臺上找了位子看戲,這票又極爲難得,她還是來了。”

風蘭息聞言,短暫沉默着,默默瞥視季茵茵一眼,輕聲問:“身子這麼不舒服?”

季茵茵的喉嚨突地溢出一陣酸苦,她的臉色更是煞白,以絲帕擋住嘴,擠出一臉笑意,柔聲迴應。“我能忍得住,飛天戲班難得來阜城一趟,我不想浪費這麼好的機會,更難得……是跟侯爺一起看戲。”

好一場郎情妾意溫情脈脈的好戲!

韶靈眉梢微挑,從身旁的茶几上端了茶,不疾不徐地說。“宮小姐若是怕高,並無大礙,回到平地就行了。否則,難免頭昏嘔吐,這一場演出,半個時辰是少不了的,何必爲難自己?”

風蘭息溫柔安慰:“你要身子吃不消,我陪你回侯府。”

“不……我讓母親陪我走吧。”一股噁心氣味從胃中泛出,她不經意瞥了眼樓下護城河中的明晃晃的月色,更是以絲絹捂住了脣,顧不得太多,急急忙忙起身離開。若當衆嘔吐在看臺,豈不是讓人笑話!她平日裡美若天仙,更不能讓侯爺看到她出醜模樣!

展綾羅扶着季茵茵,已然走到了樓梯口,風蘭息朝後轉過頭,他看着她,韶靈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擡起眼,同樣望着他。

風蘭息若是個聰明人,就不該看不出一絲端倪。

他不冷不熱地問:“你還要留在這兒看戲?”

“飛天戲班一年纔來一次,我自然要看下去了。”韶靈泰然處之,茶几上擺放着一個小巧的碟子,裡面盛着五樣蜜餞小食。她摸了顆酸梅乾,往脣邊送去,朝他笑了笑,說的大方:“侯爺若是想回去,就回去罷,別讓宮小姐好等。”

她當真自私,冷漠至極。

她的眼裡,只有自己。哪怕同行之人難過痛苦,她也吝嗇一句關懷,甚至還能穩當坐着看戲?!

風蘭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對面戲臺上的鼓聲越來越急,韶靈直視前方,正襟危坐,她宛若孩子般好奇地等待着。

風蘭息臨走前,瞥了她一眼,她眼底的希冀一瞬被點燃,那種眼神……他深深望入,卻似乎被不明的情緒牽引着,要走入那雙眼的最深處,就像是走入一潭冰冷的湖水。

“天黑了,我陪她們回侯府。”他最終卻還是起身,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神情淡淡。“我讓隨從在樓下等你,看完戲,送你回去。”

韶靈隨意點了頭,並不在乎,一位容貌豔麗的花旦已然隨着絲竹聲從幕布後踩着碎步走出來,她眸子撐大,看的入神。

他依舊是一個君子,陪着未婚妻子回家,卻也不忘給獨身的她留一個侍從,不讓她單獨走夜路。

他當然不會留下來,只因他是風蘭息。他有極好的教養,風度,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風蘭息的腳步越來越遠。

韶靈紅脣高揚,花旦揮動水袖,眉目生情,如泣如訴的唱詞,落在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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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遙遙觀望着,眼睛都不眨一眨,竟然有半響怔然。

可惜,季茵茵,你已經走錯一步,接下來,永遠都回不去了。

曲終,紅色布幕緩緩拉上,整個戲臺響起震天般的掌聲,韶靈同樣笑着擊掌,連聲呼好,那雙眼,一刻間更是寶石般璀璨奪目。

侯府的隨從將她送回洛府,難得門僕守在門邊,並未關門,她剛踏入門口,門僕便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

“我平日裡比今兒個回來的更晚,難得早回來你卻數落我了。”韶靈笑道。

“小姐你沒聽說啊,北街死了兩個混子,手腳都被砍斷了,死無全屍啊。”

韶靈聞言,並不驚詫,淡淡說着。“既然是混子,說不定欠了賭債,被人追殺,賭坊的做派是向來不手軟的。”

“小的勸小姐一聲,往後你天黑前就回來……”門僕臉色難看,這位小姐的膽子實在是不小。

韶靈一笑置之,並不放在心上,朝自己的庭院走去:“阜城何時不太平了?”

“大少爺的貴客還未回來。”門僕支支吾吾,有些爲難。

“你去睡吧,他若想回來,有的是辦法。”韶靈望了一眼兩人高的圍牆,他要想進洛府,爬牆有何難?不過慕容燁既然說了要去欲仙樓,當然沒必要連夜回來。

門僕輕輕嘆了一聲,大少爺帶來的這兩位尊客,性子一個比一個古怪。

侯府。

風蘭息坐在正屋,等了許久,展綾羅才走到他的身旁,輕聲說。“侯爺,琉璃已經睡下了,您也回去歇息吧。”

“沒想過琉璃畏高成這樣――”風蘭息的脣畔溢出一聲淺嘆,清明眉目間隱約有些晦暗。

展綾羅繼續敲邊鼓,一臉動容:“侯爺何必內疚?琉璃念着侯爺陪她看戲的心,哭了好久……這個孩子,總是如此善解人意,我勸了她好幾遍,她還是執意瞞着侯爺,非要去戲臺。”

“是我考量不周,宮夫人。”

風蘭息說完這一句,便起身離開,他途徑過庭院的時候,腳步卻不自覺停在那棵樹下。

他閉上眼,夜風吹過樹冠層層疊疊的綠葉,徐徐輕響,像是奏出一聲蕩人心扉的曲子,他跟宮琉璃見面的時候,久遠的像是過了百年。

一片樹葉,從樹上飄落,劃過他的面頰,他緩緩睜開眼,居然不受自控地仰頭凝望。

星光從樹冠中穿過,月色打在每一片葉片上,這棵大樹宛若火樹銀花般美麗,只是粗壯的枝椏上,空空如也。

風蘭息垂下眼,脣邊揚起一道及其微弱的笑意,卻跟往日的笑容分明不同,那笑意再弱小,再斑駁,也是有溫度的,也是有感情的。

“糟了!那兩個男人,昨天死在旮旯裡。”展綾羅急匆匆地支開屋內的丫鬟,走到正在梳妝打扮的季茵茵身前,壓低嗓音問的。“是不是先前你找過爲你做事的?”

季茵茵手中的金釵,無聲落了地,她驀地掉轉頭去,臉上血色盡失。

展綾羅一看季茵茵的面色,言語毒辣:“死了也好,不會有人知道你指派他們。”

季茵茵半響無語,那兩個男人說過,韶靈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不會……她跟他們的死脫不了干係?!

若是韶靈找人殺了他們……下一個,一定會找她的麻煩!

宛若被無形的大手,卡住了脖頸,她心緒不寧,呼吸急促,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一旦韶靈指控於她,壞了她在侯府的好印象,後果不堪設想。

她唯有,先下手爲強,讓整個侯府,無人敢信韶靈的話。

“今天,是韶大夫來給老夫人換藥的日子吧。”

季茵茵突然開口,眼底幽暗冷淡。

“對,阜城哪裡有過女大夫,聽說她比熱鍋上的螞蟻還熱火呢,那些大戶的夫人小姐生了病,都指定要她去,她都成了搖錢樹了!”展綾羅一臉精明世故,說的酸溜溜。“阜城幾十家藥館,幾乎被她搶去一半生意。我們往後想見到這個聲名大噪的大忙人,還見不着呢!”

季茵茵笑了笑,她知道怎麼把韶靈,從高貴的醫者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只要毀掉韶靈,那麼,侯爺哪怕一開始信了她的話,也很快會懷疑的,到時候……自己就安全了。

韶靈準時到了侯府,婢女送來文房四寶,她邊寫邊說。“明日開始,我給老夫人換一副藥,再喝一個月,老夫人就能下牀走動。”

話音未落,季茵茵從門外走來,她朝着老夫人行禮,老夫人笑了笑,急忙說道。“昨夜阿息跟你去看飛天戲班的戲,好看嗎?”

季茵茵美目流轉之間,盡是惋惜哀怨:“去是去了,可是我到了那兒身子不舒服,就臨時回來了,害的侯爺也沒看成。”

“你都走了,阿息還有心思留在戲臺看戲嗎?盡說傻話。”老夫人拉過季茵茵的手,臉上笑意更深。

聞言,季茵茵垂眸微笑,一臉嬌羞之色。“我給老夫人煎藥。”

“去吧。”

老夫人點頭答應。

“老夫人真有福氣,有這麼乖巧體貼的兒媳婦。”說話的人是巧姑,四十歲的婦人,她是老夫人從孃家帶出來的婢女,後來老夫人爲她指了親事,當了商人婦,身子圓胖,性子溫和。

“這孩子是很好,就是身子弱了些。”老夫人淡淡說道。“也難爲她,小小年紀沒了親生爹孃。”

韶靈神色不變,繼續寫着藥方,將藥方遞給婢女,吩咐她前去靈藥堂取藥。

巧姑微微怔住,一邊給老夫人捶肩膀,一邊低聲詢問。“宮夫人不是小姐的生母?”

“喏,她來了。”老夫人擡起眼,門邊的那人,正是展綾羅。“宮夫人也有個女兒――”

展綾羅朝着老夫人行禮,繼而坐在她們面前,眉目哀慟,說的動情。“不怕夫人您見笑,我十七歲嫁人,十八歲生下一個女兒,可惜蒼天無眼,讓我們成爲孤兒寡母。後來遇着老爺,他答應給我們母女一個家,沒想過我這等剋夫福薄命,終究還是害死了老爺……琉璃病了好多年,我們疲於奔走,被生活所累,前兩年我給女兒找了個夫家,這樣一來,不但讓孩子有個歸宿,也好盡心照顧琉璃。看她漸漸好了,我才帶她來侯府,看看能不能結成良緣。”

巧姑聽得淚光連連,頗爲動心。“宮夫人對琉璃小姐實在是盡心盡力,視如己出。”

“老爺對我們母女有救命之恩,老爺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我若不管不問,這世上還有誰呢?我也是有孩子的,要我丟下她,那還是人麼?”展綾羅輕聲嘆息,以絲絹抹淚,這一席話,早已打動在場所有人。

“宮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巧姑如是說,誰說這世上後孃都惡毒?她眼前就有一個例外。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爺走得早,我想看她們都過上好日子,纔不辜負老爺對我的信任。像我如此出身卑賤的女人,老爺這般人物,願意跟我做夫妻,我此生無以爲報……”展綾羅嗓音哽咽,說起往事,泣不成聲。

“琉璃能有你這樣的娘,實在是她的福氣。”老夫人心中感懷,如此安慰。“琉璃的生母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你們都是好孃親。”

韶靈冷冷望着眼前這一幕,心中毫無漣漪,在這一片長吁短嘆之中,她無動於衷,靜的鐵石心腸。

她獨自去洗了雙手,靜心爲老夫人查看傷勢,老夫人似乎依舊對她心存芥蒂,從不主動跟她搭話。

季茵茵面色倉促,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藥碗,拉着屋內的婢女輕聲詢問,幾番下來,眼睛都紅了。

老夫人看出些許端倪,問了聲:“你在找什麼?”

季茵茵聞言,垂着眼,更是面露難色,婢女小聲地說:“方纔宮小姐洗手的時候,一枚碧玉戒指放在金盆旁,爲老夫人端了藥,再回去找,卻找不到了……可是奴婢們都沒見着。”

“那是老夫人送我的見面禮,我日日戴着的。”季茵茵愧疚地說,話音未落,淚眼迷離,更是惹人憐愛。“要是別的,少了就少了,我不會追究。”

“別哭了,不就一枚戒指嗎?”老夫人面色驟變,坐起身來,雙目之中一副主母曾有的銳利光芒,她聲音厚重,擲地有聲。“侯府的下人手腳乾淨,在眼皮底下還敢偷盜,不管他在侯府做了多少年,我定不饒他!”

季茵茵蓮步輕搖朝着老夫人走過去,老夫人將她摟在身前,忙着安慰她:“琉璃,我會爲你做主的。侯府什麼人都能留,就是不留偷盜之人!”

韶靈瞧着一干人義憤填膺模樣,季茵茵宛若溫室花朵,被衆人簇擁在中央,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厲色喝道:“給我全部上上下下地查清楚!侯府的家規,若是偷盜,便要剁掉手指!”

季茵茵擡起眼,眼底埋着冷笑,直直望向韶靈。

韶靈神色淡淡,不動聲色,她是侯府唯一的外人,少了什麼財物,她當然是最大的嫌疑對象。

原來,今日的好戲,是賊喊捉賊。

“這屋裡早上來的就七八個人,除了巧姑和韶大夫,就沒外人了。”展綾羅低聲說,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韶靈的身上。

原來……展綾羅也不知情。韶靈心中暗笑,若她知道季茵茵的如意算盤,言辭之間不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阿巧是我的陪嫁丫頭,知根知底的,怎麼能說是外人?”老夫人有些不快,此言一出,更是果斷。

“老夫人,按照侯府的規矩,犯了偷盜,當真要剁掉一根手指?”韶靈噙着淺笑,雙眼清明,揚聲詢問。

“侯府規矩嚴明,說一不二。”老夫人面色冷沉,威嚴不容侵犯。

韶靈的詢問,不是心虛又是什麼?!季茵茵的眼底,閃過一抹毒辣,要是當真被捉了現行,捉賊拿贓,砍了手指,她倒要看看,韶靈如何在阜城立足,如何繼續行醫?!

“老夫人,我隔三差五來給您換藥,想必您是心裡最清楚的,我從來不戴任何戒指,只因我行醫治病,做事貪圖方便。”韶靈站起身來,面對老夫人,冷靜地說道。

“偷竊的人,一轉手就將贓物賣了,誰會傻傻地戴在自己身上?但才一個時辰的事,肯定還留着。”

展綾羅挑了挑眉,鳳眸閃爍着精光,落井下石。

一刻間,屋內空氣凝結成冰,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韶靈冷靜地打量着每一張臉,彎了脣,輕笑出聲,言辭之間輕鬆自如。“靈藥堂的生意這麼好,雖稱不上日進斗金,但一日的進賬,就足以買這一枚戒子,老夫人,恕我直言,這也真稱不上是什麼稀罕的寶貝。”

老夫人的面色微變,韶靈的言詞輕狂,她的確是阜城炙手可熱之人,何必貪圖一枚碧玉戒指?她絕不會捉襟見肘。

“我聽說,有的人生來喜歡偷東西,可不知到底出於何等心思,也不見得是缺銀子。”季茵茵嗓音溫柔,暗中卻言有所指,貼着老夫人的身子,低聲說。“我對事不對人,只想那人將戒指還出來。”

季茵茵,這一句話,從你口裡說出來,才最爲諷刺。自己有偷盜的怪癖,居然還要栽贓於她?!好一個對事不對人!

韶靈脣邊的笑意,愈發冷傲凌厲,“我在大漠三年,大漠動盪不安,不乏三教九流,不過大漠人若是捉着盜賊,別說砍一根手指頭,就是整個手,都要砍斷。”

“這兒發生何事?”風蘭息一踏入玉漱宅,已然聽到屋內的爭執聲,他面色稍霽,打量着屋內一羣女眷。

巧姑將事情的開端跟風蘭息說了,他的確記得一年前老夫人陸陸續續給了宮琉璃不少首飾,唯獨那一枚翠玉戒指,是老夫人年輕時候嫁入侯府的嫁妝之一,老夫人很早之前就念叨着要留給將來的兒媳婦。

韶靈冷銳的目光,定在季茵茵的身上,嗓音之內,沒有一分起伏波瀾。“老夫人,我也被偷過東西,至今未曾找回,我比你們任何人,更痛恨無恥的盜賊。”

季茵茵暗自咬脣,韶靈明明是看着老夫人說的話,爲何那冰冷眼神,卻幾乎要刺穿她的身體?!可惜即便韶靈如今察覺了,也來不及了!

風蘭息默默蹙眉,那一瞬,韶靈身上的氣息無聲轉冷,她雖不暴怒,但這副冷靜模樣,卻更令人覺得她難以捉摸。

老夫人睇着韶靈冷若冰霜的面孔,這個女子素來倨傲不屈,她是保守的閨秀出身,並不喜歡這般生性自由的女子,不過韶靈這一番話,卻說得她頗爲爲難。

“我來替老夫人說個公道話,決不能只搜查韶大夫一個。除了老夫人跟侯爺,宮小姐,今日進過老夫人屋子的所有人,都該被檢查一番。”巧姑善於爲人處世,她提了個公平的建議。“韶大夫,我們不過是想追回少掉的東西,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我若不點頭,豈不是人人都覺得我心虛?”韶靈無聲冷笑,笑靨不改。“我不願浪費時間,既然要搜,那就搜個明白。”

風蘭息冷眼旁觀,身在宗室,女主內男主外,女眷們的事,男人並不該插手。

韶靈提着藥箱,緩步走入屏風,任由巧姑搜查,半響之後,才從屏風後走出來。巧姑朝着老夫人搖了搖頭,季茵茵面色驟變,怎麼會沒有?!

風蘭息依舊坐在椅內,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韶靈身上沒有搜到戒指,爲何他卻沒有半分驚詫?!

似乎,理應如此。

他一時找不到答案。

接下來是四位婢女,也是沒查到,老夫人靜候着,臉色愈發難看。

“老夫人,這兒就宮夫人了……”巧姑說的躊躇,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展綾羅。“要不就這麼算了?”

“宮夫人,你不介意讓巧姑查查看吧。”老夫人說的平常。

展綾羅神色雖不自然,最終並未推拒,同樣走入屏風之內,被巧姑檢查身上物什。

半響之後,一聲清脆,打破了安謐。

一枚翠玉戒指,滾到衆人眼前,巧姑皺着眉頭,將戒指拾起,送到老夫人的面前,欲言又止。

“母親,戒指怎麼會在你那兒!”

季茵茵撐大雙目,滿目愕然,她明明部署好了一切!

“我並不清楚啊。”展綾羅一頭霧水,女兒的戒指怎麼會藏在她的腰帶之中?

老夫人看着,眼色微變,毫不遲疑地生生打斷了展綾羅的話,嚴厲的面色緩和許多,笑言道:“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季茵茵急着爲展綾羅辯解,破涕爲笑:“母親定是在金盆旁看到了我的戒子,揣在身上沒來得及跟我說明,纔有了這個誤會。”

季茵茵,你剛愎自用,也就是這種要不得的自負,她註定功虧一簣。方纔在庭院中一個婢女走路莽撞,撞了她,婢女道了歉就急忙走了,她留意到是在季茵茵身旁見過的面孔,就多了個心眼,打開藥箱,果真發現一枚戒指。

她年幼時候就擅長捉魚摸蝦,若說眼疾手快……這個丫鬟遠遠不是她的對手,她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甚至,展綾羅根本不曾察覺。

想要脫得一乾二淨?!

那就要看她答不答應了!

老夫人看韶靈一臉漠然,正色道:“韶大夫,我們誤會你了,老身給你賠不是。”

“我有話要說。”韶靈彎脣一笑,眼底恢復往日的果斷清絕,字字清晰。“今日這件事,並不簡單,方纔每個人都咄咄逼人,擺明了有人故意引到我身上來。”

偌大的屋子,一刻間靜的連針尖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出來。她的嗓音清靈,聽來卻並不溫柔。

風蘭息沒想過她如此執拗,並不見好就收,相反,她舌燦蓮花,話鋒尖銳。他清塵般的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過當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

所有人都變了臉,無人敢在老夫人面前如此放肆,本可以息事寧人,她卻還不依不饒。

“宮夫人一句話,就能將此事撇清,若這枚戒子出現在我身上,說一句我並不清楚,在場哪怕有一個人願意信我是無辜的嗎?還是會按住我,剁掉我的手指?”韶靈挑眉,她的憤怒在心中宛如火山爆發,面容上的笑容,巨山般巋然不動。她的調侃,落在老夫人的耳畔,當然並不好聽。

“老夫人,這就是你說的,公道自在人心?”

噙着驕傲的笑意,眼底幽深似海,她輕緩之極地問,每一個字,都宛若冰冷刀鋒。“侯府規矩嚴明,我卻只看到內外之分,親疏遠近。”

展綾羅被這一席話,暗諷的面色通紅,她費盡心機討好親近老夫人,如今卻被看到偷藏了老夫人的東西!她往後如何做人?!老夫人信任她,她豈不是還丟了老夫人的面子?!

“宮夫人的手指,真比我們一般人的金貴。”韶靈淺笑盈盈,話鋒直逼展綾羅。

這個女人,冷漠的近乎不近人情。風蘭息望着她眼底的清冽,心中落入複雜情緒,她放肆妄爲,卻又爲自己扳回一局。

季茵茵暗中握了握裙裾,手心沁出冷汗,韶靈不知好歹不肯妥協,讓這件事生出了蹊蹺,一旦再查下去,定會查到她的頭上來!此事原本十分順利,爲何如今變得一團糟?!

“老夫人,千萬不能斬掉我母親的手指……”

“老夫人,我怎麼會偷東西?我……”

母女兩人齊齊跪在老夫人的面前,眼神閃爍,心中不安至極。

老夫人面色死灰,不看她們一眼,不管出了何等差錯,她在侯府說一不二幾十年,衆目睽睽,竟要落得個失信於人有失公正的名聲?!

她久久沉默着,才從錦被伸出右手,將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套下來。

“老夫人,這隻鐲子,可是你最寶貝的――”巧姑面色一改,輕聲問道。

“韶大夫,上回你治了老身的病,救了老身一條命,還沒找個機會重謝你。這次還錯怪了你,你要不嫌棄是我老太婆戴了幾十年的東西,就請收下,別忘心裡去。”老夫人將翡翠鐲子放在茶几上,態度軟和不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夫人是在化解今日的衝突,也是極力爲宮家母女建造一個下臺的臺階。但老夫人說的話,卻不能履行,她心中早有不快,幾十年了,她向來言出必行,這回卻辦不到。

韶靈的臉上失了笑意,老夫人治家有道,心中自有些處事的智慧,由她來出面,給足了母女兩面子,她也不必再作糾纏。

展綾羅,季茵茵,你們就先嚐嘗看驚恐的味道吧,好戲,還在後頭。

“阿息,你去送送韶大夫。”老夫人見韶靈不再開口,低聲囑咐。

韶靈朝着老夫人欠了個身,隨即轉身就走,面色冷漠如冰。

“老夫人,是我一時太心急了!”季茵茵見老夫人沉着臉,雙手抓着老夫人的錦被,淚如雨下。“我是捨不得老夫人給我的東西,纔會不問青紅皁白――”

“好了!”老夫人喝了一聲,語氣急促。她望着季茵茵跟展綾羅幾眼,撇開視線,拂了拂手。“我累了,有些頭痛,你們先出去吧。”

季茵茵微微怔住,這一年多來,老夫人對她疼愛有加,她從未見過老夫人如此不耐的神情。展綾羅還不曾理清頭緒,也唯有悶悶不樂地跟着離開。

“老夫人,今天的事,是不是有些奇怪?”巧姑低下頭,爲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問了句。

老夫人默不作聲,徑自閉上眼,巧姑看她心情不好,也就不再說話。

風蘭息跟在韶靈的身後,他幾次喊她,她都不曾留步,他索性加快腳步,攔住了她。

“這是我母親給你的,你拿着。”風蘭息將翡翠鐲子送到她的手邊,她臨走前,並未帶走。他依舊一臉平靜,彷彿方纔無事發生。在他看來,無論何時何地,韶靈都能自保,她冷靜而驕傲,處亂不驚。

“侯爺,你也懷疑是我偷的吧。”韶靈朝他一笑,神態自如,卻依舊不曾接過這個翡翠手鐲。

他的心,卻有一些刺痛。

她明明在笑,跟每一回一樣,他卻又說不清,心裡到底爲何不再純粹地生出厭惡。

風蘭息看得出,事情不尋常,直覺似乎告訴他,韶靈這般驕傲不馴的女子,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下三濫,但……一旦相信她,就該懷疑侯府的人。

“老夫人跟我道歉,已經足夠,無功不受祿,侯爺還是將鐲子帶回去吧。”韶靈紅脣高揚,眼底不見半分黯然。

她身子玉立,宛若不屈青松,站在風蘭息的面前,堅忍卓絕。

“反正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爲老夫人換藥,往後我也不會再來自取其辱。”她垂下眼,說的嘲弄。

“侯府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我會調查清楚,再做定奪。”風蘭息眼神沉斂,低聲說。“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覆。”

他素來如此,寥寥數字,卻讓人覺得心安理得,雖爲人並不肅然,身上毫無戾氣,還是有着他獨特的威嚴。因此,他雖然看似文雅,卻不顯懦弱。

“希望侯爺不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她丟下這一句,似乎不爲所動,眸光落在他的臉上,言語依舊桀驁不馴。

爲何她的眼神……像是閃爍着不太分明的恨意,彷彿……他曾經忘記過自己說的話一樣。

她當真是他見過最古怪的女子。

“昨晚的戲很好看,可惜侯爺白白浪費三張票,錯過了良機。”韶靈話鋒一轉,言辭輕快,輕聲淺嘆。

“看戲哪有人重要?”風蘭息只覺韶靈自私的很,宮琉璃回到侯府折騰了兩個時辰才睡下,身體很是難過,可她卻只在乎一場戲。難道行醫之人,都像她這麼冷心無情?!

“我看侯爺似乎並不覺得惋惜,莫非另有收穫?”韶靈不經意望向他,眸光流轉,淺笑倩兮。

風蘭息心中一緊。

如果那也算是收穫的話……他並不喜歡。

韶靈淡淡睇着對面的白衣男子,他溫潤而平靜,湖水般沉寂,她看着他,看得久了,彷彿心裡的恨,都能被撫平。

他絕不會察覺不到其中的蹊蹺和破綻。

隨着一個個疑點的曝露,她要看風蘭息是否值得她交心託付,直到最後,她才能告知她身上發生的一切。

韶靈含笑轉身,今日季茵茵想要栽贓於她,可惜功敗垂成,老夫人年輕時候也是侯爺的正妻,她雖最終還是庇護宮家母女,但心中不會沒半個明白。

她會再給風蘭息送一些驚喜的。

……。

060 破鏡重圓051 本來模樣023 重回雲門025 侯爺表白034 韶靈偷襲036 七爺護她050 兩人別離063 大結局下058 七爺強吻068 看春工047 七爺照顧032 洗清罪名008 送他信物025 七爺咬人020 刺傷七爺014 滾滾被單058 七爺強吻060 破鏡重圓014 七爺關懷029 至死不忘069 她被壓倒041 七爺野心016 殘殺男孩042 不嫁七爺032 洗清罪名038 七爺親她023 重回雲門051 毫無退路054 一見鍾情057 七爺察覺051 毫無退路002 死而復生022 再見侯爺020 七爺知心057 七爺察覺014 滾滾被單026 七爺求好063 大結局下044 不嫁七爺048 離別歡愛056 感激七爺055 不要你哭026 姐弟相見038 七爺親她044 不嫁七爺031 牢獄之災013 一晚酒醉018 推入火坑005 獨佔韶靈049 我不愛你078 互訴衷腸025 七爺咬人007 爲爺吹簫006 七爺呈心055 七爺輕佻064 番外1051 本來模樣037 韶靈墜馬044 初進侯府067 破鏡重圓017 酒宴羞辱001 感情昇華023 侯爺挽回014 七爺關懷071 心有相通047 七爺照顧050 侯爺懷疑062 買兇殺人054 陷入癲狂057 七爺護短037 韶靈墜馬065 爺要娶她023 重回雲門061 繼姐見鬼020 刺傷七爺033 一家團聚014 滾滾被單004 母女受罰080 擦身而過015 怕生孩子044 初進侯府051 毫無退路025 七爺咬人011 它在求偶006 同處一室048 離別歡愛020 刺傷七爺046 獨佔愛人021 韶靈知情011 它在求偶067 破鏡重圓033 一家團聚030 生個孩子061 大結局上006 同處一室001 感情昇華003 蓋被聊天008 你要認命022 再見侯爺009 反撲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