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空屋(下)

餘額不足

……

我答應,又坐了一會兒告辭出來,當晚的空氣像往常一樣寧靜,滿是離別的味道,回頭望望五舍,許多窗口都有人坐着遙望星空。隱約有歌聲,聽來聽去還是那幾句。

“什麼也帶不走……什麼也帶不走。”

……

張雷靜靜的躺着,彷彿一切時間的流逝都跟他無關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我覺得他在笑。

“如果你在笑,而其他人都在哭,那也是件很諷刺的事情了。”我默默的說。

……

客觀的講我不是個膽大的人,在剛剛死去的學長屋子裡,面前是打開的被褥,身後是關上的門,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往前走,怕的要死,向後退——誰又知道門外面是什麼呢?等待了一會,沒有動靜,我終於出了口氣。

該死的腦袋在這個時候想:誰住在這裡?他是不是要回來了?

……

“方堰就這樣成了傳說中不肯離開的鬼魂,那個他曾經住過的寢室也沒有人再敢住了,裡面空空蕩蕩的,只有他的被褥常年放在他生前睡過的鋪位上,並且,無聊前一天包紮的多好,過了一夜就會鋪開。”

……

胖子的哦一聲,說:“你想替幹部去送死?”子強雖然是偉大的幹部,我也沒那麼崇高替他去送死啊,只不過——“別想的那麼嚴重吧?”

胖子說:“不會遇到鬼嗎?”我說:“你這麼想知道?”

他說想知道。

“好吧,”我說,“你,胖哥,你陪我去。剛纔答應子強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絕不一個人去。”

六、夜遇

開始只是遙遠的天邊幾聲悶雷,後來就下起雨來,連綿不絕,越下越大。

胖子跟在我身後畏畏縮縮,穿過看起來比平時長許多的走廊。

“不對啊,這個時候,樓道里怎麼會沒人呢?”

我說:“都在屋裡呢,大下雨天的,誰沒事在樓道里走?”

“可是,從剛纔開始咱們就沒碰到一個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確實是奇怪,好像自從進了五舍,就沒有看見一個人。“小狼……”胖子忽然又說,差點嚇着我。“怎麼了?”

“你說,咱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裡不是五舍?”我說不會吧,雖然天黑的很,而且後來打閃,咱們就比較匆忙,但是走了這麼多次的路要是再走錯了,就只能用白癡來形容。

胖子說:“剛纔,咱們走進五舍的一霎那,好像打了一個特別大的雷啊。”

“是啊,那一聲差點把我震聾。”

“後來看見這個樓,就感覺好像不是真的了。”

胖子這話說的精闢極了,我怎麼看面前的樓道怎麼彆扭。

“是啊,這個樓道,這個地板,這個門……這裡,真的不是五舍,而是跟五舍很像的另一個地方!”

莫非我又來到幻境了?一個激靈打的我脖子後面發涼,寒毛倒豎,胖子的反應還好些,上下排牙齒以每秒三次的高頻率打着架。

“小狼……”

我回頭說:“拜託可不可以不用這種音調跟我講話?”

“我想回去了……”

我說:“你知道怎麼回去嗎?……ok,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們現在是瞎子騎瞎馬,一條道兒上走到黑了。”

“你的意思是……”

我說:“對,我還是要去張雷的寢室。”

胖子說:“可這裡不是五舍啊。”我又四下看了看,忽然,一個念頭猛地蹦出來,抓着胖子的胳臂,激動的說:“不,這裡就是五舍!”

“我們遇到的那個雷,很可能是一種幻覺的開始,有人要讓我們認爲這裡不是五舍。可實際上,什麼都不曾改變過,我們得相信的,不是自己的感覺,而是自己的記憶。”

胖子驚訝的看着我。

“所以,聽我的,從現在開始,看見什麼都不要怕,認爲不是真的就好了,走,前面就是張雷的宿舍了。”

胖子頭搖的好像波浪鼓,一個勁的說:“不去,不去,我不去!小狼,對不起!”說罷猛一把推開我,向來時的路跑回去。

我聽他匆匆的腳步聲沒幾下便消失了,整個樓道里空蕩極了,外面的雨聲俞加的大,影影綽綽間,好像有七八個瘦高的人影在樓道的那一邊晃,眨眼之間又不見了。

張雷的寢室,我……伸出手去,不知爲何,竟然敲門。

是一直以來的習慣吧,沒錯我來也是這樣,先敲門,然後不管是不是有回答,便一把推開。

這一次我也是,悄悄的推開門,想擡腳,沒有動。

背後的燈光把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投影在這間曾經充滿朝氣的屋子裡。

此刻只有死寂。

我嚥了口唾沫,告訴自己沒什麼可怕,自己從來不曾做過能讓任何鬼憤怒的事情。可偏偏腦子總是壞事,有個聲音彷彿在說:“真的嗎?想想你以前都遇到過什麼?”

不,不能想,我覺得自己行動還是夠快,已經到了張雷的窗前,就要一把拽起被子,卻觸電一般呆住了。

有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推我的脊背。

慣性讓我跌坐在張雷的牀上,噩夢沒有完,急匆匆的大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被踹開,手電筒或者一種奇怪的熒光晃的我睜不開眼睛。

本能告訴我,是剛纔看見的瘦高的影子了。

“你不是不想離開學校嗎?想呆在你的桃花源是吧?”我聽見一個聲音叫囂着說,很可怕,將要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走,跟我們走!我們要跟你這個陰險的傢伙好好算一筆帳!”

很多毫無人氣的手臂拉着我,我身不由己的站起來,腿又被拽住了。地上,竟然是胖子:“你不能出去,你們不要把他帶走!”

“陳維庸,你不要礙事!”那幫黑衣人大聲的呵斥,有人把胖子踢翻在地。抓我的力量更大了,彷彿要把我的靈魂從肉體中剝離一般。

我睜大眼睛看去,那些瘦高的影子,一個一個黑漆漆的,卻沒有臉。

每一個都是沒有臉的模糊的影子,它們拉着我,把我帶出空屋。

門口卻再也不是樓道,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月亮掛在半空,天地旋轉了許久,停了,我發現自己在一顆樹下。

樹上,綁着一個端正的繩圈。

我的頭被按過去,那個繩圈越來越近,套進去,一切都完了。我知道,我彷彿感到被繩子勒住以後一點點喪失空氣的驚恐。不可以這樣,手掙脫開,一把打開了繩圈。

繩圈在空中轉了一圈,有生命一般,又回到我面前。

這次不同了,繩圈那邊的空氣扭曲的綻開了一朵花一樣,一個年輕人的慘白的面孔在那一邊朝我笑。

那,是我自己的臉。

“套過來吧,這樣咱們就恢復成爲一體了。”

我說:“不,你不是我!”

對面的人說:“不,我就是你,我是藏在你身體中的所有的靈魂!你的靈魂太多了,表哥、小於、倦葉還有玄苦,哪個是真的你自己?還是你自己另有其人?你太累了!不是嗎?你難道不是總在痛苦的思考,我究竟是誰——這樣的問題嗎?”

風從繩圈裡迎面吹過來,幾乎叫我窒息,我說:“我是我自己,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再說,就算不明白,我也不會去死,只要我活着,纔有希望!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這樣的陷害我?”

對面的臉充滿擔憂道:“我只是想幫你。”

誰也不能左右我的生死!我大聲道:“你少廢話!你根本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害我!你——你是方堰!”

對面的臉愕然,變了形狀,瘦長臉,看上去文質彬彬。

“你怎麼會認識我?”

我纔不跟他解釋:“我怎麼不能認識你?——我跟你素不相識,爲什麼害我?”他平靜道:“爲了我的桃花源,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尋找桃花源,一直沒有找到……我也許是忘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找不到。你不能怪我,你不死,我怎麼能夠想起來?”

“你要想起什麼?”

方堰一揮手,繩圈自動套在我的脖子上,接着腳下一空,嘎吱一聲響,巨大的力量勒住了我的脖子。

……空氣,意識,一點點的消失,唯有求生的信念還是那麼濃烈。

七、消息

我睜開眼,嘴裡滿是血腥味。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這是在……哪裡?正迷糊間我聽見很多腳步聲,細碎着從樓道里來。

不妙啊,難道……還沒有來得及決定什麼,門就被踹開了。

手電光再次晃的我睜不開眼睛,胳臂被許多人抓住。

“小狼,你沒事吧?”

啊?我揉揉眼,胖子,黑子,子強還有幾個哥們兒。

“你們……怎麼來了?”

子強說:“還不是這個膽小的胖子,一個人跑回去,我們擔心你出了事情。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啊?”

我還能怎麼說啊,乾脆不說了。

子強說:“真是想省事也沒辦法啊,這個被子還是我來抱吧!”

“不對勁啊!”

我從飯盒上面擡起腦袋,問大蝦:“怎麼不對勁了?”

“子強啊,他這幾天怪怪的。”

我說:“沒有吧,他怎麼怪了?還不是像以前一樣整天往學生會的辦公室跑?”大蝦說:“不是,我覺得他說話都變了,整天陰着個臉,而且,你不知道,昨天我回來的早,看見他一個人坐在牀上,拿着根繩子往自己脖子上套,嘴裡念念叨叨的——我看他是一定出了毛病!”

“你怎麼啦?小狼!麪條吃到鼻子上去了!”

大蝦的話當真嚇着我了,一朝被勒到,不說十年吧,這幾天我一看見繩子一類的東西腦袋瓜子就疼。子強……他不會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吧?

可是張雷爲什麼要害我們?方堰,他的靈魂究竟想想起來什麼?

哪裡振動?哦,手機。

薄荷在那一邊說:“我有事跟你說!下來!”

一小時後。

小花園,到處是成雙成對坐在陰涼處的情侶……

薄荷抱着胳臂在我面前踱步:“我師父昨天回來了!”

“阿炯?那傢伙回來添亂嗎?”

薄荷說:“不是啊,師父是爲了我回來的,他說聽到消息,咱們學校裡面有個惡鬼要復活了。”

我說:“咱們學校已經有個惡鬼復活了,就是你師父阿炯!”

薄荷說:“不要打岔,聽我說完,你還記得雙樓幻境的事情吧?師父昨天說,他犯了一個錯誤,不應該在那個地方製造幻境,因爲那個地方,本來就是有許多惡靈的,曾經在很久以前,曾經有個高人設了個結界,把一個很兇惡的靈魂封存在那裡。幻境的出現和消滅已經把結界完全腐蝕掉了。師父說,他探知到那個惡鬼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它也想復活。”

我說:“復活?難道像阿炯那樣,復活需要生命和鮮血的嗎?”

薄荷說:“對,而且我想張雷的死已經把惡鬼完全喚醒了。”

“什麼意思?”

“那個惡鬼剛剛能夠活動,但是還沒有完全恢復意識的那個早上,張雷死了,他的鮮血被帶進了校園……”

老天,我一屁股坐在身後的長椅上,說:“惡鬼嚐到血腥味,會不會繼續殺人?”

薄荷說:“當然!你以爲自己命很大嗎?”我抹抹脖子,說:“不知道它爲什麼沒有勒死我?”

薄荷嘆口氣,說:“也許你的命真的很大!——還給你。”我看見她手裡託着的正是穆煙給我的麒麟護身符,說:“你留着吧,現在正用的着。”

薄荷道:“我是有法力護身,你什麼都不會。”

我說那不一樣,你是女孩子。

“那又怎麼樣?”

我語塞,故意半開玩笑的說:“我把護身符讓給你,需要理由嗎?”

薄荷不買帳,拉過我的手,把護身符放在我的掌心。

“你拿好,我師父昨天也告訴我,穆煙是很厲害的,她的東西必然有用。”

我說:“阿炯爲什麼不來收拾這個惡鬼?他不要自己的地盤了嗎?”薄荷臉色變了變說:“說到這個,我師父他受了傷……昨天他來看我的時候,我發現他力量很弱,法力也大不如前,我想他老人家必須好好修養一段時間才行。”

“那個惡鬼……”薄荷說,“它正在恢復期,急需吸收生命和鮮血的力量,咱們一定得阻止它!師父說咱們一定得阻止它!否則整個學校,都不夠它吃的……”

我看看四周——欣欣然的情侶和匆匆而過的好學生,鮮豔而有生氣的畫面。事情真的有這麼嚴重嗎?如果必要的話,我會保護這一切的。

“好吧,咱們得調查一下。”

“從什麼開始?”

我想了想說:“方堰吧,目前張雷的死沒什麼可疑,因爲很多人看見了。但是方堰不一樣,他真的是自己上吊自殺的嗎?”

薄荷沉思一會兒道:“你說惡鬼會不會就是方堰?”

無人的夜晚,孤獨的繩圈,慘白的臉……我真不想回想起這些,儘管是白天。方堰想殺死我。如果不是我的兄弟們即使趕來,我想我昨天就被勒死在張雷的宿舍裡了。“有可能,不過咱們首先得搞清楚方堰是在哪裡死的。”

八、死亡起點

學校的小樹林。

“現在幾點?”

我看了一眼手機發亮的屏幕,回答說:“十一點五十,再過十分鐘就十二點了,你也該把你的計劃告訴我了。”

薄荷今天不顧我的阻攔,闖進林傑從來不上鎖的寢室大肆洗劫,直到找了一盒蚊香一樣的東西才滿意的出來,拉着我跟她半夜蹲在校園裡,說是要把事情搞清楚。

薄荷拿出幾張符紙,把我們周圍的地面畫上一個交叉的五角星,說:“這是五星陣,咱們站在裡面,鬼魂就看不到了!我知道你也有一點通靈的能力,能看到那些東西,等一下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動,不要出這個五星陣。”

我點頭,接着看她把一盤蚊香佈置在一顆樹下,點上,很快的回到我身邊,小聲道:“那個是林傑的發明,叫做試魂香。我聽他說過,如果附近有鬼魂出沒,香菸就會把它繞起來,令它不能動彈。鬼魂一般都喜歡不斷的在自己死亡的地方徘徊,以便重演自己的死亡過程。所以我想今晚方堰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這算不算守株待兔?我衝薄荷點了一下頭,警惕的看着那捲小小的香。

果然不愧是林傑的發明啊,那香菸緩緩的升起來,竟然是銀白色的,好像一條堅韌的繩子,嫋嫋的飄過來。我跟薄荷大氣不敢出,靜靜的等待,誰知道過不了多久,有靈氣的煙便向我們兩個飄來。長長的煙柱在空中繞了個圈,做成一個標準的繩套撲過來。“不妙!”我推開薄荷,自己來不及躲,被那個菸圈套了個正着。

眼前的景物好像水波紋一樣散開,呼吸困難,薄荷焦急的聲音依舊響在耳邊,我卻看不到她。面前是一個個沒有臉的黑影,好像在說着許多惡毒的語言,幸好我什麼都沒聽見,因爲很快的,我什麼都聽不見了。腦袋好像炸開一樣難受,真的好想叫出聲來。

這就是痛苦嗎?屬於我的生命和回憶好像流沙一樣逐漸消失……冥冥中有個聲音在說:“這就是痛苦!我不知道在這裡徘徊了多久。”

是方堰,他要我替他重複痛苦嗎?不可以!我拼命掙扎起來。

“你是個懦夫!”

勒住我的煙霧散開了一點,方堰的聲音很氣憤的說:“我不是!”

“你就是!你不能自己承受自己的痛苦嗎?因爲你不敢面對自己的懦弱?”

方堰說:“我只是想要一個包容自己的桃花源,難道這樣不對嗎?我的痛苦,我的痛苦都是別人加在我身上的,爲什麼要打仗?爲什麼有那麼多所謂進步的學生?他們……他們不是衝上戰場,而是非要把我勒死在校園裡!”

我的血都涼了,方堰是被殺的,原來以前的傳言掩蓋了真相。現在,一切又回來了,象上次一樣,象八十年前一樣,真相吶喊着回來了,我的眼前那些沒有臉的黑影撲過來,醜陋的觸目驚心。

“你們是懦夫!你們不敢衝上戰場,卻要來爲難我!”方堰的話從我口中自然的說出,我明白自己真的是成爲他的替身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將代替方堰,重複他死亡的過程……

好疼,我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周圍是黑糊糊的校園,一片寧靜。

可是現在本不該如此平靜。

腳步聲,很多雜亂的腳步聲,我感到很多人朝我跑過來了,果然回頭,不遠處雜亂的黑影迅速的移動着,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我感到那些人,或者說那些東西,根本是沒有生命的!

急促的鼓點在腦子裡響起,那種不祥的感覺又出現了,我顧不上膝蓋上火辣辣的疼,連滾帶爬的跑了起來。越跑越快,但是身後的腳步卻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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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臂忽然被拽住,我被一股冰冷的氣流推倒在地上,周圍立即變得一片漆黑。有個聲音高聲道:“你想永遠留在學校是吧?我們現在就成全你!”

我的背被按住了,一條繩子套在脖子上。

是在張雷的空屋子裡出現的那些惡靈,那些影子一樣的傢伙!害死方堰的就是這麼一堆傢伙吧,我覺得繩子開始收緊,機會,現在就只有一個機會了。

“你們……你們不是因爲這個纔要殺我……”

繩子停住了,我深吸一口氣接着說:“你們是有別的原因……我知道……”繩子動了幾下,接着一個不合時宜的女高音——

“小狼!你在哪裡?”

薄荷!她的聲音清晰的很,我卻看不到她。“薄荷!我在這裡!快來救我!”這回她回答的很乾脆:“好!”

“冤魂散開!”

薄荷做着奇怪的手勢在一片柔柔的月光下出現在我面前,一點都不晃眼的光,我高興的爬起來,包圍我的黑影一下子散開,無力的倒在身後。

“薄荷!”

她被一片月光包圍,走近她的時候,我感到一絲絲清涼。薄荷對我笑一笑,單手指向那些殘留的黑影。我這纔看清她的手上是一面小巧的鏡子,發着那種威力無比的光。

不過幾秒鐘,黑影全部逃散了,我們面前只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學校的林蔭路。

“薄荷,你太棒了!”

薄荷說:“一般般啦,你被那些香菸捲走,我嚇的好一陣子不知道怎麼辦。後來無意中碰到兜裡的這面月光鏡纔想起來。”

我把小鏡子拿在手裡看了看,問道:“這個也是林傑的發明吧?”

薄荷道:“沒錯,月光是陽光的反射,林傑根據這個原理髮明瞭這個月光鏡,威力僅次於他的地獄光線槍呢。我也真是笨,居然忘了他曾經送給我的這個東西。”

好吧,我說:“走吧!這個月光鏡在沒有月亮的時候就不靈是不是?”

薄荷道:“你怎麼知道?”

“你沒注意後面的鬼又聚集起來了?”

薄荷道:“沒有啊!”

可是我感到了,那種真切的預感是越來越清楚。

這種感覺是提前的。“薄荷,快跑!”我拉着她的手在寂靜的校園裡一路狂奔起來。

方堰的死絕沒有那麼簡單,那些鬼怕的是我的那句話。也許它們以爲我掌握了某個秘密,纔不敢立即對我下手。

但那究竟是什麼秘密呢?人死萬事空,會有什麼秘密,讓一些已經死去的鬼這麼在意?我一邊把薄荷推上女生宿舍樓,一邊覺得脖子後面發涼。

該死,我真真正正的又捲入麻煩裡來了。

九、長廊

“小狼,別睡了,上課去了!”

我揉揉眼睛,看着全副打扮的胖子他們。“我真的困死了,算了,你們去吧。”

“瞧你,最近一天能睡二十四小時!”

我真的困啊,沒有辦法,我報以無奈的笑容。胖子道:“不過也奇怪,你是不是替子強睡覺的?”

“什麼意思?”

“你們沒發現子強最近根本不睡覺?即使是在晚上他也睜着眼睛坐在鋪上。”

啊?我坐起來,追問道:“真的是這樣?”

胖子誇張道:“當然是真的了!我昨天起來上廁所,一下來就發現對面子強坐着,兩隻眼睛睜的賊大!真是把我嚇着了。我就問他:‘你怎麼不睡覺?’你猜猜他回答什麼?”

“黑子笑了,我就知道你一早上這個故事不定講過多少遍了,別賣關子了,趕快說!”

胖子撓撓頭道:“氣氛總是要製造一下的嘛,他說他在等人。”

“他等誰?”

胖子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問完這個問題就困了,接着上廁所然後睡覺了。”

我真懷疑他的神經是不是太粗,睏意襲來搞得我無法思考。

我靠着被子馬上又沉沉進入了夢鄉。

再一睜眼,是夜晚了,兄弟們睡得很熟,我聽見黑子的呼嚕。

怎麼睡得這麼多啊,白天和黑夜都接上了,嘆口氣正想換個姿勢,對面一雙眼睛駭的我差點蹦起來。

“子強?”

他真的沒有睡,和衣坐在鋪上,兩隻眼睛睜的老大。

而且是在看着我。

“你、你爲什麼不睡覺?”我儘量小聲的問,他聽到,簡單的說:“在等人。”

沒有音調,沒有節奏。

外面工地偶爾經過的探照燈穿了進來,找到子強的臉,眼窩深陷,無神的很,這樣子不像子強,我忽然覺得,對面這個人……沒有一點生氣。

“你不是子強!你是誰?”

子強——或者說這隻鬼看着我,嘴裡發出了最不可思議的聲音,那個熟悉的聲音。

“張雷,我是張雷。”

“鈴……鈴……”

我被電話聲音吵醒的時候,屋裡沒有別人,金色的陽光晃着眼睛,幾乎把我照瞎。“你好,請問找誰?”

裡面嘶啞一片,聽不到任何明顯的話語。

“你是誰?你想找誰?”

盲音。

“你好啊!怎麼這麼有空來找我?”

李姑娘嘴裡叼着冰棍樂呵呵的說,我在她辦公桌對面坐下,說:“李……李老師,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吧,小狼同學。想看醫生還是想請病假?”

我的問題之路看來是越來越長了。

“都不是,我想查查校史,看看八十年前在咱們學校那棟舊的物理實驗樓裡發生過什麼。”

李姑娘差點把冰棍吐出來:“咳……咳……你關心這個做什麼?英語四六級就要開始考了,多準備一下啊——”

看來冰棍雖然倖免,但還是危險的很。

“你幫我一下行不行?”

李姑娘小心道:“小狼同學,你爲什麼要關心這個?”

“需要理由嗎?我不想解釋可以嗎?”

“我不能幫你……”李姑娘說,“看來你還不知道那個傳說。”

“哪個傳說?”

“我剛剛進學校的時候,就聽上一輩的學長說過一個很可怕的傳說。是關於那個物理實驗樓的。傳說那裡死過人,而且不止一個。大約在八十年前吧,咱們剛剛建校沒幾年的時候,有八個人在那個樓裡的一間教室集體自殺了,據說非常慘烈。”

我說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李姑娘道:“你當然沒聽說過了,這種傳聞捕風捉影的,傳着傳着就沒了。”

我說:“不會吧?你不是還記得?”

李姑娘道:“我記得也不願意到處說的,那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啊!給我講這個故事的學長當初說得繪聲繪色的,可是最後……最後……”

我很少看見李姑娘這樣的表情,口氣和緩了些問道:“最後怎麼了?那位學長遇到危險了啊?”

“那個沒人知道了,那一年畢業離校的前一天,他被人發現在屋裡樓的門口,一臉傻笑……他瘋了,徹底瘋了。我還去看望過他,可是真嚇人啊,他什麼也不認得,什麼也不知道,就知道笑,而且笑得特別嚇人。”

笑,也有嚇人的,我的眼前猛然間出現了一張慘白的臉,掛着抽搐的笑容。

那是被嚇的,學長一定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那是人在過度驚嚇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露出的表情。物理實驗樓裡面有什麼東西嚇得他失去了理智,並且在餘生裡都會折磨着他。

“那位學長是不是知道什麼關於實驗樓的事情?”

“也許吧,他是建築系的。他講那個故事的時候特別興奮,曾經說,那棟樓不尋常。我看他對建築是相當的感興趣。”

李姑娘說到這裡,一拍桌子:“對了,我想起來了!”

“那次我說:‘破樓有什麼好的!’他就說:‘你沒仔細看過621,所以不知道。那裡面的東西,嘿嘿,我猜你想破腦袋都不會知道那裡面有什麼!’”

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告訴我那個學長叫什麼,現在在哪裡?”

“你要去找他?”李姑娘眼神黯淡下來,“你找不到他了,他叫衛平,去年就死了。”

衛平?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我眼睛瞅着玻璃板,果然,在這裡,一個斯斯文文的青年的半身照,旁邊龍飛鳳舞的一行字:“衛平,98年贈少環。”

少環是我們李姑娘的閨名,我真的是問對人了。早就聽八卦廣播的愛好者胖子說過,李姑娘的前男友是建築系的才子,姓衛的。

“都過去了。”

我隨口說,李姑娘笑笑。

真的過去了嗎?又看了照片一眼,我心裡咯噔一下。

那張照片上的臉正在我的眼皮底下迅速的變黑,扭曲,像每一具腐爛的屍體一樣。

“昨天對你動手的不是方堰的鬼,而是死靈魂!”薄荷氣喘吁吁的出現在門口。我衝從書本上擡起眼的子強笑笑,推着薄荷到樓道里。

“你說話不這麼大聲行嗎?”

薄荷道:“我有新發現啊!”

“你法術學的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昨天回去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去林傑的屋子裡掏一點護身法寶來的好。”

“那死靈魂是怎麼回事?”

薄荷猶豫一下說:“是師父告訴我的,我今天早上見到了師父。他情況很不好,法力沒有恢復,受的傷好像更嚴重了,問他別的他也不說。只告訴我說昨晚動手的是死靈魂。”

“什麼意思?”

“那種真心想自殺,腦子裡又有着非常黑暗的動機的人會在某些魔法的幫助下變成死靈魂。也就是沒有人性,沒有人心也沒有記憶的鬼。這些鬼是很可怕的,因爲它們沒有辦法可以消滅。師父叫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

我說:“這事可以放一放,現在有個非常緊急的事情,你剛纔進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不對勁?”薄荷說:“沒有!”

“沒有?我對面鋪上的子強,你難道沒有覺得他……”薄荷探頭進去看了看,驚訝道:“他怎麼那麼瘦了?”

“你也發現了?我懷疑他被張雷附了身,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物理實驗樓的走廊很長,並且沒有燈。

子強孤單的背影在前面不緊不慢的移動,我小心的跟在後面,不敢貿然靠近。

“我可以把鬼魂趕出來,但是不能保證他平安無事。”薄荷說,“我的法力不夠,如果貿然行動,子強很可能會受到致命的傷害。”

“我們不採取點什麼行動,他會更危險。”

“如果那個鬼魂自己離開子強的身體,我就可以用符咒保護子強,這樣他就沒事了。鬼魂不可能長期呆在子強的身上的,一天中總有幾個小時,他會離開人的身體。”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蹤子強。

有條不紊的腳步聲響在漆黑的走廊裡,遠處只有一間開着門的教室閃出點點燈火……我跟的儘量輕巧,前面的子強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一眨眼間,他不見了。

那間教室,我快跑兩步過去,剛要進門,那扇破舊的木門卻恰到好處的關上了,在我的鼻子前幾毫米的地方。

十、秘密

前方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毫無徵召的跑遠。我剛想去追,就發現他一縱身已經從樓道的盡頭躍下。

天吶,有人跳樓了,可不知爲何我心裡一片平靜。

難道僅僅因爲感覺到那個影子根本不是人?

一個愛捉弄人的影子……我默默的想起某位仁兄,他不是受了傷嗎?也許該直接去找他問問纔是。

可總不能把子強扔在這扇門裡不管,有時候錯過一秒鐘,就會有一大堆的不可挽回了。

跳下去……跳下去,我腦子裡有節奏的聲音來回響着,那個影子想要告訴我跳下去,這是爲什麼?他是阿炯嗎?

沒有機會了,現在應該想子強。

馬上把那扇門推開需要勇氣。薄荷曾經說:“你沒有勇氣去面對某些東西,所以跟蹤子強的事情還是我來做吧。”

當時我堅決反對讓這個二把刀的通靈少女冒險。沒有辦法,最後還得自己幹。

門好像從裡面鎖上了。我從上到下好好推了半天毫無建樹,擡頭一看,門牌好像發着光。621,哪裡聽說過這麼個號碼,等等,我想起來了。

讓衛平如此關心的,不就是這個地方?根據李姑娘講的,這裡應該有什麼,衛平很可能發現了,卻被永遠的堵住了嘴巴。

這就是說,這裡是死靈魂保守的地方。

我還是不推門吧?

剛想轉身回去跟薄荷商量一下,裡面竟然傳出慘叫聲。一個大男人的慘叫聲,在我耳朵裡非常熟悉,是子強!大一剛開學在他鋪上出現一隻死老鼠,他也沒叫的這麼悽慘過。“子強!”我砸門,“子強!”我用肩膀開始撞。

沒辦法,那門好像鐵鑄的一般。

乾脆求助吧,我抹口袋,手機卻不見,反覆尋找之下,上衣兜裡竟然有把小小的鑰匙。這個,好像大小跟門上的鎖孔差不多,姑且捅一下試試。我迅速的摸索着……沒想到非常合適,門咔的一聲,開了。

我想破腦袋也沒料到,裡面是這樣的情形。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好像每天一樣。牀,桌椅,電腦……鋪上坐着幾個人說說笑笑,也有個哥們在伏案苦讀。沒錯,這裡是個寢室,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寢室。門口的牀上,子強坐在那裡,一臉笑容。“你來了?”

我說:“我來了。”

他說:“就知道你會來!所以才特地給你送了一趟鑰匙。”

“那麼……”我說,“你是子強,還是張雷?”

他說:“我是張雷。”

“你死了之後還留在屋裡,想要別人跟你一樣到這裡來,是嗎?”他點頭道,“沒錯,本來我想讓你相信自己死了,可惜你沒有上當。正巧子強來搬我的東西,我便借他的身體,引你過來。”

“你知道我會跟蹤子強?”

張雷道:“不搞清楚你是不會罷休的,我知道你一向是這樣。”

是這樣嗎?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以爲這是張雷的事情,方堰的事情,無名焦屍,衛平,還有八個不明不白的死人的事,沒想到到頭來是自己的事情?我說:“你當真想引我過來,爲什麼開始的時候不告訴我這個地方?我不相信你是會害我,大家都是好兄弟!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會幫你!”

張雷不說話,那邊看書的扶了扶眼睛轉過頭來,是方堰。

“你誰也幫不了了,進了這個寢室的人,沒有誰能活着出去。”

張雷也笑了,本來是子強的臉上開始冒出很多水泡,慢慢的變形,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子強呢?你害了子強?”

上鋪有個人探出頭來,我失口叫道:“衛平?”對方笑,說:“對,是我。從來沒有誰被害,我們都是自願留在這裡的!”

“我不信!”

身後的門開了,外面卻是一片混沌,從裡面出現一張鷹鉤鼻的年輕人的臉,聲音很熟悉:“你應該相信,我們都是爲了共同的目的留在這裡的。”

我後退兩步,說:“你……是襲擊我的黑色影子?”他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裡的守護神,八人隊的首領,你既然來了,也留在這裡吧。”

開什麼玩笑,我說:“留在這裡有什麼好?”

“可以不用到處流浪,而是永遠留在記憶裡。”他說完,慢慢消失了。我的面前又換成了那扇舊門。

衛平從牀上蹦下來了,說:“很可笑吧,以前某位高人爲了封印惡靈留下的魔法陣,竟然變成了我們自我封閉的靈魂的桃花源。”方堰道:“也沒什麼不好,我早就想要這麼個地方,什麼都不會改變,一直一直的活在回憶裡。”

冷,我看着這麼平靜的寢室,這麼熟悉的陽光,還有說笑的這幾個人,覺得有一股寒氣直透到心裡去。

“很久以前,這棟樓剛剛打地基的時候,驚醒了在這裡沉睡的百年老鬼。幸虧有位高人經過,不但把老鬼封印在地基裡,還在這間教室裡佈置了一個風水魔法陣。這個陣實在太巧妙了,只要裡面還有一個鬼魂,便永遠不會消失,永遠守護着地基下面的封印。”衛平說,“只是我當時沒有看出來它的危險,便貿然的進來了,也就出不去了。”

“那方堰,你是怎麼死的?”

他回答道:“我是被吊死的,但是那些人已經不是活的了。”

“什麼意思?”

“也許你沒有聽說過八人隊。”方堰說,“那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事情,有八個非常要好的學生組成的團隊,非常激進。這八個人最恨的,就是我這樣只想着留在學校裡的人。爲此他們沒少找事,有一天這八個人一起在這間教室裡自殺了,他們的靈魂組成了新的八人隊。爲首的就是剛纔你看到的門外那個,他叫李爲。”

我說:“是八人隊吊死了你?那麼倉庫燒死的那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方堰面色一變,衛平在一邊道:“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你還追究什麼呢?跟我們一起留在這裡吧?”

我懶得跟他說,只是自己思考起來。

八人隊的死……到張雷,爲什麼我總是覺得缺少點什麼?這間教室也好像不是真的一樣。莫非這一切都只是個幻境,要把我困在這裡?休想。

“你在想什麼?”張雷問,像當初輔導我高數一樣和藹。

你不會害我,我在心裡說,打死我也不相信,一個要好的大哥會做這樣的事。我寧可做另一種解釋。

薄荷……這小丫頭的臉此時在我的腦子裡清楚起來,是那麼和藹。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從匆忙的混亂中理出頭緒來,不可以如此渾渾噩噩的。

即使面對死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窗外的夕陽看來,時間不多了。如果到了晚上,那麼一切都來不及。

機會只有現在,賭一賭我的猜測吧!

十一、底牌

“我要離開這裡!”我忽然大聲說。

其餘的人聽到這話都變得慌張起來,張雷首先打斷我:“你胡說些什麼!如果想要逃跑就會被李爲和八人隊徹底殺掉的!他們就在門外!”

我笑了,說:“那又如何,不提我,你們不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難道還有什麼怕的嗎?你們,你們真的是因爲只想留在學校,留在回憶中才呆在這間屋子裡的嗎?不是的!一定不是!”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衛平先開口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你們不是一直在啓發我,一直在提醒我倒底發生的是什麼事情嗎?這裡不是什麼鎮壓惡鬼的魔法陣,而是那八個人利用別人靈魂的力量維持自己能量的陣法!”

地板好像在顫動,門上浮出李爲的臉。

“你說得的也不全對,不過既然這麼想知道,告訴你好了!……這個陣的受益人,就是我——只有我一個!我當初是學校裡第一批建築系的畢業生……但我的愛好不在那些建築上面,我最關注的是風水和通靈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太有意思了!學習了很多,便忍不住開始想要應用,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發現了這個地方的魔法陣,所以我決定啓動它。”

李爲的臉上出現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查了好多資料,找到啓動這個陣的方法,原來這個陣是個很邪惡的陣法,要想啓動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鮮血和生命。於是有一天晚上,我把跟隨我的那七個同學帶到這裡,請他們喝茶,在茶裡面下了迷藥,接着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們。”

“我有的用刀,有的用繩子,就是爲了讓他們死的慘烈,死後變成臣服於我的死靈魂。做完這些以後,我便自殺。一切完成了。”

“我——從此變成學校裡說一不二的惡靈。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一口惡氣,殺了方堰這個經常跟我對着幹的小子。我把他吊死以後,就關在這個陣裡。後來我發現這個陣法會依據關在陣裡的靈魂的數量不斷的變大,我便有了更好的計劃。”

我說:“你放方堰出去殺人對吧?那個火場裡面的焦屍是哪個無辜的學生?”

李爲笑了,聲音很高,得意洋洋:“你又錯了,那個不是學生,而是當年方堰的同學,後來的陳主任陳維庸!因爲那時我的力量不夠大,要是輕舉妄動我怕會招徠佈置這個陣法的原主人,所以禁錮這些靈魂不是我的目的。”

難道……我驚訝的說:“你派他們去殺人,然後你便用被殺者的身份繼續呆在學校裡?”

“是啊,如果你調查的更仔細一些,你會發現這些無頭公案的。陳主任,李老師……學生……我八十年來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身份。我想我有一天會變成仙人,哈哈,永遠呆在這裡。”

方堰悔恨道:“我真不該相信你的花言巧語,爲了留在這裡而幫你殺人。”

李爲變了一副恨巴巴的樣子道:“你以爲自己不清楚我的目的嗎?是你自己自欺欺人,偏偏要自己相信這個破教室是你的桃花源!還有你……你……你!你們死了之後想的只是如何讓自己的靈魂留在這裡,所以你們是我的狗。”

我又後退幾步,很好,現在是在窗口了,大概還有十分鐘富餘。

“他們不是你的狗!你以爲他們不知道如何解救自己嗎?”我說,“張雷,方堰,都用自己的方式來告訴我,引導我到這裡來。你以爲這是爲什麼?”

李爲不解道:“還能是爲什麼?是根據我的任務繼續殺人。”

不對,張雷大哥是知道我和林傑以前通靈的事情的。他,還有方堰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自由。

“他們是要我幫忙找到離開這裡,脫離你控制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簡單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對你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其時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現在了!我對張雷,對方堰、衛平,還有幾個不認識面孔的鬼魂大叫道:“走吧!大家從窗戶跳出去!”

他們先是一愣,然後齊聲說:“好!”馬上化作萬道金光從寢室從窗口噴涌而下。

李爲在門上的臉越來越小了。

“你……爲什麼……”

這種陣法在林傑借給我的一本書上有詳細的記載,我雖然沒有仔細看,還是記得一點。有光的地方,是陣法裡面的靈魂的生路,也是這個陣的主人的死路。如果所有靈魂同時從生路逃走,這個陣法裡的最終受益人便會失去所有的力量。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一隻腳跨到窗戶外面,說,“你沒有力量了,你完蛋了!打算召喚你那七個跟班嗎?死靈魂是不能提供你需要的力量的。”

李爲說:“你真是個混蛋!他們都逃跑了,不要緊,你回來吧!不要,不要跳出去,這裡是六樓啊,你會死的!然後變成孤魂野鬼,沒有桃花源可以去。”

我說:“我拒絕!”另一隻腳邁出了窗口。

下墜的感覺不是那麼好,但這是唯一的選擇了,變成孤魂野鬼也好,自由是不論什麼時候都無法放棄的東西啊!在空中停留的最後一秒,我儘量雙臂張開,潛意識裡面希望死後變成一隻飛鳥。

“砰!”

“砰!”

結局、飛翔之後

我第三次騰空而起的時候睜開眼睛向下看,發現自己是在個巨大的充氣墊子上空。“你算是走了運了!這是咱們學校新買的救生設備,讓你試試新。”

旁邊有個傢伙抱着胳臂對我喊,黑風衣,黑褲子,黑墨鏡,剪得很短的頭髮,整個一個基努裡維斯。

不過我知道那是林傑,這小子擺酷也喜歡趕時髦。

“我剛回來就遇到了薄荷,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等我爬下來的時候,湊過來說,“然後就憑着我的英名睿智把一切都處理清楚了。”

“你知道魔法陣,李爲還有張雷他們的事?”

“當然!那個陣本身就是我們家傳的陣法,我還記得我曾經把那本書借給你看,依你的聰明才智一定會知道如何搞定的,所以叫人在生路這邊佈置了墊子,救了你一命啊!”

我回頭,墊子的那一頭躺着子強,剛剛醒過來,正在接受一干同學的慰問。看那神情樣子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林傑,你這小子,如果我想不起來如何搞定怎麼辦?難道你就沒想到要去上面救救我?”

他摘下墨鏡,很有型的一笑道:“傻瓜,如果你沒有搞定,上面至少有八個鬼,我可沒有把握能對付得了。你也知道啦——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我忍住想要一拳K過去的慾望,說:“那你現在總要上去收拾一下殘局了吧,把那個陣撤了什麼的。”

林傑望望樓上的窗口說:“讓阿炯去處理爛攤子吧。”

“什麼?”

林傑跟後面的薄荷對看一眼,說:“你還不知道啊?那個陣原來是阿炯沒有復活的時候佈置的,他本來想依靠這個陣法恢復法力的。誰知道中途他走開了一段時間,竟然被李爲發現,佔了下來。後來他幾次想滅了這傢伙,誰料到李爲縮在陣裡不出來,只是時不時派小鬼出來殺人,而且越變越強大。”

原來……原來——“又是阿炯這小子佈置好的陷阱,叫我去送死?薄荷,薄荷!”

薄荷可憐巴巴的看着我,眨巴她的大眼睛:“沒有啊,師父這一次沒有告訴我嘛!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什麼也別說!”我儘量耐心的說,“薄荷小姐,請你以後跟我保持一段距離好嗎?爲什麼每次一跟你攪和在一起,我就會有生命危險呢?”

她說:“這是你自己運氣不好,怎麼能怪我?”

“那以後別讓我有機會怪你,好嗎?”

林傑在後面趕上我,拍拍我肩膀道:“你真的生氣了?”

“被人耍的團團轉,怎麼不生氣?”

“我都聽說了,你也算是幫了張雷啊!”

“可我總是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咳,那你是氣薄荷,氣阿炯,還是氣誰啊?對了,阿炯好像把那個李爲幹掉了,我剛纔看着他帶着七個死靈魂跟薄荷走遠了。”

“那算他走運。”

林傑嘆氣道:“他走不走運我不知道,不過薄荷哭了。”

“真的?”

“對啊,就在你說完她,佛袖而去以後。”

日光燈管嗡嗡的響,林傑在電腦前面啃雞腿,還時不時的評論一下正在放的碟。“太假了!這個鬼一看就是合成出來的嘛!拜託——一點敬業精神都沒有。”

我沒心情看碟,也沒興趣啃雞腿,手裡林傑家傳的《魔法陣合集》只能讓我越看越困。

“其實,”林傑說,“那個魔法陣有個那麼大的生路,應該不算是什麼厲害的陣法了,可是八十年來竟然沒有一個靈魂想到從那裡逃出去,你說可笑不可笑?”

他知道我在想這個啊。

“李爲這變態,竟然用一個什麼永遠不用離開學校做孤魂野鬼的幌子騙住了那麼多人,我真懷疑那幫鬼生前腦子裡是不是就缺一根弦的。”林傑吐掉一塊骨頭,還接着說,“嘿嘿,不過也難怪……這也算是個溫柔的陷阱啊。”

溫柔的陷阱?我不知怎麼的又想起薄荷來,立刻嘲笑自己的不知所謂。

“有個溫暖的容身之地,還是到未知的空間流浪?如果你是鬼,會選哪個?”林傑恨不得自己有三張嘴,還在那裡不停的說。

笨蛋,當我跳出窗口的時間早就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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