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坎坷的身世

程浩南用他的POLO車載着寧才誠直奔醫院,一路風馳電掣的,開起車來夠猛的。

剛畢業就能開上小車的老師其實在學校裡並不多,由此可見,程浩南似乎家境還不錯。聽高年級的師兄說,他有個漂亮的女朋友,經常會看到他們在學校裡如膠似漆的,可能來年就要結婚了吧。

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半個多月了,然而寧才誠還未真正的接觸過這個美麗的城市。入學報到後沒多久,新生就開始了軍訓,每天訓練結束後就是待在宿舍裡跟舍友打打屁,要麼就是參加學校組織的新生入學教育活動,日子簡單而充實。

此刻坐在車裡,望着窗外,“這就是我出生的那個城市嗎?”看着滿眼的高樓大廈,看着熙熙攘攘的路人,寧才誠不禁有些激動起來。

平江大學是他自己的選擇,其實以他的高考成績,他可以選擇更好的大學,選擇來平江市是因爲他的身世。高考後,他所在孤兒院的那對老夫妻告訴他,他就出生在平江市,整個故事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寧才誠是大概六個月大的時候就成爲孤兒的,之所以說大概,因爲沒人知道他確切的生日。那源於一場災難,一場讓整個中國都爲之震動的大洪水。

寧才誠被發現的時候正躺在一輛嬰兒車裡,在那個年代,嬰兒車是很少見的,往往都是很有能量的人從國外偷偷弄進來的,由此可見,寧才誠的親生父母應該條件較爲優越。

也是寧才誠命不該絕,當時嬰兒車卡在了一棵樹的樹杈間,周圍都是滔滔洪水,並不粗壯的樹木在近一層樓高的洪水沖刷下,隨時可能被連根拔起沖走,若是那樣,嬰兒車絕對難以倖免。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名參加抗洪救災的解放軍戰士遠遠的發現了嬰兒車,二話不說,腰間繫上了安全繩,撲通一聲就跳入了湍急的水流,身後的戰友站在剛剛夠露出水面的屋頂上,死死拽住繩子。

這時的水流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漂浮物,大大小小,小戰士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否則,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遇到致命的威脅。

所幸,小戰士原來所在的位置在水流的上游,順着洶涌的洪水,他迅速的接近着嬰兒車。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

一米!

就差一點點了!

然而,誰料到這個時候繩子竟然到頭了!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繩子另一端的戰士們已經儘可能的遞出了繩子,再往前的話他們不是會掉下屋頂,就是會失去對安全繩的控制。

眼看着就要夠到了!而這一點點彷彿咫尺天涯!

“不!!”

就在這時,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發生了,那棵支撐着嬰兒車的救命樹,終於頂不住洪水的巨大沖擊力,緩緩的連根拔起。。。

眼看着就要夠到了,竟然發生這樣的突變,小戰士急的大吼一聲!經過短暫的猶豫,毅然決然的解開了系在腰間的安全繩,順着水流撲向了嬰兒車。

“不要啊!李忠誠!”他的突然舉動嚇壞了屋頂上的戰友,在這樣的洪水中,失去了安全繩的保護,無異於飛蛾撲火,有死無生。

此時的李忠誠已經聽不到戰友的呼喚聲,在他做出決定的那一剎那,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眼中只有那不斷放大的嬰兒車。

終於抓到了!

李忠誠一陣激動!

然而他此刻面臨着更大的危險,滾滾洪水不知會將他和嬰兒車衝向何方,在這樣的水流中,再好的水性也沒有用,總有堅持不住的時候。

這時他發現了不遠處有一棵樹,雖然不大,但至少還未被水流拔起。這就是一線生機啊!

李忠誠一邊死死地拽住嬰兒車,一邊奮力的向那棵樹游去。說是遊,實際上只能藉着水流,略微的改變一些方向。

上天保佑!水流帶着李忠誠飛快的衝向了那棵樹,狠狠的撞了上去!李忠誠感覺自己被一個巨人甩起一棵巨樹,用力的抽在了他的身上,五臟六腑一陣翻騰,一口熱血生生的竄到了嗓子眼,差一點沒能抱住樹幹。

從跳下水到現在,雖然時間不長,但對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何況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唯有求生的信念以及堅強的毅力支撐着他。一條胳膊不夠,他將兩條腿也纏在了樹上。

嬰兒車裡的寧才誠顯得很懂事,並沒有哭鬧,安靜的躺在裡面,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李忠誠。

看到那可愛的嬰兒,李忠誠彷彿又充滿了力量!他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女朋友,想到了從小到大許多的點點滴滴,他甚至想到了未來幸福的生活,他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

想到這裡,他欣慰的笑了。

時間一秒一秒在過,對於李忠誠,唯一的希望就是戰友的救援,然而身在汪洋洪水中,每一秒都顯得那麼漫長。

“李忠誠!堅持住!我們來了!”遠處,一艘橡皮筏載着兩名解放軍戰士迅速的向李忠誠接近。

離剛纔抱住樹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足足四十分鐘,救援的戰士來的不可謂不快,實在是等待救援的羣衆太多太多,雖然部隊出動了大量的戰士,然而依舊是杯水車薪。

李忠誠完全是靠意念在支撐着自己,身體已經僵化,力氣也已耗盡,甚至連回話的力量也沒有了。

救援的戰士努力的控制着橡皮筏,慢慢的靠近李忠誠。而在他們接過嬰兒車的那一剎那,李忠誠滿足的笑了。

隨着精神上的放鬆,李忠誠再也支撐不住了。另外兩名戰士眼睜睜的看着他面帶着微笑被沖走,慢慢的被洪水吞噬。

“李忠誠!”兩名戰士面對這一幕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吼!然而他們真的無能爲力!

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的逝去了,李忠誠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了他的父母給他起的名字,他忠於了國家,忠於了人民,他死的光榮!

可以說,寧才誠的命是李忠誠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同樣的事情在抗洪救災的戰場上不斷的涌現,一場災難淋漓盡致的展示瞭解放軍戰士不怕犧牲、無私奉獻的高尚品格。

一共有17名戰士犧牲在了這場大洪水中。更多的老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

災後重建工作迅速展開,但是像寧才誠這樣失去父母的孩子還有很多。在確定無法聯繫上親生父母之後,等待很多孩子的命運就是在孤兒院的生活。

寧才誠無疑是幸運的,一對來平江旅遊的夫婦領養了他。這對夫婦生活在近千公里外的荊山市,雖然那個地方經濟不算髮達,但他們夫婦倆由於下海較早,身家頗爲寬裕。然而結婚快十年了,一直沒有孩子,醫院跑了個遍,可惜沒有任何的起色,原本美滿的家庭,卻因爲缺少一個孩子,整個家庭氛圍顯得悶悶的,家裡的老人雖然不說,但渴望抱孫子的心是昭然若揭的。

這次來平江旅遊,也是聽了朋友的建議,出門走走,放鬆一下身心,說不定就能懷上了。沒想到會碰到百年一遇的大洪水,或許這也是緣分。看到災後那麼多孩子成爲了孤兒,夫婦倆動了惻隱之心,又加上自己很想要一個孩子而不可得,於是就向政府申請領養一個,也幫着國家減輕一些負擔。這個孩子就是寧才誠。

原來夫妻倆給孩子取的名字叫張才誠,養父姓張,希望他長大能滿腹才學,而誠字則是爲了紀念那位名叫李忠誠的戰士。李忠誠的事蹟他們也聽說了,還爲此感動不已,因此才下定決定收養寧才誠。

於是,寧才誠被他們帶回了遠在荊山市的家。

小時候的寧才誠長的十分可愛,而且又聽話,從來都不哭鬧,學起東西來特別快,家裡人都特別寵愛他。

或許夫妻倆真的是因爲寧才誠的到來,放下了對孩子的執念,居然成功的懷孕了,這對他們一家子無疑是意外之喜。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女孩來。全家人都將她捧爲了掌上明珠,漸漸忽視了寧才誠。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越是想要的東西越是得不到,等到真正放下的時候,一切卻又順理成章的得到了。

原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夫婦倆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但是,在寧才誠四歲那一年,他玩耍的時候,一不小心在比他小了一歲多的妹妹腰部劃開了一條大口子,頓時血流不止。送到醫院縫了五針,終於將血止住。

自從生了妹妹後,寧才誠的養母越看他越不順眼,本來小孩子間,發生這種意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是,所謂隔了層肚皮的就是不一樣,她總覺得是在替別人養孩子,養大了也不會親的,哪天找回了親生父母,說不定孩子就白養了。現在有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竟然將事情歸結於寧才誠克妹妹,吵着鬧着要把寧才誠送走。

養父的性格比較溫和,實在拗不過她,只得答應把他送回孤兒院。然而,大洪水已經過去三年了,送回平江顯然是不現實的,因此就將他送去了荊山市所轄的荊縣的一個孤兒院,並且給了孤兒院一筆錢。也就是那個年代,而且那個孤兒院實在困難,一對老夫妻苦苦的帶着十幾個孩子,僅靠政府的一點補助以及他們兩人接些零工來維持。本來這樣的孩子他們是不應該接受的,奈何那一筆錢實在可觀,可以一解他們的燃眉之急,並且養父偷偷的承諾以後會定期給孩子寄錢過來,這樣,老夫妻才把寧才誠收了下來,並且答應養父母,永遠不會告訴孩子這段經歷。

六歲的孩子已經有了一些自己的記憶,剛到孤兒院的時候不聲不響,也不哭鬧,只是飯也不怎麼吃,睡覺的時候還喜歡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這可急壞了老夫妻,只是希望他能夠自己慢慢適應新的生活。

不得不說,寧才誠真的很懂事,一段時間後,不僅適應了孤兒院的生活,還會跟其他哥哥姐姐一起幫着老夫妻照顧其他更小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寧才誠也一天天長大了。原來跟着養父叫張才誠的,但自從到了孤兒院,老夫妻就把他名字改成了寧才誠了,因爲他從嬰兒車裡被救起的時候,脖子裡就掛了一塊玉佩,上面寫着一個“寧”字。於是,他們就猜測他的親生父母姓寧,因爲這個姓應該比少,希望他長大以後,有朝一日能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養父果然信守承諾,每年都會定時寄錢過來,而且一年比一年多,看來他的日子一定越過越好。期間,他也來偷偷的看過一次寧才誠,看到他茁壯成長,不禁也淚流滿面。但是他不敢相認,更不敢將孩子帶回家,他愛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他真的那麼做,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幸,他們的女兒長的很漂亮,除了腰間那一條傷口,其他真是無可挑剔。每當看到那傷口,養母都要喋喋不休的抱怨幾句,聽得養父只能背地裡空嘆氣。

轉眼間,寧才誠已經長大成人。就是不知道爲什麼,養父從他念高一的時候再也沒有匯過錢來。老夫妻曾經託人到市裡去打聽過,得到的回覆是養父突然病逝,而養母帶着女兒去外地生活了。聽到這個消息,老夫妻倆一陣唏噓。憑良心講,養父爲人還是不錯的,十幾年來,每年寄錢給寧才誠,從最初的幾百,到最後的幾萬,着實讓老夫妻感嘆不已。這些錢他們都存着沒有花,準備留着給寧才誠。

高考結束後,老夫妻將寧才誠叫到房間裡,將存了十幾年的存摺交到了他的手上,上面將近二十萬的鉅款讓寧才誠驚訝不已。老夫妻年事已高,當初收養的那些個孩子多數都已經工作,有些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還留在身邊已經很少了,他們不希望寧才誠這樣不明不白的生活下去,所以他們決定將一切都告訴他,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因此,拿出存摺後,還沒等他開口詢問,老夫妻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將他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從那場大洪水,到那個名叫李忠誠的戰士,再到姓張的那戶養父母。

當晚,寧才誠一夜沒有入眠。

這就是寧才誠選擇平江大學,選擇來到平江市的原因,他真的可以選擇更好的學校,雖然他生活的地方教育水平很差,但並不妨礙他天分的發揮,正應了當初養父給他起名字時的初衷。

望着窗外的世界,手裡還攥着掛在胸口的玉佩,他,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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