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苗韺是在通往教學樓的一片小樹林裡找到貝海茵的。

此時此刻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化魔的黃昏時間已經度過,所以貝海茵的形態也穩定成了黑黃色鳥人的樣子。只不過,在這算不上亮的月色下, 貝海茵那雙猩紅的眸子, 映着寒風吹徹的樹林, 實在是瘮人了些。

追上前來的苗韺也沒做別的什麼, 直接一夫當關地擋在了尚未徹底失去理智的貝海茵面前, 試圖用動口來避免動手,畢竟打起架來,輸到不至於, 只是浪費妖力很可惜。

可貝海茵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苗韺這吝嗇決定一樣,竟然鼻子一哼, 二話沒說地對着苗韺就又揮來了一翅膀。翅膀揮過之處, 刀刃般的羽毛刷刷刷地射了出來。

見狀, 苗韺不耐煩地咂了咂嘴,輕輕一跳躲過了翅膀, 然後憑空打了個響指,向她迎面刺來的羽刃就被風刃切成了兩節,且依數改變走向,插進了地裡。

可貝海茵這一擊本來也就沒指望將苗韺怎麼樣,只是虛晃一招, 藉機跑遠罷了。只見她藉着苗韺處理羽毛的空隙, 側身一跳, 翅膀一揮, 騰起空就像越過苗韺飛走。

“敬酒不吃吃罰酒, ”看着即將飛遠的貝海茵,苗韺也沒急, 而是優哉遊哉抱着雙肘來了句,“小傢伙你給我記着,到時候這裡浪費的妖力,你也是得連本帶息還的。”

貝海茵沒理她,抓緊時間向前飛。

苗韺嘆了口氣,豎起耳朵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定四下並沒人類後,將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又將鞋子和絲襪也脫了,這才一個深呼吸,雙手前伸,向着貝海茵飛遠的方向猛地一躍。就在苗韺躍起的瞬間,苗韺的身體開始變化,指尖變成了利爪,雙腿則變成了猛獸的後肢,後腰處甚至長出了尾巴。

也正是這半虎狀態的後肢與尾巴,讓苗韺做出了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一躍。她竟然直接從站腳處,跳到了貝海茵的正上方,然後用一雙虎爪扯住貝海茵的雙翅,後爪抓住貝海茵的雙腿,順着拋物線,狠狠地將還沒飛多久的貝海茵,連翅膀帶鳥人、臉朝下地摁在了地上,整個鳥嘴插進地裡,拔不出來了。

“唔額唔——”被苗韺死死摁在地上的貝海茵掙扎着,可卻因爲嘴插地的緣故,發不出什麼有意義的音節。

“閉嘴!按我說的做,不然吃了你。”苗韺虎嘯般的聲音,出現在了貝海茵的耳中,“深呼吸,閉上眼睛,集中注意,靠着想象,將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你的眼前。”

“這力量像颶風在你體內肆虐。想控制它,你就得順着它的走向,把它當作絲,你就是吐絲的蠶,讓它順時針旋轉,”似乎是因爲貝海茵放棄了掙扎,苗韺的聲音變慢、便柔了,“以眼前的一點爲中心,旋轉、聚集,將它變成一個球體,透明的,黑白交間的,球體。”

苗韺這柔中帶剛的聲音,比那虎嘯更讓貝海茵無法違背。於是乎,她照着苗韺說的去做了。而在她閉着眼看不見的地方,苗韺所形容的球體真的出現了。

球體從最開始的芝麻大小開始逐漸膨脹,貝海茵的身體卻隨着球體的膨脹而逐漸變小。等到球體變得有乒乓球那麼大的時候,貝海茵已經變回那隻小小的麻雀,能被苗韺一個五指山就控制住了。而她周身的陰氣,則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行了,睜開眼睛起來吧。”苗韺鬆開了手。

她將貝海茵頭頂的黑白妖丹放在了掌心,一捏,剛纔還有個乒乓球那麼大的妖丹,竟然一下子就變成了瓜子模樣,而且還多出了個鏈子。苗韺將這個鏈子掛在了麻雀貝海茵的脖子上,不大不小,剛剛合適。

“以後遇到危機,不得已的時候可以吃了它,但你記住,吃了它,你就會變成剛纔那樣。如果一小時內沒人過來,幫你冷靜下來,像剛纔那樣將陰氣分離的話,你就是魔了,只能等着妖裔來把你除了。”

“……”貝海茵用翅膀碰了一下脖子上的妖丹,沒有吭聲。

“當然,只要你殺了人類,不管你是不是魔,妖裔都有理由除掉你。”苗韺將自己的手腳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

“……”貝海茵的餘光看到了苗韺胳膊上的傷,“對不起。”

聽到道歉,苗韺只是在鼻子裡哼了一聲,“我只是不想你債還沒還,就被別人幹掉了。”穿起了鞋襪與大衣。

“……”

“以後控制着點情緒,像你們這種剛成妖的小傢伙,執念還很深,是很容易化魔的。”苗韺又說,“剛剛也是我疏忽了,沒注意到時間恰好是黃昏,就給你看了帖子。”

“你……”貝海茵不敢直面的苗韺的目光,她只敢偷偷瞄了苗韺一眼,“你成妖很久了嗎?”

你成妖很久了嗎?聽到這個問題,苗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敲了以悶棍,頓時嗡嗡響個不停。

對啊,如果按照人類苗韺失蹤的時間來看,自己成妖應該也纔不到半年啊?那爲什麼自己會有一種已經做了很久妖的感覺,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妖魔鬼怪的事?本以爲這些常識可能是成妖后自然而然就有了的,可眼前的貝海茵並不是,她什麼都需要從頭學。

這已經不是苗韺第一次有類似的疑惑了。就好比,妖應該只存在着原形和人形兩種形態,可爲什麼自己卻有着人形、貓形和虎形?而且爲什麼在自己潛意識的認知中,自己是白虎?本以爲“小虎”只是因爲妖力不夠的幼年白虎狀態罷了,可現在想來,身爲獸醫的嘯風都親口鑑別過了,“小虎”是貓。雖說嘯風學藝不精的可能性並不小,但他也並不至於不精到貓和幼虎都分不清吧?

就這麼想着想着,想得過於投入的苗韺,竟然沒注意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等她意識到時,聲音的主人已經來到了面前:“苗韺?”是胡樂歆,“你怎麼在這兒?”

苗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頭看了眼貝海茵,發現她已經識趣地自個兒飛到樹上去了,這才靠近了胡樂歆,回答道:“在這兒找了個工作。”

“工作?”胡樂歆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啊,那個新來的宿管老師,該不會是你吧?”生怕苗韺多想似的,特意將“宿管”二字後,加上了個“老師”。

“唔。”

“所以你是要定居在這兒了嗎?不全世界亂跑了?”胡樂歆問。

“沒,”苗韺想都沒想就否定了,“只是暫時的,攢點錢。”

“哦——”一提到錢,就算是八卦鬼上身了的胡樂歆,也知道識趣地不再問了,“你是迷路了嗎?怎麼走這兒來了,女生宿舍不在這邊。”

“宿舍樓的洗手間壞了,出來找着找着就到這兒了。”苗韺說起謊話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這樣啊,那我帶你去?”胡樂歆還真的信了,說着,過來拉上苗韺的手,就要往前走,可餘光卻不受控制地看見了苗韺右胳膊上的嚇人傷口,“你這是……”張大了嘴。

“……摔了跤。”說這話的時候,苗韺下意識地就往樹上瞪了一眼。

“啊,怎麼摔成這樣了?這得趕緊去包紮一下,醫務室不遠,我帶你去。”說着,就又拉着苗韺向前走了起來。

那洗手間怎麼辦?苗韺在心裡吐槽了一句,但並沒說出口,而是給樹上的貝海茵使了個眼色後,乖乖地跟着胡樂歆走了。

“是被地上的什麼劃到了嗎?”一邊走着,胡樂歆還一邊絮叨着,“以後小心點,這樹林裡經常有些學生亂扔的垃圾,說了也不聽。之前也有過清潔員來打掃,結果卻被垃圾劃傷的事。”

學生亂扔的垃圾,是的了。苗韺又瞄了樹上的貝同學一眼,將貝海茵瞄的渾身不自在,總覺得下一秒,苗韺就會再次變成剛纔那種虎形,將她當作下酒菜吞了。

“不過你既然要來我們學校工作,咋不早告訴我呢?我還可以帶你轉轉。”胡樂歆的話癆屬性還在繼續展現着。

“前不久才突然決定的。”苗韺作了個不痛不癢的回答。

“不過怎麼說呢,我們學校,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胡樂歆的腳步放慢了,“我們學校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前陣子出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吧?之前你在的時候,來我家的那倆警察,就是爲了這事。這事一出,網上的流言又鬧成了那樣,明年的生源就很難說了,畢竟我們是私立學校,沒有固定生源。”

“嗯……”

“這樣說自己的單位的壞話也不太好,但我真不建議你在這兒幹。宿管的待遇也不咋地,以你的學歷和履歷,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也就悄悄和你說,我自己其實都在考慮要不要跳槽。”

“嗯……”

“但話又說回來了,”即便這對話根本就沒成“對”話,單單是她一個人在講,胡樂歆還是沉浸在自己的話題中,又說,“我的不敢相信貝海茵那孩子竟然自殺了。”

“警方還沒出通告吧。”這一次,苗韺接話了。

“貌似還沒,但大家都猜測八九不離十是自殺了。”說到這兒,胡樂歆嘆了口氣。

“校園論壇。”苗韺別有用心地說出了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