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過去了,陸彥卻依然做着這樣瑣碎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一點升職的希望,說實話,陸彥不擔心,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
也是,人之常情,試問擱誰身上誰不急呢?聽完心腹打探來的消息,韓鵬略感意外。沒想到這個小子還挺沉得住氣,幹了幾個月的打雜都一聲不吭。
“廳長,還要繼續嗎?”韓鵬的手下問。
這麼些天,陸彥之所以會一直做這種沒什麼意義的事情。陸彥不用想也知道,全部都是韓鵬安排的。不就是和自己過意不去。
韓鵬沒有直接回答手下的答案,反而沉吟片刻,答非所問,“昨天那個鬧事的老太婆怎麼樣了?”
心腹一愣,繼而會意,“還在鬧,沒完沒了的,哭着吵着非要找回來。”
韓鵬皺了皺眉,“去,把那個姓陸的小子給我叫進來。”
“是。”心腹應聲,轉身出了辦公室。很快,門外有敲門聲,陸彥走進來,彎着腰對韓鵬客氣道,“廳長,你找我?”
韓鵬眉頭一挑,存心找茬,“我讓你進來了嗎?”
陸彥內心無奈,轉身又走出去,站在門口問,“廳長,我可以進來嗎?”
“進。”陸彥又走進來。
“你在警察廳也待了不久了,這幾個月就數你最閒。”韓鵬說,“我們警察廳不養廢物,我給你安排個任務,完成好了你就可以轉正,完成不好,你馬上給我捲鋪蓋走人。”
陸彥眉心一跳,不詳的預感籠罩住他。
韓鵬一直以來都沒有給自己安排過什麼有挑戰性的活兒,現在突然之間給他了這麼一個挑戰。
“昨天那個老太太的事還沒解決吧?”韓鵬說,“我給你三天時間,你給我搞定她。”
靠,陸彥暗罵,就知道沒好事。
昨天下午,警察廳來了個老太太,哭着喊着說自己丟了個鑰匙鏈,非要警察廳的人給她找回來。
這種丟東西的小事誰會管,何況,還是個不值錢的鑰匙鏈。廳裡的人紛紛視而不見,陸彥自然也不想多管閒事。
可老太太嚷嚷着那是女兒送的,見警廳裡的人不想管,滿嘴髒話痞話得到處罵人,惹得人人厭煩,連韓鵬這個廳長都知道了。
現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落到自己頭上,陸彥只想暗罵韓鵬一句老狐狸。韓鵬看陸彥遲遲沒有答話,臉色一沉,說,“怎麼?不願意?不願意就給我滾蛋。”
陸彥無法,只能應好。
他倒不是擔心不能按時完成,就是老太太那一嘴難聽的話他有點接受無能。韓鵬面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記住了,兩天之後,我要看到老太太的鑰匙鏈。”
備案室裡,老太太還在中氣十足的罵人,室裡人人臉色難看,縈繞着一股低氣壓。
接待員憋着火氣和老太太交流,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撐着柺杖,一臉不滿,“你們這羣吃閒飯的廢物,吃了老孃那麼多稅,讓你們找個鑰匙鏈都推三阻四。要你們幹嘛,我看你們……”
“老太太,真不是我們不幫,實在是警廳人力有限,也有規則,這種小事不歸我們管啊。”
“放你孃的狗屁,你們警廳管什麼關我屁事,老孃只要我的鑰匙鏈,不然我就天天上你們這來鬧。”
“老太太,你講講道理好嗎……”接待員小姑娘被她罵的臉都氣紅了。
陸彥一來便是看到這幅景象,有同事見他來,如同見到主心骨一般,呼救道,“陸彥,陸大哥,你總算來了,求你趕緊把這老太婆弄走吧。她已經罵了連續兩個小時,臉不紅氣不喘的,詞都不帶重複的,油鹽不進……”
陸彥看一眼,有些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同事擔憂地說,“是不是廳長又看你不順眼,給你找瑣事了?”
“嗯,就是這個老太太的事。”陸彥回答。
同事同情地拍拍陸彥的肩,“那你就自求多福吧,這個忙,兄弟我幫不上。”陸彥拂開同事的手,走上前去,說,“別罵了,我給你找。”
“陸大哥。”接待員鬆了口氣。
陸彥點點頭,對老太太說,“你說說,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的鑰匙鏈,是什麼時候吧。”
老太太狐疑地看陸彥一眼,“你誰啊你?打哪冒出來的。這麼沒禮貌,見人都不叫人,尊老愛幼知道不?”
陸彥面掛公式化笑容,說,“我是警員,不是你兒孫。建議你不要辱罵公務人員,你現在這種行爲已經嚴重妨礙了警察局的工作秩序。根據有關條例規定,我可以先對你進行罰款處理,再決定要不要接你的案子。”
老太太似乎被陸彥笑裡藏刀的語氣嚇到了,縮了縮脖子,底氣不足地說,“你,你這人,長的這麼俊,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陸彥很想回一句,難道你長的醜說話就可以難聽了?忍了忍,他道,“如果你要找回鑰匙鏈,先按報案流程走。”
說完從一旁的辦公桌上拿出紙筆。
“遺失物品長什麼樣?最後一次見到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發現不見的時候你在幹嘛?”陸彥嚴肅地問了一大串。
老太太還沒來得及反應,只得呆呆跟上陸彥的節奏,回答問題,“鑰匙鏈昨天出門買菜的時候還在的,買完菜回來就不見了。你們公務員是不知道老百姓的苦,那些殺千刀的賣菜的人喏,菜貴的要死,一天漲一毛一天漲一毛……”
備案室裡終於恢復正常秩序了,同事丟給陸彥一個佩服的眼神,就各自幹各自的事去了。
很快,陸彥已經弄清了老太太丟失鑰匙鏈的大概地方,準備出發去找。
根據老太太的描述,鑰匙鏈是銀色,由於生鏽已經變成黑色,上面掛了三把鑰匙,一把大門,一把房門,和一把木箱子的小鎖,箱子裡裝了她珍貴物品。
她最後一次見到是出門買菜的時候,等買完菜回來才發現鑰匙不見了,一路上就去了菜市場和超市,但從菜市場出來的時候還感覺口袋裡沉沉的,等後來就沒太注意口袋。
目標範圍很大,東西不好找。陸彥讓老太太把那天行走路線領路一遍,自己獨自去找了。
不過老太太上了年紀難免記性不好,很多東西記不清,所以她的描述用處不大,行走路線也不準,報案的時候還時不時發火,抱怨物價和孤寡老人的生活不易,弄得陸彥草草結束。
老太太住在城北接近郊區的地方,環境很差,流氓地痞也很多,陸彥一路上過來已經遇到三批隨身攜帶鐵棍的人馬了。
難怪老太太社會氣息如此濃烈,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陸彥幽幽地感嘆,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老太太口中的那個摳門超市。
超市不大,只有一層,裡面賣的的東西很實惠,並不像老太太描述的那樣“死貴死貴,東西還破爛不禁使”,可惜沒有監控,不然就很方便了。
跟超市的老闆說明來意,陸彥注意到這家超市居然還兼職回收工作,傢俱刀具或者廢品都收。
也是很奇葩了。
陸彥和他們多聊了兩句,開始正大光明的找東西。
認真找了一遍,鑰匙鏈沒找到,倒是發現了目前市面上很少見的一種刀具的型號。
最重要的是,這種刀具的型號,和前面一陣子頻繁作案的連環殺人案的作案工具。十分相似,陸彥曾經瞥過一眼。而且,探案組目前還沒有找到相似的。
這把刀具上表明瞭是二手收來的,陸彥腦子一轉,劃過了千百種可能。
陸彥拿起來問了問超市老闆,“老闆,你們這刀從哪收來的?”
老闆想了想,答,“這把刀啊,好像就是那個老太太賣給我的。我還記得當時和她拉扯了好久,她非要我十五塊,但這種二手刀我賣都賣不到十五,更何況還是這種最老式的,誰會買啊……”
陸彥點點頭,“這刀多少錢?我要了。”
……
陸彥拿着刀並沒有趕緊返回警廳,他不緊不慢地又去了老太太說的幾個地方,最終通過在拐進菜市場的一個十字路口的監控中發現掉在了路旁。
趕過去時,鑰匙鏈被踢到了大樹泥巴上,髒兮兮的。
陸彥毫不嫌棄地撿起來,轉身回到了警廳。老太太還在警廳裡大手大腳地坐着,猖狂得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指揮接待員端茶倒水。
接待員小姑娘剛入社會不久,不懂怎麼應付這種死皮賴臉的人氣的滿臉通紅還是隻能去倒水。
老太太見陸彥回來,微慫了慫,問,“找到了沒?”
陸彥道,“你覺得呢?”
老太太怒,“沒找到你回來幹嘛?你們警察辦事效率這麼低,乾脆都炒了算了……”
陸彥掏掏耳朵,斜靠在門上,“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你鑰匙鏈就回來了。”
“回答幾個問題鑰匙鏈就能回來,但老孃傻的嗎?你們警察就知道蒙人昨天老孃來也是這樣,還說什麼……”老太太滔滔不絕。
“你這把刀哪裡來的?”陸彥從手上提的黑色袋子裡拿出買的刀。
老太太見到刀一愣,隨即道,“這把刀我不認識。”陸彥眉頭一挑,這老太什麼時候學會答問題的時候規規矩矩不罵人的了。
“警察查案的時候說謊可是會視爲包庇犯罪嫌疑人的,你會受罰的。”
老太太聽見要受罰,立馬變了臉色,改口道,“我好像記起來了,這把刀我見過,在那超市裡。誒呀,你們不能理解,老人家家的,忘記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很正常。”
陸彥嘴角牽起一抹反諷的笑,“你以爲我在哪找到的刀?”真不知道你在裝什麼蒜?
老太太及其順溜地又接口輕鬆道,“那刀是我在路上撿的,然後看沒人要就賣了唄。賣個東西,多大點事啊。”
“你知道這把刀,是我們警局正在追查的嫌疑犯的作案工具嗎?這個是要判死刑,或者無期徒刑的。”
老太太一驚,趕緊道,“這把刀真不關我什麼事,我在隔壁門口撿的。”
陸彥呵斥,“還不說實話!”
老太太肩一慫,小身板往後一縮,訕訕道,“你們這羣小兔崽子,死精死精的,老孃我不就看隔壁那家不爽,偷了他一把刀。要這樣恐嚇老孃嗎?那人走路眼睛朝天看,借瓶醬油都不肯,我就報復他一下怎麼了?”
陸彥與同事對視一眼,把找到地鑰匙鏈拋給老太,“你的東西。”
老太連忙接住,不顧鑰匙鏈上的泥,一口親下去,“我的寶貝,你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