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穿着新式海警夏常服,戴着白色的平頂大檐帽,帽牆上飾以一週金絲帽帶,帽檐上也繡着金穗子。帽徽則從一個單純的金錨,變成了更復雜的金錨在中央,日月在上,七星環繞的形式。
麻棉混紡的淡藍色上衣的大翻領上,左右各嵌着一個金錨,此外便別無裝飾了。下身是熨燙筆挺的深藍色長褲,腳踏黑皮靴。他還特意戴了白手套,持金燦燦的總警監權杖,腰間牛皮腰帶上,還懸着金質的短劍,着實儀式感滿滿。
他以海警總司令的身份,傲然立在海雲關上,一邊是巍峨的崇山峻嶺,一邊是碧波盪漾的大明南海。
三月的中南半島溫暖溼潤,山間雲霧繚繞,漫山遍野綠意盎然,七彩絢爛的山花點綴其間。海面上隨着雲捲雲舒也變換着迷人的光影,真如人境仙境一般!
這壯美的景觀便匍匐在他的腳下!
但在趙昊和他的參謀們眼中,這裡卻是另一番意味——
海雲嶺從西到東長不到五十公里,恰好是後世安南版圖最窄處,是其最致命的命門所在!而且是裸露在外,讓人忍不住下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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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年近九旬的趙立本老人,去年在三亞市過的冬,此番趙昊前來海雲關,他也執意跟來參觀。
當然他是被人用滑竿擡上山的,所以這會兒精力充沛,腿腳利索,遊興甚濃,正在海雲關到處參觀。
只見這座關城用巨型山石砌成,堅固異常,關前匾額刻着‘海雲關’三個大字,後門則刻着‘天下第一雄關’六個大字,自然都是漢字。
“安南猴子還真是不知羞,就這破崗樓子也敢叫天下第一雄關?寧配嗎?配幾把。”老爺子滿臉不屑。
一旁扶着他的是提前退休,回家侍奉老爹的趙守業,聞言苦笑道:“爹,留點口德吧,跟一羣夜郎自大的東西置氣你就輸了。”
“我看着就來氣!一羣不要臉的臭猴子!”趙立本狠狠啐一口,舉起手杖指着北面的安南境內道:“把他們全都突突了纔好!”
“現在那是大明安南都統使司了,天朝的領土了。”趙守業笑着提醒道。
“哼,有個屁用!那羣猴子叛降反覆無常,一有機會就扯旗造反。現在之所以內附,不過是因爲內戰分裂,怕天兵趁機南下的權宜之計罷了。”趙立本對安南十分反感,因爲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從他祖宗手裡丟掉的。
雖然‘大送’不是送出去這一點國土,但好歹別處都重歸了天朝。唯獨安南,永樂大帝收回以後,卻又讓萬古罪人朱瞻基給放棄了。雖然現在迫於無奈,重新內附,但那只是名義上的歸屬,人家關起門來稱孤道寡,根本沒把天朝皇帝當回事兒。
怎能不讓人意難平?
“爺爺,你看我們在這裡建一道隔離牆好不好哇?”趙昊從城樓走下來,朗聲對趙立本道。
“隔離牆?”趙立本一愣。
“對。”趙昊笑着比劃道:“我剛纔粗略看了看,工程量不算太大。海雲峰山勢險峻,只有這一條通道勉強可以通行。所以只消在這海雲關的位置,築起一道與周邊山體一樣高的隔離牆,就能讓安南人望而興嘆了。”
“好傢伙,那得話多少錢啊?”趙守業倒吸口冷氣,他雖然不幹審計了,職業病一時還改不了。
“大概二十米高,底十米寬,五千米長,也就是修兩個水壩的工料,花不了多少錢。”趙昊一副沒有人比我更懂建牆的表情,信心滿滿的笑道:“再說這個錢占城掏了,用不着我們破費。”
“是的!”占城王婆阿從趙昊身後探出頭來,滿臉堆笑道:“這是給我們建安全牆,哪能再讓集團破費?”
十五年前遠航艦隊剛抵達占城時,婆阿還一句漢語都聽不懂,現在都能用南京官話流利的拍馬屁了。
當然他主動承擔費用,也不只是爲了拍馬屁。實在是占城太需要這堵牆了。
過去幾百年的歷史已經反覆證明,信了婆羅門的占人就是打不過安南人。這次雖然在天朝海警的支援下,將南侵的安南人攆了回去,但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算上之前的防禦階段,這場光復戰爭打了整整十五年,戰死了整整十萬占人。
這麼高的傷亡也是沒辦法的。除了占人底子太差,怎麼訓練都成不了合格的戰士外。惡劣的天氣、讓人絕望的雨林和複雜的山地地形,也大大削弱了他們武器上的優勢。
根本沒法排隊槍斃不說,火炮也無法進入雨林,就連火槍的射程優勢也沒了意義。經驗豐富的安南士兵隱藏在美軍快樂林中,待佔軍士兵逼近了再開槍效果也是一樣的。很多時候,甚至用回弓弩標槍砍刀更好使……
戰爭進行到現在,占人犧牲了整整一代男性,男女比例已經達到恐怖的三七開了。要是再打下去,非要滅種不可。
所以占人根本沒有打過海雲關,繼續北伐的念頭,只想關起門來過上安生日子。
因此一聽趙昊提起要建牆,婆阿登時就來了精神。擔心大老闆只是隨口說說,萬一這事兒黃了就麻煩了,婆阿還主動提出由占城買單,可比墨西哥總統上道多了。
趙昊怎麼可能只是隨便說說呢。在海雲嶺上建牆,將南北越攔腰截斷,可是在他的遺願清單中,排得很靠前的。
安南因爲受地形和北方某大國的限制,只能不斷向南發展,最終會形成一個長長的啞鈴狀的國土。其人口和經濟,集中在北面的紅河平原和南面的湄公河三角洲。兩地之間兩千多裡的距離,僅以長山山脈腳下的狹長地帶一線相連。
橫亙而出的海雲嶺,就像一道天然的牆壁,將安南國土從中間一切兩段。南來北往的商旅軍隊只能翻越崇山峻嶺,由海雲關下通行,這也使其南北幾乎沒有聯繫,連人種都不同。
如果能連這一絲微弱的聯繫都徹底切斷,使其南北永遠天各一方,兩部分定然會徹底成爲兩個國家的!
這樣可以極大的促進地區和平,各種好處無須贅述,總之就是一個字——建牆!
而且海雲關南側山腳下便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峴港。它背靠五行山,西北和東北分別以海雲嶺、山茶半島爲屏障,是一個港闊水深的優良避風港。
占城水警局已經設立了峴港派出所,並會新設第二分艦隊駐紮於此處。這支由兩艘驅逐艦,四艘護衛艦,十二艘飛魚式槳帆船組成的強大分艦隊,配合峴港派出所的快艇大隊,將築起一道海上長城,徹底隔斷南北之間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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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孫,你這手有點狠啊。往後占城和安南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待那占城王婆阿下去後,趙立本對趙昊道:“這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這是對白眼狼穿越時空的仇恨!”趙昊眺望着北方,若是萬里無雲的天氣,據說站在這裡還能看到順化城——那裡是阮潢的老巢,未來安南的三朝國都,還煞有介事建了皇宮和太和殿。
但有自己在,想也別想了。
趙立本自然無從知曉,趙昊那份來自四百年後的痛恨,還以爲他也是跟自己一樣,替祖宗遺憾呢。
“唉,你這孩子。”他不禁搖頭嘆息道:“勞師動衆費這麼大勁兒,光爲了出口氣啊?”
“當然不是了。”趙昊搖頭道:“‘萬古罪人朱瞻基號’已經在呂宋造船廠安排上了,等它下水之時,就是重新郡縣安南的日子!”
如今安南南北朝已經對峙了整整五十年,局勢又有變化。北朝的‘猴版孔明’莫敬典已經於萬曆八年去世,滿朝只剩一羣的廢物。
南朝的‘猴版周瑜’卻春秋正盛,進入自己最好的年紀。南朝本當在他的領導下蒸蒸日上,反守爲攻,砍瓜切菜般幹掉北朝的土雞瓦狗,奪取整個紅河平原的。
然而因爲趙昊的介入,一切都不一樣了。
雖然他沒有派海警直接介入安南內戰,但以江南集團空前強大的實力,不用軍事手段,只靠經濟手段,就能讓一個國家瀕臨崩潰。
那便是他在隆慶年間便佈置給南海集團的‘瓷器戰爭’計劃。就是在佛山潮州大量開窯燒製外銷瓷,然後向國際市場低價傾銷,將安南青花瓷逐出國際市場。
因爲大明的海禁政策,讓安南青花瓷成爲兩洋瓷器貿易的主力。最近五十年,南北兩朝更是全力增產青花瓷,以支付高昂的軍費,購買西洋火器等。
而且離譜的是,安南全境都不產青料,需要從雲南或波斯進口青花料,才能開窯燒製青花瓷。簡直就是洗淨了脖子等着砍頭啊!
江南集團已經壟斷了東西方商路,在國內更是隻手遮天。所以趙昊一下令對青料實施禁運,兩朝的制瓷業登時便被卡了脖子。
雖然他們能通過三宣六慰的走私渠道,獲取一些青料,但不可避免的產量暴跌,成本激增!
此時南海瓷業的‘克拉克瓷’登場了!這種瓷器非但質優價廉,而且還可以根據客戶需求,定製圖案和形制,一經推出便深受買方歡迎。
在趙昊雙管齊下的打擊下,暢銷兩百年的安南青花瓷,市場份額立即直線下降。
不到兩三年時間,便從國際貿易市場上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