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大青山,一派銀裝素裹,度過了春之生機,夏之爛漫,秋之成熟之後,冬季的大青山,更顯肅穆。
積雪還不深,剛剛將地面覆蓋,不過,還是給山裡的鳥獸帶來一些麻煩,增加了覓食的難度。
松鼠算是最無憂無慮一族,它們經過整整一個秋天的儲備,現在,可以在冬日暖陽照耀下的樹上曬曬太陽。
而其它動物則沒有這麼悠閒,還在爲了生計而奔波。野豬拱開雪層,搜尋地上的堅果、草根;熊瞎子也抓緊冬眠前的最後一點時間進補,希望能多加點膘,以便度過難熬的寒冬。
對於大多數食草動物來說,冬天絕對是可怕的,能填飽肚皮都不容易。所以沒到冬季,也是食草動物減員最厲害的時候。
但是對於狼羣,金錢豹、東北虎這些生活在大青山頂層的傢伙來說,冬天無疑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它們捕獵的黃金季節到了。
而對於再次進山的胖子來說,大青山的一年四季都是迷人的。
這次進山,就是要慰問解放軍。當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之後,胖子不禁發愁:“好像太多了點吧?”
收拾好的鴨子大鵝各五十隻,加在一起就有四五百斤,需要倆人才能挑上山;毛口袋三十多個,這東西雖然不沉,但是佔地方,胖子傾盡全力,最後不惜使出絕招,以他的重量趴在麻袋上,把裡面的空間壓擠到極限,結果還是裝了四個麻袋。
還有放映電影的一套設備,也得倆人;其他雜七雜八,各家各戶送的小玩意,劃拉到一起,也有兩個土籃子。
如果要是胖子一個人,這些東西自然不在話下,不過胖子現在也尋思好了:能通過正常渠道解決的,就不要用超能力解決。
最後,一共挑選了七個人,除了王三炮、車老闆子、黃小夥和胖子之外,還有三個棒小夥。
因爲要在野外宿營,目前僅有三個帳篷,正好可以睡六個人,然後有一個守夜的。
七個人肩上的擔子都不輕,除了上面提到的那些東西之外,還有帳篷炊具酒罈子之類。一人肩上一副扁擔,顫顫巍巍,穿行在樹林之間。
“有鹿羣!”王三炮忽然吆喝一聲。
“哪呢?”胖子連忙放下擔子,又到冬天了,胖子也琢磨着繼續擴大鹿場,尤其是香獐子,還顯得太單薄。
王三炮指指雪地上一片凌亂的腳印:“這不是,看樣子是馬鹿,大概能有二三十,後面還有野狼在追擊,肯定是大老青它們捕獵呢。”
從野牲口的腳印之中,王三炮能發現很多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胖子一直對這個事羨慕不已,不過也學不來。
“那鹿羣不是危險?”胖子心裡着急啊,狼羣精通集團式圍獵,它們可以不慌不忙跟着鹿羣跑上幾個小時,不達目的不罷休,所以,最後總會有一兩隻犯下錯誤的野鹿落入狼口。
“那是當然,鹿吃草,狼吃肉,這都是爲了活命,難道你想叫狼羣都餓死啊。”王三炮總是能用最樸素最直接的語言來給胖子上課。
胖子只好重新挑起擔子,大山有大山的法則,他也無權改變。
又走了一段,地上的印記越發雜亂,而且也基本上是按照胖子他們行進的方向延伸。王三炮的臉色也漸漸凝重,忽然,他低聲叨咕一句:“這羣馬鹿恐怕全都要完蛋。”
胖子急了:“咋回事?”他也有點常識,知道一般不會這樣,通常情況下,抓住一兩頭就夠狼羣解決溫飽的了,還想奔小康咋的?
體弱多病跑不快的野鹿,會最先喪命,這也是大自然的淘汰方式之一。而捕獵者也就會停下來享用美餐,不會繼續追擊,所以成羣覆滅的情況太罕見了。
“這事就得管管了,大老青也太狠了,竟然想趕盡殺絕。”王三炮終於下定決心,然後回身對衆人道:“留幾個人在這看東西,再跟我去幾個,咱們再鬥鬥惡狼。”
“我去,我去——”幾個人呼啦一下全都圍在王三炮身邊,都嚷嚷着要去,要知道,即將面對的可是兇狠的惡狼啊。
胖子用手一點:“老闆叔領着黃小夥和大栓留下,我們仨跟三炮叔去。”
他心裡有數,跟狼羣作對,危險程度不亞於虎口拔牙,所以把山林經驗豐富的車老闆子留下,照顧黃小夥,而大栓,今年剛滿十八,還稍顯稚嫩。
王三炮把獵槍背在身後,胖子把手裡的洋炮交給李長海——他是李長江的老兄弟,自己手裡拿出鐵桿紅纓槍。這是胖子最拿手的武器,感覺比獵槍洋炮都好使——那啥,主要還是因爲他槍法太臭。
另外一個小夥子名叫李二寶,手裡則握着一根大棒子,他今年剛剛二十出頭,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齡。
“出發,都聽我的,沒我的命令,誰也別亂動。”王三炮收拾利落,領着三個人上路。行走山林,他有絕對的權威,當然,也需要他這種權威來指引,否則是很危險的。
順着蹄子印一路追下去,地上的雪不厚,鹿羣穿過的地方,也沒有太多障礙,所以四個人走起來並不吃力。
王三炮在前面走得很沉穩,不急不緩,面對可能會出現的戰鬥,必須保持好體力,老獵手絕不會犯低級錯誤。
要是換成胖子,估計就會心急火燎地一路飛奔,即使追上去,也成了強弩之末,無力再戰。
走出幾裡地之後,胖子纔想明白這點,心中對這位森林之神更加欽佩。
王三炮走走看看,不時點點頭。然後忽然放棄了追蹤蹄子印,而是帶着三個人鑽進密林。
“三叔,不追了?”胖子心裡納悶,嘴上也詢問起來。
“咱們抄近道過去,省得走冤枉路。”王三炮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知道它們要去哪?”胖子心中驚駭:這鹿羣在山裡亂跑,誰知道它們會跑到哪啊。
“嗯,大老青這次看來是要幹一大票,手下全部出動。想不到啊,幾年功夫,狼羣已經壯大到六七十隻。”王三炮的回答很肯定。
胖子也隱隱明白了一些,聽王三炮的意思,好像是狼羣在圍追堵截,所以,決定前進方向的應該是狼羣,而不是如他所想的一般。
此刻,王三炮走得更加悠閒,嘴裡還哼哼着小調。胖子細聽,曲調有點像《駝鈴》,於是也就跟着一起哼哼起來。
哼哼半天,胖子忽然嘿嘿一樂:“三叔,你這該不會是給老戰友大老青送別吧?”
“狼羣的勢力越來越大,現在我也不敢招惹它們,不過這一次肯定要開開殺戒,不能叫狼羣這麼發展下去,否則,山裡的野牲口都得叫它們劃拉光了。”王三炮摸摸身後的獵槍,語氣中透出無比堅定。
“好啊,終於能大幹一場。”胖子心裡也涌起一股衝動,握緊手中的鐵槍。既然王三炮說是要清洗一下狼羣,胖子當然不在乎親手獵殺幾頭野狼。
話說上次雖然從狼羣中全身而退,但是胖子心底總憋着一股勁,一直想和狼羣再鬥鬥。
“大夥都準備好,前面就快到了。”王三炮示意大夥不要出聲,就連腳步,也放得很輕。
後面三人立刻也都躡足潛蹤,神經一下子繃緊。前面忽然出現一片開闊地帶,是兩片林子間的一處山坳,王三炮掩身在一棵大松樹後面,透過地上稀疏的灌木,向前面觀察。
胖子的聽覺靈敏,已經聽到一片奔跑聲從遠處傳來。於是輕聲道:“來了。”
最先出現的竟然不是馬鹿,而是青灰色的野狼,它們跑起來依舊遊刃有餘,依靠寬闊的胸腔,它們完全勝任長途追擊。
看得出,這些野狼很有紀律,就連胖子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出,狼羣從兩側分開,只讓出中路,擺明了是一個包圍陣型。
可是,前面的山坳也算是一馬平川,馬鹿羣完全可以直衝過去。胖子的腦袋有點暈,不知道狼羣在搞什麼花樣。
鹿羣終於出現了,確實是高大的馬鹿,公鹿頭上頂着大得有點誇張的長角,多數都是八個杈子,難怪當地人把馬鹿稱爲“八杈子”。
身上披着黃棕色的皮毛,一張大馬臉,可能就是它們被稱作“馬鹿”的原因。
此刻,馬鹿們鼻孔裡噴着白氣,跑得依然強勁有力。對於這些長跑冠軍來說,跑上三五個小時也就是剛剛熱身。
胖子看到,鹿羣並沒有太多的慌張,或許,它們早就見慣了這種追擊,對於大多數體格健壯的馬鹿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場司空見慣的追逐賽。
“這幫傻東西。”王三炮小聲嘟囔一句:“一會看你們還能不能跑。”
鹿羣的數量有三十多隻,十多隻小鹿被圍在中間,前後都是長着巨角的公鹿,這個陣型,叫狼羣也不敢輕舉妄動。
終於,狼羣的大部隊緊隨着鹿羣出現,耷拉着尾巴,支棱着耳朵,一雙雙銳利的眼睛放出兇光,就好像趕着前面的鹿羣去放牧一般。
胖子也再一次看到狼羣的頭領——被王三炮稱作大老青的傢伙。它的身軀比別的野狼要大出一圈,旁邊跟着七八隻大狼,有點前呼後擁的架勢。
距離大老青最近的,有一頭白頰的野狼,眼睛上邊的兩個白點尤爲惹人矚目,比其它的野狼要大出一號。
“這傢伙又找了個新伴,難怪狼羣一下子大了這麼多。”王三炮叨咕一聲,隨後,就見大老青轉頭向這邊查看。
此刻,鹿羣已經開始向前面的山坳衝去,或許在它們看來,衝出山坳,這場並不太刺激的追逐賽就可以宣告結束,畢竟野狼再能跑,也比不過長跑冠軍。
可就在這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最前面的幾隻馬鹿忽然身子一矮,然後就一動不動趴在原地。
後面有幾隻縱身跳躍過去,然後,也同樣在原地掙扎。剩下的大部隊立刻停止前進,用蹄子刨着地面,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樹林裡的胖子忍不住一聲低呼:難怪王三炮說鹿羣要全軍覆滅,原來,它們已經被狼羣驅趕到一片林間沼澤。只不過因爲上面覆蓋着一層積雪,所以騙過胖子的眼睛,當然,也騙過了這些自以爲是的馬鹿。
這月份,水上的冰層還不厚,不足以承受馬鹿強壯的身軀,尤其是它們那有力的蹄子,現在反倒成了破冰利器。
身後的李長海也發出一聲讚歎:“這狼羣也太邪乎了,連這招都能用出來。”
狼羣的這次圍獵確實很贊,統一指揮,分工協作,而且還懂得利用地形,堪稱是一次完美的捕獵行動,那些馬鹿,只能被困在裡面,成爲狼羣的糧倉。
就在鹿羣不知所措之際,大老青一聲低吼,幾十只惡狼一起向鹿羣發動衝鋒。驚慌失措的馬鹿們,向前奔跑幾下,然後,就全部陷入冰面。
幾隻惡狼已經迫不及待地撲向落在最後的兩隻馬鹿,鋒利的犬牙,撕開它們身上的皮毛,露出鮮紅的血肉。
狼羣更加瘋狂,幾十只野狼一齊下口,把兩隻馬鹿拽出泥塘,拖到大老青前面。
大老青的眼神之中射出一道精光,然後,一口咬在馬鹿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