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領着八十多人,吃飽喝足,從大車店趕回磚廠。子們這才紛紛甩起大鞭子,排成浩浩蕩蕩一大溜,慢慢往回溜達。
遠道沒輕載,每輛車都是兩千多斤呢,不能心急,一下子把轅馬累爬架,反倒欲速則不達。大夥都是老鞭杆子了,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胖子這才一個人溜達到城裡,剛纔,他自個在磚廠看堆,還沒吃飯呢。一路來到大辮子家裡,既然已經定親,那就不用再外道。哪有放着老丈人家裡不去,跑去下館子的?
進門一看,王大娘領着仨丫頭正吃飯呢。大辮子看到胖子,連忙又去廚房煮麪條,她知道胖子飯量大,原本準備的飯菜肯定不夠吃。
胖子也真餓了,足足吃了一斤二兩過水掛麪條,這才撂筷。滷子是用酸菜加肉沫打成的,吃着爽口開胃,麪條下得也痛快。
看到胖子手上着雲南白藥,大辮子連忙找了一塊白花旗,一邊給他包紮,一邊詢問。胖子打了一個飽嗝,不慌不忙把磚廠的事情說了一遍。就連王大娘也十分氣憤,叨咕着等王書記回來,說給老伴聽聽。
胖子心裡也洋洋的:定親就不一樣,老丈母孃就開始提前疼姑爺啦。
其實,子沒跟車回去,主要也是想通過王書記調查一下這件事,如果真是那位趙縣長故意使拌子,胖子也不能總吃啞巴虧。另外,胖子也準備出一趟遠門,處理點私事。反正磚廠地事情已經解決,有沒有他都一樣。
卸下心頭包袱,胖子就詢問一下丫丫啥時候走,不料小傢伙抽抽着臉說:“白天打電話了,葉爸爸不在北京,到南方去了,再晚幾天就開學啦。”
“哈哈,我說怎麼一進屋看你不樂呵呢,別擔心,胖叔叔送你回去。”胖子在她的小鼻頭上點了一下。
“胖叔叔。你要去北京。我也去!”小奇奇滿臉興奮。
大辮子撫摸了一下她地小腦瓜:“奇奇還要上學呢。等以後。”
奇奇立刻也變成苦瓜臉:“胖叔叔。那你一定要把葉叔叔答應給我地鸚鵡帶回來啊。”
“人家啥時候答應你了?”胖子笑着問道。
“是丫丫姐答應我地。那還不一樣嗎?”奇奇理直氣壯地說。丫丫立刻和她結成統一戰線。一個勁點頭。
胖子大人有大量。也不和倆小丫頭一般見識。因爲通常情況下。他一張嘴爭不過人家兩張嘴。
和王大娘打了一個招呼,胖子向大辮子丟了一個眼色,就告辭出。大辮子家裡也就是一鋪炕,沒有他睡覺地地方。
大辮子穿上外衣,送胖子出來,兩個人就一起在馬路上溜達,難得有這樣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正好談談心。
“黃大哥,你是準備找找親人?”大辮子輕聲問,胖子那點小心思,瞞不過人家。
“嗯哪。”胖子點點頭:“這幾天我就一直琢磨這事,我的生日是今年一月份,按理說現在都出生快倆月了,所以有點擔心。”
說完之後,他也使勁抓抓腦袋,這事聽着確實有點懸乎,剛出生一個多月,就長成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啦?
大辮子兩眼也彎成月牙,看着胖子笑:黃大哥原來才滿月啊。
可是,漸漸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凝固,她終於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假胖子的父母裡還有一個小娃娃,那麼,眼前的黃大哥是從哪裡來的呢?
事怎麼覺得有點亂啊,大辮子在腦子裡面重新整理一下,還是有些剪不斷理還亂地意思,只得擡眼望望胖子:“黃大哥,你說這事有可能生嗎?”
“一切皆有可能。”胖子現在也叫不準啊,這事已經乎常理,所以很難預料。
一時間,倆人都沉默起來,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心裡都沉甸甸的。
“黃大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大辮子輕聲說道,她心裡也有點爲胖子。
胖子臉上重新現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嘿嘿,咱倆要是去旅行結婚還成,這事,還是我一個人來。”
“想什麼呢?”大辮子輕輕在胖子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嬌嗔的聲音叫胖子心裡一蕩,原本的緊張立刻消散。
自個的夢自個圓,這是胖子的一貫主張,男人嘛,啥事都得硬着頭皮往上衝,即使撞一腦瓜子包,也不能在心愛地女人面前掉鏈子。
老實說,胖子看起來整天樂樂呵呵,好像比李老面還麪糊,可是骨子裡還真有點大男子主義的思想在作怪。
“跑馬路上打情罵俏,還真有閒心。”迎面晃晃蕩蕩走過來倆人,其中一個忿忿然叨咕了一句,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胖子把大辮子護到身後,然後攥起拳頭,雖然手上還挺疼,不過他有信心把對面這倆傢伙放倒,如果他們再敢耍流氓的話。
大辮子扯扯胖子的後衣襟:“黃大哥,別理他們,好像喝醉啦”
“呵呵,那我就叫他們清醒清醒。”胖子伸
,在那兩個人的肩膀上啪啪拍了幾下:“你們哥倆日瀟灑啊,天天有酒喝。”現在,胖子已經認出對面的兩個酒鬼。
那兩個人看來是真喝多了,擼胳膊挽袖子,嘴裡含含糊糊地嚷嚷:“小子,跑這裝大瓣蒜,信不信我們哥倆削你”
“睜眼睛好好瞧瞧我是誰。”胖子又提高嗓門。
“愛誰誰哎,胖子,原來是你啊。”倆醉鬼終於認出胖子,立刻晃悠上來,一人攀住胖子地一個肩膀,看着十分熱乎。
“拿我當柺棍了是。”胖子把他們的身體扶正,這倆人和胖子還算是舊識,一個是在看守所裡面認識的劉興亮,就是那個劉鐵蛋子,另外一個是王二愣子。
“咋天天呢?”胖遞過去兩根菸,給他們點着。
大辮子在後面皺皺眉:還人家呢,你在家還天天喝呢不過,黃大哥好像還真沒有喝多過的時候。
“鬧心。”王二愣子咳嗽了幾聲:“啥煙啊,咋這麼衝。”
胖子一看,由撓撓腦袋:“你好像把煙叼反了。”
王二愣子連忙把香菸嘴上拿下來,放在眼前一晃,過濾嘴都燒沒一半了。他忿忿地把過濾嘴掐掉:“別提了,從廠子偷偷拿倆軸承,有個朋友說要用,結果,被車間主任給抓住,然後廠工會一研究,就把俺開除了,你說我冤不冤?”
“就你這樣地,估計在子裡早就掛號了,肯定一點都不冤。”胖子心裡叨咕了一句,然後纔想起來,這位王二愣子,好像是在大修廠上班,還有劉鐵蛋也是,不過早就被開除了,看來,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那你們哥倆以咋辦啊?”胖子心裡忽然一動:好歹他們都有點手藝,野菜廠那麼多機器呢,日常的維修保養,也需要人啊。
這年頭,都認準國營單位,胖子想要招人,根本就沒可能,說不得先劃拉點破爛。
這哥倆品行雖然有點小毛病,不過要是到了靠山屯,估計也就消停了。一來民風淳樸,有個好環境,二來,他們就是想倒騰點東西出去,也沒地方賣。
“還能咋辦,混日子唄。”劉鐵蛋情緒也有點低落,那倆軸承就是他王二愣子拿地,結果,害得好兄弟砸了飯碗子。
“要不,你們就跟我回去種地得了。”胖子笑呵呵地說。
倆醉鬼連連擺手:“拉倒,我們連鋤頭杆都沒摸過,那還不連苗帶草一堆剷下來啊。”
看到他們還有點自知之明,胖子也就開始說正經地:“我們靠山屯成立了一個野菜加工廠,裡面也有不少機器設備,還沒安裝呢,你們要是沒地方去,就跟我幹。”
“胖子,你忽悠我們哥倆呢,你們那個小屯子還能有工廠?實話跟你說,我們哥倆擺弄機器還湊合,幹農活是真不行啊。”劉鐵蛋是認準了胖子要領他們種地。
“愛信不信。”胖子轉身着大辮子就走。
醉鬼哥倆急了:“胖子,別走啊,好容易碰到一起,再整兩盅去?”
“有正事呢,你們哥倆聽着點,要是想去,後天中午就到磚廠去,我們有馬車來拉磚。”胖子知道倆現在喝多了,夾纏不清,也就不再廢話。
王二愣子剛纔抽了兩口燒焦的過濾嘴,嗆得有點難受,弄得他還算清醒一點,於是在後面嚷嚷:“胖子媳婦,你跟我說說,這事是不是真地?”
大辮子被他這麼一叫,臉上泛起紅霞,越走越快。醉鬼哥倆腿腳不大利索,很快就看不見人影。倆人相扶着站在路燈下面,商量了半宿,酒也醒了,決定後天去磚廠瞧瞧,如果真有這事最好,要是沒有,就當溜達一圈了,反正現在天天也閒着。
第二天,胖子起早買了客車票,領着丫丫直奔省城,然後再做火車進京。胖子回憶了一下,按照老爸的講述:1982年,應該是在北京附近地一個縣城居住,胖子就是在那裡出生的,這樣一來,也算是順道。
到了省城,直接買好火車票,距離開車還有七八個小時,胖子也不願意在火車站乾等,於是就領着丫丫來到外面。
“胖叔叔,咱們去哪啊,別耽誤坐車?”丫丫一副很有正事地樣子,兩隻小眼睛緊盯着胖子的兩隻小眼睛。
“咱們去趟動物園。”胖子一琢磨,好歹還有幾個月工資沒領呢,還有園長答應的年終獎金,也不知道能不能兌現,怎麼也得把這一趟地路費錢對付出來啊。
丫丫緊呼呼的小臉上立刻綻放笑容:“胖叔叔你真好,知道丫丫喜歡逛動物園。”
胖子點點頭,順杆往上爬:“那當然,而且,胖叔叔領你逛動物園,都不用買票。”
“胖叔叔真厲害!”丫丫抓着胖子的胳膊,感覺胖子就快趕上她那兩位爸爸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