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江殯儀館,香味濃厚。張雨桐與熊金髮的屍體放在相鄰的兩個敞開式房間裡。屍體已經安放進殯儀館備用水晶棺。水晶棺上蓋着紅色的毛毯,四周鋪滿了鮮紅的塑料花。兩個房間裡都空蕩蕩的,因爲悼念用的花圈還沒來得及通知花圈店送過來。
方本晨和他手下幾個黨委委員都在殯儀館待了個把小時方纔離開。
對於刑偵來說,同一時間兩個幹警因公殉職,十幾年來這是頭一次。大家都很受震撼。圍繞着這個話題,前來祭拜的工安人員談了很久。記功自不用說,更有人建議局黨委向上級請示,追授張雨桐和熊金髮爲烈-士。方本晨幾個黨委委員都承諾會辦好這件事。
同樣讓大家震撼的是袁永峰的變質。N多人感慨萬分,對袁永峰因何變質做了各種各樣的猜想。最後,所有的猜想都集中到袁永峰爲兒子在深州買了一套三百萬的房子這件事上。
這消息並不是劉大隊長透露的。
透露消息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幹警。其實很多人都獲知了這個消息,只是都不敢肯定,等這個幹警說出來,大家立馬附和:“我也聽說了”,“我早就聽說了,只是不敢相信”等等。
曹正軒一直坐在水晶棺旁。
汪水芬陪張雨歆坐在沿着牆角擺放的長長的木凳上。張雨歆足足哭了一個多小時。
孫大偉和劉天生忙各種雜事,比如與賣壽衣,賣骨灰盒的**店聯繫,去超市買喝水用的一次性茶杯、守靈的人夜裡吃的桶裝方便麪等,以及和張雨桐的舅舅聯繫。
一個晚上就這麼過去了。
隨着東方發白,隨着附近村莊裡傳來雞啼聲,舊年的最後一天來到了。
在六七點鐘的時候,各個方向傳來短暫的炸鞭炮的聲音。熟悉陽江民俗的都知道,這是老百姓在家裡殺雞殺鴨呢。陽江縣各個農村都有這種習俗,在自家堂前殺雞殺鴨,而後炸一個小鞭炮,極其喜慶。
這一天原本就是一個極其喜慶的日子。
但這一天,對於曹正軒,劉大隊長一干人等來說,卻是最悲傷最忙碌的日子。
張雨桐和熊金髮的追悼會先後在九點鐘和九點半進行。追悼會開完,便立即進行活化。火化之後,立即送公墓區安葬。這些都是頭天晚上就商定好了的。之所以這麼倉促,都是因爲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喪事不會放到新年去操辦,也是陽江人的習俗之一。
……
劉大隊長參加完張雨桐和熊金髮的追悼會,就帶着寬嘴巴幹警和濃眉大眼的幹警趕去新人民醫院住院部小武的病房。病房裡有三個警察陪着小武。他們走進去,這三個警察就在劉大隊長的示意下出了病房,守在過道上。過道上,小武的父親,老婆和兒子並排坐在一張長木椅上。這三個人爲很快能見到小武而激動萬分。原因自然是小武犯事多年,這種見面都不曾有過。
“武軼,”劉大隊長凝視着正在注射藥水的嫌疑人,“你昨晚不會還睡得香甜無比,一直在美夢中度過吧?”
“劉大隊長,讓你失望了,昨晚是我睡得最香甜的一個晚上,夢裡還和一個小美眉親熱呢。”武軼道。
“你不要放肆。”濃眉大眼的幹警罵道。
“真的啊。我還遺了呢。不信你看看,我短褲還沒有換,溼噠噠的。”武軼瞟了一眼濃眉大眼的幹警,“你們也是見多識廣的人民警-察,你們怎麼不想想,像我這種人,會因爲發生什麼爆炸事件,發生什麼死亡事件,就影響自己的好心情嗎?”
“我們當然不會相信,”劉大隊長道,“但我們相信大凡有一點腦子的人都會去思考,爲什麼有人這麼急着要讓你死去,爲什麼身爲副大隊長的袁永峰會這麼瘋狂。”
“我是一個從來不用腦子思考的人。”武軼與劉大隊長對視。
“你之所以不用腦子思考,也很配合買兇的人的行動計劃,急急地讓自己死去,是因爲你覺得你無牽無掛了。”
“這樣的廢話還是別說了,劉大隊長。”武軼揶揄道。
“嫌疑人,我一向就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我讓你看三個人,你就清楚你該牽掛的人和事太多了。”劉大隊長向寬嘴巴幹警使了一個眼色,寬嘴巴幹警便出病房請武軼的家人進來。
“爸爸。”武軼的兒子直接撲上病牀,抱住了武軼的頸脖子。
“老公。”武軼的老婆走到病牀前,抓住了武軼的手臂。
“我的兒子啊。”武軼的父親則站在牀頭,含淚看着武軼。
劉大隊長和濃眉大眼的幹警心領神會地一起走出病房,並輕輕地將病房門帶上了。
足足過了一刻鐘,劉大隊長方纔推開房門,重新走進病房。
武軼的神情完全改變了。
“劉大隊長,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看清了一切。也謝謝你解救了我一家人。”武軼兩眼通紅,臉頰上佈滿了淚水。
“我說了我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劉大隊長道。
“劉大隊長,您放心,我全都招供,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武軼道。
……
玫瑰小區曹正軒家裡。張雨桐的舅舅等幾個親人都在。張雨歆站在曹正軒身旁。
“舅舅,我就和姐夫一起生活。您不要擔心。”張雨歆哽咽道。
“那好。你既然這麼決定,舅舅也就不勉強了。這也是你最好的選擇。畢竟舅舅在鄉下,幫不上你什麼忙。只是這麼一來,就給正軒添太多麻煩了。”做舅舅的道。
“舅舅這麼說就見外了。雖然我沒有和雨桐正是結婚,中途也出了點事,但我始終將雨歆看成是我的小姨子,把您當成我的親舅舅。何況這也是雨桐臨終前託付我的事。就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雨歆的。”曹正軒道。
“有你照顧雨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雨桐雨歆的命,我想想都覺得太苦了。哎。”做舅舅的再一次老淚縱橫。
……
江東省省府,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