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蓉書院這些日子, 金箏沉默了不少,似乎變成了一個苦讀書的好學生,整天翻書看書, 先生都對他改觀了, 還在討論的時候特別提出來表揚了一番。
魏珠也漸漸和世子疏遠了, 至於趙餘, 大家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了, 只有聽天由命。
就長公主的脾性來看,一個不高興就把世子軟禁了,怎麼可能爲了趙餘去皇上面前求情。
轉眼到了七月底, 這天下學後,在書院大門前的榆樹下, 金箏等到吳依誠出來後, 帶着他去了小飯館。
他白天特地託人去跟吳依誠說讓他單獨先出來, 他有事找他,吳依誠聽了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 一下學就飛快衝出來,這樣的速度以吳依影走路的速度肯定是跟不上的。
吳依影並不擔心,因爲吳依誠認識路,而且書院離家裡也不遠,李之雯和她說說笑笑出了書院大門。
分開回家時, 李之雯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再理會世子了嗎?我看他好像挺可憐的。”
吳依影笑了笑“怎麼可憐了?”
“他從來不愛看書啊, 也沒有那麼沉默, 你看他這一個月以來, 天天認真看書, 說不定就是因爲你拒絕他了心情不好,所以爲了分心, 故意讓自己認真做其他的事。”
“那很好啊,多看看書對他來說是好事,這有什麼可憐的?”
李之雯嘆口氣“哎!可能是沒見過他那個模樣吧。”
“好了,你就不要替別人傷感了,照顧好你自己再說。”吳依影拍拍她的肩膀。
“嗯,我最近還好啦,爹孃也很少罵我了,因爲我哥的小妾給他生了個孩子,現在家裡忙的不可開交都沒空理我。”
李之博自從當上爹以後,就辭了書院,回家裡幫忙經營酒樓去了。
李之雯好不容易纔能單獨留下來繼續讀書,其實她對讀書也沒有多大興趣,只是她不想回到家裡整天不出門,光做些針線活什麼的,反正家裡是不可能讓她閒着的,所以她覺得還不上如來芙蓉書院呢,哪怕是混日子也總比孤獨一個人強。
等吳依影到家裡了才發現吳依誠還沒回來,不過她也並不擔心,因爲有時候他會和班上幾個小夥伴出去玩。
不過去過幾次後,回來晚了吳依影狠狠地罵了他一頓,後來他要出去玩都會提前說一聲,通常吳依影都不會同意,這次他又膽大包天不通知一聲出去晚歸。
吳依影心想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齊氏看她面露慍色,勸解道“男孩子這個年紀哪有不調皮搗蛋的,管的嚴了他越發想往外頭跑,你大伯母也只能批評一下,也不敢再怎麼樣的,你大伯父又五大三粗的,怕嚇着他,嚇出病來可就我們不是了,所以還得你這個姐姐多教教他,回來了好好跟他說,不要吵架啊!”
吳依影點點頭“好的,大伯母,讓你操心了實在抱歉,我弟弟不懂事,真是讓大家不安心,回來我會好好跟他說一下的。”
吳依誠原本以爲沒什麼大事,不過幾句話,說完就走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了哪知道金箏點了一桌子的菜餚,吳依誠一邊吃一邊聽他說話。
起先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聊,後來慢慢說起了吳依影,金箏看了一眼正在啃排骨的吳依誠,無力道“你姐……是不是很討厭我了,你老實跟我說,看在我們也算好朋友的份上。”
吳依誠放下排骨,用手背擦了擦油嘴,搖頭道“沒有啊,絕對沒有,我姐姐回去還哭了一場呢,我以爲是世子說了什麼絕情的話,她才那麼傷心。”
金箏聽了,大喜過望,臉色頓變,驚訝道“真的嗎,她真的爲了我哭的很傷心?”
吳依誠又抓起一隻雞翅,一邊啃一邊點點頭。
金箏還是疑惑地接着問了道“那爲什麼她對我這麼冷冰冰的,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吳依誠放下雞翅,睜大眼睛道“這個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真的覺得配不上世子爺吧。”
金箏又轉喜爲悲道“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她一定是不願意做人家小妾,這確實委屈她了,也是我太自信,以爲她只要跟我在一起,不會介意這些名分的,沒想到她心裡那麼在意。”
吳依誠一時愣住了,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那你能幫我個忙嗎?”金箏湊近了充滿誘惑地提議道“你幫我勸你姐姐答應了我,事成之後銀子少不了你的。”
吳依誠一愣,這是打算收買他?
想了想,他點點頭,“世子爺你要我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金箏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吳依誠聽完,一躍而起,滿臉拒絕道“不行不行!我姐會不會打死我先不說我這麼着,被我爹知道我不要想活了,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金箏無所謂地擺擺手,“別那麼膽小啊,又不是真的,再說出了事有箏哥哥替你兜着呢,都設計好了,大家配合演戲而已,放心吧。”
吳依誠欲言又止,心裡覺得這樣欺騙自己姐姐實在不太好,可是他又覺得姐姐嫁給世子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她一時固執,等過了門適應了以後想法應該就會改變了。
想了想他還是點點頭,回到家裡以後面對吳依影的嚴厲審問,吳依誠表現得十分愧疚,又是道歉又是保證,說下次再也不會了,吳依影看他真的誠懇的樣子,也不好深究了。
在書院裡,吳依影跟別的的學子換了個座位,坐在離金箏遠遠的一個角落,金箏也很識趣地沒有再糾纏她。
她覺得這樣還好,互相不打擾也能安然無恙地在芙蓉書院呆下去。
一切平常而又順利,直到八月底的一天,大伯忽然急匆匆回家來告訴了吳依影一個大大的壞消息。
吳依誠被抓了。
至於爲什麼,大伯也是一臉焦急,面對滿臉蒼白的吳依影,斟酌言辭道“就是……就是聽說去賭坊賭錢,欠了五百兩銀子,還不出來,所以被賭坊老闆告到了衙門裡。”
吳依影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齊氏重重嘆了口氣,“怎麼會這樣,依誠這個孩子雖然貪玩了一點,但是心思並不壞啊,怎麼偷偷輸了這麼多銀子,肯定是被冤枉了,你說是不是?”齊氏看着自己丈夫,擠眉弄眼。
大伯卻並沒有領會,搖頭道“他自己都承認了,在衙門審問的時候,他自己親口承認跟賭坊老闆借了五百兩的高利貸,結果輸光了還不起了。”
吳依影的心一點點涼了,這可怎麼辦,還不上得判多少年啊,這事要不要告訴爹爹。
可是爹爹整天忙於公務,而且也沒有什麼銀子,每月僅有的幾兩銀子幾乎都給了自己和弟弟學習和生活花銷用了。
吳依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幾口氣,擡頭看着大伯道“大伯,能帶我去看看我弟弟嗎,我想當面問問他。”
齊氏接着道“對呀,對呀,此事我看不要這麼急着下定論,說不定依誠是被人強迫承認,有什麼苦衷呢,誰會沒事借五百兩銀子拿去賭啊,從來沒聽他說過會賭,肯定是被別人騙了,說不定還被威脅了。”
大伯贊同地點點頭,“說的有些道理,我帶侄女去刑部大牢看看,問個清楚。”
到了大牢裡,吳依誠瘦弱的身子蜷縮在牢房角落,手上腳上都帶着鎖鏈,見到吳依影過來了,他低垂着頭,拖着腳鏈子緩緩走到牢房門口。
吳依影一看他這模樣,眼淚頓時就下來了,哭着拉着他的手模糊罵到“你這個敗家子,不聽話的混蛋,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了,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去賭坊,還欠了那麼多銀子,有沒有!有沒有!”
吳依誠很想掙脫開吳依影的手,這樣歇斯底里的姐姐讓他有些害怕,他應該表現得愧疚的,可是這一切又不是真的,等這一關挺過去了,姐姐一定會感謝自己的,吳依誠在心裡這麼想給自己鼓勵,也就覺得冷靜自然了很多。
他被吳依影隔着牢房門搖晃得頭有點暈,聲音弱弱地道“是,我欠了賭坊張老闆五百兩銀子,是我借的。”
“怎麼可能,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要借五百兩,我不相信,你告訴我你沒有,都是被別人威脅的好不好?”
吳依誠心虛地擡眼看了看哭的肝腸寸斷的吳依影,第一次感覺有點後悔了,這一劑猛藥似乎下藥過猛了,早知道不應該那麼幹脆答應世子爺的要求,應該再想想別的辦法的。
“是我借的,當時我跟箏哥哥一起,開始只是好奇玩玩,箏哥哥給了我一兩銀子,我用一兩銀子贏了五十兩!”
吳依影睜大的雙眼,狠狠瞪着他,吳依誠不敢再看,低頭接着道“箏哥哥不知道,你別怪他,後來我用五十兩贏了一百兩,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銀子,我想着再趁現在賭運好,再贏幾百兩一千兩,我們姐弟兩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吃香的喝辣的,給你買好的衣服,胭脂水粉……”
吳依誠還沒說完,啪地一聲吳依影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你怎麼能犯這樣的錯,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惡劣到這種地步,還貪心不足,居然借五百兩銀子?”
吳依誠只得低頭“對不起,我錯了。”
大伯是牢房的頭目,所以他們可以說很久,沒人來打擾,吳依影哭的頭暈眼花,覺得自己真的要暈了,再聊下去怕會真的氣死,她站直身子,卻感覺前後搖晃了一下,一個不穩,眼前一黑往地下倒去,伴隨着吳依誠的呼喊,她的意識還沒完全失去,微弱地顫動着眼皮子,卻沒有如期而至的堅硬疼痛感,反而有一股好聞的味道直衝鼻子,腦袋都清醒了一些,她略微張大了眼。
居然是金箏正抱着自己,她一驚,又不受控制地徹底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