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白潔:我已經買好機票,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這次的任務有些危險,但你不必擔心,我是個經驗豐富的天師,而且,我還留下了朋友在你身邊,他們答應過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遇到危險,這就如同我還在你身邊一樣。”
“白潔,自從志強離開以後,我一直以爲,自己有責任保護你,這種責任,讓我對你牽掛在心,並且決定永遠這樣下去。從那以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對你的心意漸漸明確。現在,我可以清楚、堅定的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渴望成爲你的伴侶,跟你共度一生,如果我有幸能夠得到你肯定的答覆,請在我歸來之後,用任何你可以想到的聯絡方式,給我這個驚喜。如果你對我並不存在我對你這種同等的感情,那麼不用答覆我,我將心知肚明。”
“無論你的答覆如何,我都不會改變心意。剩下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要求,請在這個城市等我回來,尋找,是一件太費心力的工作,不要讓我再失去你的蹤跡,好嗎?”
白潔放下這封字跡匆匆的信,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推開旁邊的玻璃窗。外面正下着淅瀝的小雨,這個時候,莫靈應該正在飛機上吧。
“有時間寫這麼長的信,沒空來看我嗎?”白潔自嘲的嘆口氣,纖長手指在衣服的褶皺裡來回劃過,愣起神來。
同樣的夜,淅瀝的雨,降落在另一個城市裡。
“世界上還有你這樣抵擋次的魔鬼,這樣的行爲簡直像野獸一樣,你難道都不會羞恥的嗎?我來讓你解脫吧。”
魔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趴在污水中,偶爾發出幾聲呻吟,聽上去真像地溝裡的老鼠,卑賤而幼稚。也許它根本聽不懂那些高深的言語,它在乎的只是那具噁心的屍體。
“不要再吃死屍了,我不是在教你嗎?”
一道金色的光芒,隨着天師的手直撲過去,瞬間那團污水裡的黑暗便頓失無形,只剩下金色的碎屑,圍着湖邊飄蕩的腫脹不堪的屍體亂飛。
這變故實在也稍微快了些,以至於天師自己都輕呼一聲,罷手。
四下看看,一片寧靜,雨還在下着,淅瀝着落在肩頭,天師搖頭,掏出手機,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還有這麼不堪一擊的魔鬼……接下來是警察的事兒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解釋這個,投河自殺的屍體,居然被吃的亂七八糟。”
“要是沒有魔鬼,這個世界也不會亂套。”天師輕輕哼了句歌,天氣實在太冷,凍得她手指都發麻,拿着手機撥了三四次,還是沒有撥對號碼。她跺腳,深呼吸,告誡自己要安靜下來。
她腳邊不遠處,金色的碎屑大多已經全然散開,卻還有一個——對,是很小的一個變成了光球,仔細看去,那光球並不是剛纔符咒發出的那種顏色,這是個緻密的光球,狡猾靈動,似乎有生命一般。
這光球,從天師的腿邊繞了過去,落在她肩頭。
瞬時,發出刺眼的金光,從火星大小,變得好像乒乓球一般。
“沒道理三個號碼的報警電話,也要打這麼久吧。”天師咒罵道,“回去晚了,那丫頭肯定要生氣,做好的飯菜都冷了……”她說着說着,想轉過身,不料渾身僵硬起來。
她看到自己肩頭髮出的光,那光芒把她的影子映射到湖面上,顯得那麼古怪。“這是——”天師張嘴,隨即恍然大悟,“糟了!”
撲通……
光球瞬間熄滅,天師也直挺挺的撲入湖水之中。頓時一切恢復平靜,不再有光,不再有人,唯有雨還不緊不慢的下着,不時穿破水面上兩具屍體激起的漣漪,那之中有若隱若現的光屑,慢慢遠去。
一、搭檔
莫靈剛剛下飛機,感覺外頭陽光刺眼,深深呼吸,竟是清新的雨水味道。這個城市剛剛下了一場淋漓痛快的雨,路面上到處是潮溼,偶爾有些水坑,大多有蚊蟲飛來飛去,當中間或夾雜些銀色的光屑。
這些光屑來自一張符咒,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夾雜的一紙符咒,可以把天師的靈氣轉化成具有淨化力量的光屑。
莫靈揹包,緩緩走出機場,他身後的小水窪,竟全部變得光鑑如鏡。
出口人潮涌動,放眼望去——莫靈猛然發現一張雪白的A3紙,上面兩個又粗又黑的大字:天師。
他加快腳步衝過去,對那女孩咳嗽兩聲。
這女孩個子不高,短頭髮,棕色臉頰,烏黑眼珠,鼻直嘴小,眉宇之間頗有幾分俏皮,她穿了件黑色運動衫,七分褲,更顯得單薄小巧。
她在笑着,彷彿是莫靈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你是莫靈?太好了!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羽萱,左羽萱,左佩的女兒。”女孩笑嘻嘻的說道。
莫靈這纔想起來,這個城市天師聯盟分會的主席左佩,他只是大約五年前見過一次,印象中是個不苟言笑的冷麪美女,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女兒了。黑色小跑車奔馳在通往市區的高速公路上,左羽萱一邊握着方向盤,一邊不住跟莫靈寒暄,一會打聽紅綃的事情,一會又問起天師們的級別。
“聽說你們那裡有好幾個冥都來的魔鬼,很可怕吧?”
莫靈笑笑說:“那倒沒什麼,你小心開車。”
左羽萱道:“你放心,我可是有三年駕齡的司機了,這輛車是老媽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黑鶩。好看吧,拉風吧?我平時都開着它去上課。對了,你大幾?”莫靈搖頭,說,我大學畢業都四年多了。
左羽萱大驚,方向盤都抖了三下,小黑跑車在快行道上劃了個S,好在終於迴歸正軌。
“唉,”她還有閒情逸致繼續說,“不像,真的不像,我本來想過你在高中的,後來覺得不可能。沒想到、沒想到,你有這樣一張卡通的娃娃臉……哈哈,回頭你一定要跟我好好講講平時是怎麼保養的!”
莫靈被這姑娘攪和的一身冷汗,此時大覺有轉換話題的必要,於是道:“你媽媽還好嗎?”
“好,很好。”左羽萱側過頭,朝他笑,說,“她老人家肯定是再也不發愁變老了……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她兩年前就死掉了!”
“車禍,就在這條路上,這條路是很容易發生車禍的,你看,那裡又撞了一輛!”
莫靈透過車窗,果然發現臨時停車道上有輛撞得不成樣子的小車,幾具屍體躺在道旁,被已經被趕來的救援人員簡單的蓋上兩片麻木。相隔太遠,他看不到有靈魂散出,只聽見左羽萱還在耳邊說:“你看看,天師能洞悉別人的生死,卻怎麼算,也算不來自己的命,我老媽很厲害,到了最後,還不是被老天爺收走。”
莫靈無話可說,勉強道:“你也不能……這麼想。”
左羽萱完全沒聽,自顧自道:“天師這個職業,見不得光,賺不到錢,現在誰還幹啊。我老媽能當分會的頭,無非啊,是因爲兩個原因,第一,城裡的天師太少了,拿着放大鏡都數不出幾個,第二,家裡有錢不需要她賺,結果她呢,每天神神叨叨,抓鬼啊除妖啊,誰知道這離譜的事情做了多少!”
莫靈深吸口氣,道:“那你呢?左羽萱小姑娘,既然不喜歡當天師,幹嘛要插手這件事?”
“啊?你不知道?”她瞥了他一眼,道,“我現在是天師聯盟分會主席了,對了,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我是二級天師,左羽萱。”
跑車在莫靈的驚愕中奔向遠方。兩個天師誰也沒有注意到,其實就在他們剛剛經過之後,那公路旁邊的車禍現場,衆目睽睽之下,忽然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其中一具應該早已氣絕身亡的屍體,忽然慢慢、慢慢的爬了起來。
二、怪事
“怪事是上個月開始的。”左羽萱一邊說,一邊擺弄手中的投影儀,而莫靈一邊看,一邊堅決的管制着自己的胃——這照片實在是……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搞來這麼多。
偏偏左羽萱還很得意,她說:“不錯吧,我有個姑夫是當警察的,只要跟着他,就可以搞到第一現場的照片。你看,這個是今天早晨剛拍的,鏡湖浮屍,你看,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是爲什麼,總是把死屍吃的亂七八糟的,以前憶玲經常說,這個是魔鬼,因爲人類的鬼魂幹不出這種啃咬屍體的事情——”
莫靈感覺有些口乾,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
“徐憶玲,是這個城市裡不可多得的天師之一,她還沒有參加過天師聯盟的評級考試,就實力來講,應該是三級左右吧,跟你差不多。”左羽萱咯喳一按,投影中出現了一句身穿雨衣的屍體,女孩臉色慘白,但看來剛死不久。
“這個就是憶玲了,加上她,這件事情裡一共死了兩個天師,她是第二個。”
莫靈被那茶水嗆得夠嗆,不住咳嗽,好不容易緩過來,便扶着桌子,不可思議的望着左羽萱:“你說她叫徐憶玲,她是你的朋友吧?”左羽萱聳肩,說:“也算是,她人不錯,從小父母雙亡,跟個瞎眼的妹妹相依爲命,她妹妹雖然有些特異功能,但是腦子不大靈光的。憶玲跟我不一樣,她是真的喜歡當天師,當初她來找我媽媽的時候,說報酬不重要,只要能幫助其他人就好,活人死人,她都想幫。”
她又按了一次,這回關了投影,輕輕咳嗽一聲,道:“這都沒用,她死了,你可別那樣看着我,我也很吃驚,我也不想她死掉,可是沒用啊,你忘了,莫靈天師,人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天師也不例外。”
莫靈坐正了,說:“至少我們可以想辦法給她報仇,好了,說說你掌握的情況。從上個月開始,不停的有東西啃食屍體,對吧?它的目標是什麼樣的屍體呢?”左羽萱道:“不知道,它好像什麼都不放過,除了天師。”
“這個東西,只要是死掉的人類,它都不放過,總是胡亂咬下屍體的某一部分,把屍體弄得面目全非。但是據我所知,那些屍體都是死於車禍或者自殺的死者,雖然不是正常死亡,卻也不是它殺害的。本來我們分會組織天師對它進行圍剿,但是剛一開始,就出現了馮浪的事兒。馮浪,是二級天師,那天有個車禍身亡的女死者,第一時間趕到的救援人員說,他們把她的屍體放在公路旁邊,誰知道忽然不見了。我跟馮浪追蹤到了公路旁邊的荒地裡,分兵兩路,一個往東,一個往西,用手機聯繫。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我聽到馮浪在電話裡說他找到女屍了,但是那個女屍,正自己在地上爬。”
莫靈道:“難道靈魂還在屍體之上?趕緊收魂啊。”左羽萱搖頭,道:“當時馮浪對我說,他看不到附體的靈魂,所以他懷疑那女人並沒有死,他對我說,要再確定一下,以免誤傷。這就是他的最後一句話了,我趕過去的時候,馮浪已經死了,跟女屍躺在一塊,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動,也沒有靈魂,跟以前的受害者一樣,女屍被啃得亂七八糟,馮浪倒是完好無損。”
莫靈感覺自己實在無法坐視左羽萱對人命的態度,卻也無從譴責,只好儘量無視,道:“有個問題,在所有被啃食的屍體附近,有沒有發現過受害人的遊魂?”
“沒有,乾淨的很,”左羽萱一笑,道,“你問到點子上了,這是問題之一,我從來沒有在第一現場附近看到鬼魂,它們好像都失蹤了。所以我想,其實那個傢伙啃食乾淨的應該是它所能找到的任何一個靈魂。什麼東西是以剛剛死去的人類的靈魂爲食?那麼只有魔鬼了,我同意徐憶玲的觀點,我們所要找的是個魔鬼。”
“問題之二,這個魔鬼的力量似乎不強,如果它很強大的話,第一,它不必吃屍體的靈魂來提升自己,直接殺人不就好了。第二,魔鬼也只有想要提升能量的時候,纔會吃靈魂的。我判斷這個魔鬼,力量不強,甚至有些苟延殘喘,它爲了恢復自己,纔不停的尋找屍體。我這個推論,直到今天早晨還是對的,遺憾啊,看來我錯了,早知道就叫紅綃派個二級甚至一級的天師過來,事到如今,我們需要對付的是個強大的傢伙,它已經成長到可以殺害天師了。”
“總會有辦法的,我們要在它第三次殺人之前解決這件事。”莫靈說,心裡想着的,卻是遠方的白潔,不知道她過得怎樣,是否想要給自己答覆,但是想來,她在那邊應該是安全的。這個城市有些陰森,即便天空晴朗,也彷彿有隱患存於角落之中。莫靈的擔憂很有理由,這次事件的撲朔迷離,無辜喪命的兩個天師,還有主席左羽萱的口氣,都讓他不安。
爲了暫時躲開這種消極的情緒,他指指身後牆上的鏡框:“這是你母親?”左羽萱輕快的答應一聲,道:“怎樣,我媽媽漂亮吧?”
相片中的左佩,果然是個美女,只不過有些臉色蒼白,金絲邊眼鏡下,是一雙湖水一般,微微發藍的大眼睛。
同樣的藍色……湖水一般的眼睛,當中卻沒有半點漣漪。這是徐憶藍的眼睛,她從小失明,從未看見過任何東西。
所以她只能摸索着去開門,這個人敲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徐憶藍想,要不還是當面告訴他吧。
於是她打開門,對着面前一片虛霧道:“你走錯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但是她沒有聽到回答,隔了幾秒鐘,她才知道這個不速之客自己進了屋。那是她正準備關門的時候,有一隻冰冷的手,毫不猶豫的抓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腳踝。徐憶藍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冰冷,如此無情的觸摸,極度的恐懼使她再也忍耐不住,失聲驚叫起來。
三、陷阱
左羽萱的家很大,卻沒有任何人氣。她一走,莫靈覺得整個屋子都空了,他躡手躡腳的來到臥室,掏出懷中的靈符。
銀色的光,沒有錯,有法器在。莫靈慢慢的走向衣櫥,打開門,將掛在裡面的衣服撥向兩邊。衣櫥內壁掛着很大一塊黃布,上面用紅字畫了符,莫靈想了想,還是伸手掀開了布簾。
一面很大的鏡子露了出來,莫靈倒吸一口冷氣,後退半步,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清晰的鏡子,明潔如水,就好像背後的世界纔是真實。
鏡子分明如此清晰,倒映在其中的人影,卻不是他。
同樣是鏡子,這一面卻很髒,朦朧中,只看到一張慘白的臉,蒙塵裂紋,似乎正將那臉也連帶着分裂,於是他只好把鏡子扔掉。
啪的一聲,鏡子變成很多塊碎片,每塊碎片之中都有一張徐憶藍的臉。
“你把我的鏡子扔了?”
坐在地上的青年捋一捋頭髮,說:“反正也又髒又破,再說你還是個瞎子,用它幹嘛?”
沉默,之後憶藍說:“那倒也是。”
她坐在牀上,雙腿併攏,手放在膝蓋上。自那青年不請自來,爬進她的小屋,已經過了兩天兩夜,而徐憶藍,就一直這麼坐着,除了梳頭髮,偶爾活動幾下腳踝,沒有別的活動。
在此期間,那青年也沒有動彈,他坐在屋角,就像一塊冰,幾小時前,這塊冰倒是忽然活起來,憶藍開始聽到對方猶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也聽到他對自己說的話。
“你要一直這麼坐着嗎?”他問。
憶藍點點頭,道:“對,但是如果你沒有進來的話,我想我會一直躺着。”
對方沉吟一下,道:“你躺着,我也不介意——你準備這樣呆多久?”
“直到我死了爲止,不需要很久吧?”她問。
“那可難說,也許三四天,也許七八天,看你有沒有喝過水。”他回答。
她有點失望的嗯了一聲。
“你爲什麼要死?”五分鐘後,青年問。
“在你爬進來的那天早上,我接到通知,說我姐姐死了。”憶藍說,“本來我就活不久,聽到她的死訊,我就想,乾脆不如隨她一起死掉。”
青年有些不耐煩的說:“可是我現在餓了!”
“唔?”
“我餓了,而且我還不能動!我渾身都發冷!”青年大聲道,“我很難受,我可不想死——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做點東西吃?”
“桌子上有冷飯吧?”
青年道:“你不記得了?在我剛剛爬進來的時候,我抓住你的腳,你就大叫,然後歇斯底里的拿桌上的盤子朝我亂丟,再之後又抱住我的頭,說要救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地上撿起來,全部塞進我嘴裡去,還不讓我吐出來。你真是個瘋子。”
“現在我想起來了,我的確是瘋子。”憶藍道,“你想讓一個瘋子爲你做什麼呢?”
青年懶洋洋道:“你收養我,好不好?只要你讓我恢復到原來的力氣,我保證,我可以幫助你,讓你沒有痛苦,快快樂樂的死掉,那種滋味,強過現在百倍。”
“聽起來還不錯,可是我爲什麼相信你呢?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仔細的想了半天,說:“我也不知道。”
同樣的時刻,莫靈正爲了那面鏡子困擾。左羽萱衣櫃裡面的鏡子,似乎有着禁錮靈魂的魔力,鏡中那個戴眼睛的中年美女,有彷彿用刀削出來的五官輪廓,和一對清冷的眸子。
莫靈覺得,她正在意味深長的審視自己。
有點好笑,對方甚至不是個活着的人類。
“左佩……”莫靈保持同樣的姿勢,站了好半天,感覺腿都開始發麻,所以開口道,“你是左佩,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他用手捏了個法決對着鏡子,發現那是個十分高強的天師留下的封印,鏡子上下左右,分別有四張陌生奇特的符咒壓制,它們使得他沒有辦法在不損害鏡中的左佩的情況下,打開封印。
左佩凝神,嘴脣動了動,似乎在說話,那是幾個簡單的字,但是莫靈不會讀脣語。他只是看着左佩說了一遍又一遍,無能爲力。
終於,他手機響,是左羽萱,她說:“莫靈,我在高速公路旁邊,就是咱們昨天發現事故的地方,昨天的事故中,有具屍體不見了,不過跟前兩次不同,我發現了靈魂的痕跡!”
左羽萱說的沒錯,莫靈只是一看,便發現了淡色的煙,那是靈魂的碎屑。左羽萱給他看了一張照片,那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相貌端正俊俏,照片中,他穿着一件藍色運動衫,揹着黑色登山包,在一片金色陽光中,笑得燦爛明亮。
左羽萱言簡意賅道:“就是這個人,昨天,屍體不見了。”
莫靈摸出收靈符,放在手掌之中,握拳,凝神,半晌,道:“太弱了,他的靈魂即便沒有被吃掉,也不在這裡……屍體是怎麼不見的,你有什麼頭緒嗎?”左羽萱道:“說來有意思,我問到了一個當時的過路的,是附近的村民,他說恰好看見個人,披着草蓆,從路邊爬到山坡後面去了。”
莫靈跟她走到山坡之上,除了可以看見的星星點點的村莊,那裡居然有一座修建的十分漂亮的二層小樓,在一片田地之中,顯得格外鶴立雞羣。左羽萱道:“這塊地方,以前是我老媽公司的開發區,本來是準備修建高檔別墅的,後來資金不足,項目就流產了。你看,只剩下一座,我估計那裡沒人住……我帶你過去看看吧。”
十分鐘後,他們到了小樓跟前。莫靈發現門口的草被人踩得很平,大門古色古香,沒有多少灰塵,他擡手敲門,無人應答。“我們應該進去看看。”他對左羽萱說,後者沒有回答她。
莫靈吃驚,回頭看,四下無人,左羽萱居然不見了。
她會到哪裡去?不過幾分鐘,卻毫無徵兆的消失。莫靈有些擔心,左手捏了個法決,右手一推那門……
開了。
莫靈擡腳進去,小樓內,空氣有些發潮,視線有些發灰,他的耳朵似乎受到了影響,開始是莫名其妙的雜音,隨後,有幾秒鐘完全聽不到聲音。
好在莫靈閉目凝神,良久,收斂了自己的靈魂。
回身,大門不見了,果然,這是個結界,不論對方目的是什麼,已經成功的將他困在這裡了。
莫靈抱着頭,緩了一會,面前是樓梯,樓上,似乎有人在說着什麼,但是距離太遠,聽起來彷彿耳語。他小心的上樓,循聲找去,恰好看到那扇半開的門,可以看到有個青年坐在屋中的地上,背靠着牆。
他很瘦弱,臉色蠟黃,只有一對眸子還是靈動的,他在微笑,並且對着裡屋的誰說着什麼。莫靈倒吸一口冷氣,收靈符還在身上,沒有一點反應,這是怎麼回事呢?那個青年,分明是剛剛還在照片中微笑着的,本該死去的人,他的靈魂留下了碎屑,那麼他是絕對不可能還活着的。
並且,一眼望去,莫靈也可以看得出來——他早已死了,雖然那青年的心臟還在不斷跳動着,但那不過是一具在努力維持生機的屍體罷了。
問題是爲什麼這具沒有靈魂的屍體,還會努力想要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