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路公交車上,兩人就那樣靜靜的坐着,古慈在前,劉弼在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公交在夜色中緩緩前進,一站又一站,車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可是車上還是隻有兩名乘客。
不多不少。
不知道什麼時候,車外竟然慢慢的飄起了小雨。
細雨如髮絲,黏黏糊糊又沒完沒了。
一陣風吹來,空氣新鮮,又夾雜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那是前面桂花苑的桂花開了,它不及櫻花苑的櫻花綻放時那樣落紅成陣,飛花如雨,極具炫耀之能事。
她含蓄、低調。如果不是嗅聞到這濃郁的經過秋雨稀釋秋風送達的香味,你總是忽略那些白色的小小花苞——它那麼小,卻蘊含着莫大的能量。
古慈凝視着窗外,眼神時而回憶時而甜蜜時而痛苦,顯示着她內心和表面截然不同的不平靜。
她該說什麼呢?她能說什麼呢?她要說什麼呢?——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是啊,該說的已經說過了——殘酷!現實!心在流血!
感受着身後男人平穩的呼吸聲,不知道怎麼回事,古慈心中的那一絲委屈和悔恨全部爆發出來了——爲什麼?爲什麼上天安排他闖入自己的生活?闖入自己的心裡?可是自己卻什麼都得不到?
自己故意和他爭鋒相對,自己故意不給他好臉色看,自己故意對他不屑一顧——那是因爲她心虛!她害怕!
可是,感情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神秘事物卻不會因爲她的心虛她的害怕而不降臨。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看到劉弼和芳芳眉目傳情的時候,她表面沒事心裡卻堵得慌;看到劉弼和別的女人**,她表面沒事心裡卻很不爽很想打那些臭不要臉的女人;看到劉弼無視自己不給自己好臉色看的時候,她表面沒事心裡卻猶如刀割!
這些,她從來都沒有對人吐露過,就算是最好的閨蜜芳芳也沒有。
這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以爲只要自己一直掩藏的好,就可以剋制自己。
可是。在今晚,在那個舞臺上,她又一次心痛不已——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孩。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最後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吼出了心底的最強音!
你並不愛我!
這是她對他的控訴!這是她對丘比特的控訴!這是她對命運的控訴!
既然你並不愛我,爲什麼要讓我這麼心疼?這麼痛苦?
爲什麼?
帶着這個深深的疑問。古慈終於心力交瘁,沉沉的睡了過去,腦袋靠在車窗玻璃上,隨着公交的前進而輕輕搖晃着。
劉弼一直坐在古慈的後排,就那樣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背影——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想到古慈在舞臺上最後對自己吼出來的那句。他有些疑惑——那到底算什麼?表演?還是真情流露?
古慈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麼開口,所以也就不說話。
外面下起了小雨,劉弼心神也飄忽不定起來——下雨的夜晚,最能饒人心思了。
視線從雨中收了回來,卻是驚訝的發現古慈竟然靠在車窗上睡着了——這個大小姐醒着的時候絕對不安分,但是睡覺的時候卻很安靜,就好像是嬰兒一樣。
看了一會兒。劉弼猶豫了一下。隨後起身坐到了她的旁邊,輕輕將她的腦袋從車窗玻璃上掰了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既然累了,就休息吧。”
司機阿姨通過倒後鏡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腳下油門微微一鬆。車速慢了一些,破開夜色。在雨中緩緩前進。
169路公交全程一個半小時,抵達終點站是11點半。可是今晚抵達的時間卻延遲了半個小時。
再長的路,也會走到盡頭。
“友情提示,下一站就到終點站了。”司機阿姨不想打擾他們,可是卻不得不打擾,她能做的已經做了。
“嚶”古慈聞言慢慢睜開了雙眼,先是有些疑惑,隨後感覺到自己身邊有人,轉過頭來看着劉弼,怒目而視,“你怎麼坐在我身邊?好啊,想佔老孃的便宜,看我不打死你個色狼。”
說話的同時,真的重重捶打了劉弼幾下。
“你這變化也太快了吧?”劉弼肩膀上捱了幾下,一陣齜牙咧嘴,很是不忿的說道。
“說,你是不是跟蹤我?”古慈美眸怒視劉弼,“這個可是我的寶物公交,人少安靜,每當我心情大好或大壞的時候都會過來享受一個半小時的寧靜。你如果不是跟蹤我,怎麼知道這裡?”
“好吧,我是跟蹤你。”劉弼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破,既然她自己不想說,自己又何必勉強呢。
“色狼!壞蛋!看我不打死你。”聽到劉弼“肯定”的回答,古慈怒上心頭,對着他又撓又打,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嗤——
萬幸的是,公交停了下來,抵達終點站了。
“你們不想下車的話,晚上就要在車裡過夜了。”司機阿姨被兩人給弄蒙了,前一秒還好好的,這一會兒怎麼又打起來了?唉,現在的小年輕啊。
古慈狠狠的剮了劉弼一眼,“還不快下車。”
劉弼一臉委屈的站起身來,揉着身上被打疼的地方,像個委屈小媳婦一樣下車了。
“這裡是哪啊?”劉弼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傻眼了。
“你瞎眼了?那麼大的字都看不到!”古慈鄙視了一眼,手指着面前建築上的紅色大字——明光路公交車總站。
劉弼有些無奈,掏出手機,卻發現沒電自動關機了。
“帶手機了沒?”劉弼問道。
“你看我這身衣服,有地方裝手機嗎?”古慈還是穿着表演時穿着的黑色公主裙,漂亮是漂亮,不過就是沒有口袋。
劉弼一臉無語。環顧四周,除了昏暗的路燈之外,空無一人。
“我們怎麼辦?”古慈也察覺到這個現實。面露苦澀,“不會又要走回去吧?”
有的時候夜裡漫步的確浪漫,但有的時候就要人命了——尤其是現在還飄着雨,古慈又是穿的高跟鞋。
這個時候。司機阿姨鎖好公交車,走了過來,“怎麼?現在犯難了吧?”
劉弼不好意思的笑笑,古慈卻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卻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頭上了。
“走吧。往前走兩百米就是我家了,剛好我家是開旅館的,今晚你們就在我家休息一夜吧。”司機阿姨很是好心的說道。
“那真是太謝謝您了。”劉弼大喜,正愁無路可走呢,就有人踏平了一條路鋪在自己面前。
“大姐,你真是好人。”古慈這個時候也發揮出自己身爲女人的作用,親暱的跑過去挽着司機大姐的胳膊,和她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面。
劉弼摸着鼻子一臉無奈的跟在後面。隱約聽到古慈是在向司機大姐講述一個大壞蛋大色狼的故事——主人公就是自己。
“唉。女人心海底針,就是再修煉十輩子都想不明白她們到底在想些什麼。”
走了幾分鐘,總算是到了司機大姐的家——一家簡易的家庭式旅館。
“那個……”劉弼有些尷尬的說道,“我們因爲出來的太過匆忙,所以身上沒有帶錢,這房費……”
“沒事。小慈妹子已經跟我說了,今晚你們就安心住下吧。”司機大姐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謝謝劉姐。”古慈一臉甜甜的笑容。
劉弼詫異的看了古慈一眼。這纔多長時間,兩人就以姐妹相稱了?
有的時候。女人和女人之間建立起友誼可能就是因爲一個包包、一件衣服、一個共同感興趣的話題。
家庭式旅館並不大,只有三層,每層大概只有五六個房間,兩人跟在劉姐身後朝着三樓走去。
劉弼快步追上古慈,用肩膀碰了她一下,說道,“你還挺有能耐的嘛。”
“那是。”古慈下巴微微揚起,一臉自豪的樣子,“也不看看我是誰。”
隨後鄙視的看了劉弼一眼,“同樣都是姓劉,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劉姐人那麼熱心善良,而你……嘖嘖。”
“——”
快走到三樓的時候,古慈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步跑到劉姐身邊說道,“劉姐,能不能借用一下手機?學校裡邊肯定有人擔心呢。”
劉姐很好說話,立即將手機遞給古慈了,“隨便用。”
劉弼一拍腦袋,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
徐芳芳的確很着急,打劉弼的手機通知對方已關機,而古慈的手機就在自己手上,兩人都出去兩個小時了,外面這麼黑還下着雨,兩人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越想越焦急,徐芳芳給張婓打電話,得知劉弼也還沒有回去。
就在她實在忍不住想出去尋找的時候,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喂?”
“芳芳,是我。”古慈的聲音傳了過來。
“慈妹,你在哪?沒事吧?”芳芳從牀上跳起來,很是激動的說道。
“沒事,不過今晚可能回不去了,我們在明光路,已經沒車了。”
“是這樣啊,只要沒事就好,嚇我一跳。”徐芳芳拍着胸脯說道。
古慈在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芳芳,劉弼和我在一起,明天上午才能回去。”
“那很好啊,我還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呢。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徐芳芳笑着說道,“自己多注意啊,晚上睡覺蓋好被子,今晚下雨了,當心着涼。”
繼續噓寒問暖了幾句,徐芳芳掛掉了電話,古慈抓住手機,久久無語。
“芳芳,對不起。”
【高中裡每天課很多,但仍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大學裡每天課不多,但總沒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高中裡教室一下課很熱鬧,大學裡教室一下課很沉悶;高中裡朋友之間嘴上很不客氣,其實好的要死,大學裡朋友之間嘴上特別客氣,其實未必多好;高中裡,累並快樂着,大學裡,忙卻迷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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