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嶺看守所審訊室內,齊大根坐在特製的椅子上,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那個謀劃是我絞盡腦汁,搜刮肚腸,纔想到的,”睜開眼後,齊大根語氣平緩地說道,“我所想的是得悄無聲息地把事情解決掉,而自己又不會搭進去。要知道,那時我還不到四十歲,正處於生命最美好的年齡段,我怎麼也不捨得犧牲自己。可我又很清楚,只要漏一點蛛絲馬跡,自己就會搭進去。爲此我才絞盡腦汁,搜刮肚腸。”
“你還是太囉嗦了。”林子慧提示道。
“可以說最後想到那個謀劃,也是一種偶然。”齊大根沒有理睬林子慧的提示,“當然嘍,從某個角度來講,也是一種必然。是一次在橫弋請朋友吃飯,也就是撞見李建設和她小三餘文秀散步的第三天,在吃飯聊天的時候我朋友提到了那個王醫生,也就是那個余文秀固定找她做檢查的產科醫生,說這個醫生命運多舛,老公早幾年死了,留下的多麼多麼優秀的兒子竟然又患了腦瘤,聯繫了上海的醫生,說要十萬塊錢的治療費,而王醫生手頭上一萬塊錢都沒有。
就是我這個朋友無意識的聊天讓我突然想到了那個謀劃——藉助王醫生的手將余文秀和她肚子裡的嬰兒送上西天!要知道,一個經驗豐富的剖腹產醫生要讓一個孕婦死於難產,是完全可以做到不漏痕跡的。而我敢於去找王醫生,是因爲像王醫生這麼命運多舛的女人是很容易拋棄她的本真的。”
“你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把袁永峰拉下水的。”
“不錯,雖然我很討厭你總是打斷我的敘述。不同的是袁永峰的胃口太大了,而那個王醫生我只用十萬塊錢就搞定了。不過,那個時候的十萬塊錢也不少。相比來說,那個時候拿十萬塊錢比現在拿200萬還要困難。”
“所以,我質疑你的其中一點就是,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包括你這次請武軼來謀殺曹正軒都是不小的數目。”林子慧道。
“呵呵,林檢察長,”齊大根乾笑道,“你這麼質疑是有道理,這是因爲你們公職人員不瞭解我們企業的情況。我這麼被我妹妹紅娟重視,這一點錢我隨便從哪裡摳一點就可以摳出來。”
聽齊大根這麼一說,一旁的女檢察官近乎瞪眼看他。
“你不相信嗎?”齊大根視線轉向這個女檢察官,“從你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你在經濟上有多窘迫。所以我相信,如果你遇上了什麼事,我來找你,你也會輕易拋棄你的本真。”
“齊大根,你別放肆!”女檢察官橫眉瞪眼道。
“齊大根,請你給我放尊重點。”林子慧道。
“你們別激動,我只是假設而已。總的一點就是,當我找到那個王醫生時,我們是一拍即合。我現在還記得王醫生聽我說出我的想法之後的表情,驚愕,驚訝,隨之是無比的驚喜。爲什麼?因爲有了這十萬塊錢她的兒子就得救了。當時給我的感覺是,王醫生爲了救兒子,她可以去搶銀行,可以賣腎(如果有人要她的腎的話),當然也可以殺人越貨,更何況我給她出的這個天衣無縫的謀劃呢。其實,並不是這個女人瘋了,而是母愛逼她鋌而走險。於是就有了那個晚上的一幕。兩位領導,這其中的細節就不用我說了吧?”
“我要問的是,據鄭豔麗女士回憶,余文秀從羊水早破開始到最後上手術檯,都沒能聯繫上李建設,李建設辦公室的電話總是打不進去,這是不是也是你動的手腳?”林子慧問道。
“林檢察長不愧爲檢察長,對這個細節也發生了懷疑。這當然也是我的謀劃之一,因爲,如果余文秀能聯繫上李建設,李建設是非要趕來橫弋不可的,而如果李建設在分娩現場,剖腹產手術就絕不會拖到那麼晚進行,要余文秀難產而死就無法做到天衣無縫了。”
“你做了什麼手腳?”
“我讓人把電話線剪了,又將當時陽江電信公司唯一一個會檢修電話故障的小夥子支到外地去了。”
“原來如此。你果真是搜腸刮肚。”
“謝謝林檢察長表揚。”齊大根恬不知恥地道。
“既然一切都如你所願,爲什麼兩年後你又要製造車禍將王醫生滅口?”林子慧又問道。
“是不是王醫生又敲詐你了?”女檢察官追問道。
齊大根搖頭道:“怎麼可能?王醫生因爲拿了我十萬塊錢,得以讓上海的醫生爲她兒子做腦瘤手術,他兒子因此活了下來,她感激我還來不及,怎麼還會再敲詐我呢?”
“那你爲什麼還要把她滅口?”林子慧道。
“因爲依我的經驗,讓一個人守一輩子的秘密是很痛苦的事情,一般的人,尤其女人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
“你是怕王醫生把你漏出去?王醫生把你漏出去,她自己不也漏了?”
“這是兩碼事,林檢察長,”齊大根道,“在某種懺悔的情況下,懺悔者是可以得到寬恕的。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天真。話說回來,就這件事本身來說,我不怕漏出去,我怕的是這件事漏出去了,我妹妹紅娟會了解事情的始末,我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那你又是怎麼想到這個謀劃的呢?而且你這個謀劃與去年八月底發生在曹正軒身上的車禍一個性質。我們就是基於這一點推斷出那也是你的傑作。你現在還不想承認嗎?”林子慧問道。
“我認,我認。說到這個謀劃,自然也是我搜腸刮肚想出來的。人啊,總會這樣,成功的謀劃了一件事情之後,就會再次挑戰自己。你看徐俊東對曹正軒的謀殺,如果不是袁永峰盯着,誰會想到是我在背後操縱?就是徐俊東自己都想不到。”
“你這方面的智商的確很高。”
“不是智商高,一切都是逼出來的。想到這個謀劃,就不再是偶然因素促成的,而是當年橫弋婦幼保健站的地理位置促成的。我一次又一次在橫弋婦幼保健站推想一切,把所有點都想好了,可惜的是還不是很完美,被袁永峰死死地盯上了。從這個角度講,袁永峰近乎是我的剋星。”
“他是你的剋星,最後還不是反過來被你克了嗎?”林子慧道。
“是啊是啊,這是我最感到開心的一點。袁永峰爲當年的案子糾結了二十多年,最後還是向我妥協,你們說,這能不讓我開心嗎?”這麼說着,齊大根竟然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