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都懷着希望，但願前路不會讓人再失望。
如果前方真是營地的話，我想......這個希望應該是能得到滿足的。
身邊的這些人，畢竟是未來要承擔上陣殺敵的隊伍中的一份子。
都說了我們這羣人的去處將會是先鋒營不是麼？
隊伍最前方的那名帶路的士兵轉身對着後頭喊了一句：“你們跟上走快些！”
“馬上就到了！”
原本痠疼難受的腿腳，低落的情緒都因爲隊伍最前方那人的喊話注入了新的力量。
這一刻我能真切感受到身邊那些行走的人的情緒變化。
到了這會兒，所有人都是抱着最基本的需求了。
不過是希望有一處能讓我們休息能吃東西的地方而已。
不拘到底是營帳或者僅僅是一處火堆邊的露天營地了！
......走到山洞通道外，我頓時覺得寒風撲面。
外頭的雪下得紛紛揚揚的。
我還是跟着隊伍繼續往前走，但是那人喊話時候跟我們挑明就快到了，前方看着卻遲遲沒有燈火的跡象。
怎麼回事？我心中不禁納悶。
正在這時，我再次聽到聲音，這一回是隊伍最末尾的地方傳來的。
發出聲音的是那倆跟着隊伍壓陣的士兵。
“該死的，怎麼走了這條道兒，真是該死！”
“可不是，大冬天的受罪啊！”
倆人語氣聽着都有些咬牙切齒的，讓我更加覺得奇怪。
他倆跟前來接應改變了路線的那位明顯不對盤，我能看得出兩邊分屬軍中的不同勢力，這一點我早就明白了，但是眼下他們抱怨的路況，難道還得再改路線？
我心中一咯噔，暫時弄不清前路的狀況何以讓他們不滿。
可是沒多久，答案就揭曉了。
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沒有掉下來，但是連我都忍不住在心中咒罵了一聲。
前方不遠處，還是我們要走的路，這一點沒有錯，但並不是我熟悉的山道。
當然也不是另一處山洞，而是一片沼澤地！
火把照亮的範圍內，我們已經能清晰看到前方的景緻。
早在通道中的時候，我們就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覺得時間流逝，趕路辛苦，通道內地方狹窄，本身就很壓抑。
但是眼下出來了，看到眼前的情形，我真心有種還不如繼續走通道的感受。
前方不遠處就是飄着雪的沼澤地，眼下氣溫有多低，看看天空一直在飄落的雪花就曉得。
若是結冰了倒也還好，問題是這片沼澤還沒有完全被冰封。
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我們要從泥濘的冰水中間趟過去才能順利到達對岸。
......有無數退縮的理由，可惜眼前沒得選。
帶頭那名士兵第一個從沼澤邊下去了，緩慢向前行走着。
緊接着跟了上去的隊伍，我無奈身在其中，看了一眼前方几個人的情形，我低下頭便將棉袍的下襬往上提。
......前方的營地究竟有多遠？到底得走多遠的距離呢？
我吃不準狀況，但是腳一踩到沼澤地裡，頓時屏住了呼吸。
我簡直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鑽心的冷，透到骨子裡的冷！
一羣人機械地在泥水中邁步，慢慢朝着對岸的方向行走。
哪怕這會兒有人來問我話，我也已經凍得說不出來了。
除此以外還得小心踩到更深的地方，得緊跟着前方人的步伐，他們好比是探路者。
要是一不小心踩了個空，整個人掉進冰水裡，那連身上的棉袍都會弄溼的。
隊伍壓陣的兩名士兵，我能聽到他們小聲嘀咕着抱怨的聲音，可是隔了一會兒，也沒有動靜了。
實在是因爲這地方太受罪，旁邊都是峭壁，沒有另一條可供選擇的道路。
大家都盡力加快速度，在及膝的冰水中奮力往前行走，期盼着能早點從沼澤地裡經過，快些到達對岸去。
走了一程，看見前方林子裡透過來的光芒。
到了這時候，隊伍前方的那名士兵纔對着我們的隊伍又喊了一句：“前面就是，你們再走一段就到，這是最近的線路。”
幸好，這一次他不像是在唬人的。
我看着前方的燈光，可以確定營地距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幾乎被凍僵了的隊伍重新打起了精神，我也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我提醒自己，等到了營地，就能生一堆火取暖了！
......北地臨街的客棧內，宇文家的那名護衛看向對面的少年低聲詢問道：“少爺，街上的人都在說王師去了駐紮地。”
護衛停頓了一下，朝四周看了一眼，接着低聲道：“離這裡有點距離的，但是陛下跟國師大人還住在鎮上，沒有去營地。”
正想着心事的少年聽言擡起頭盯着護衛看了一眼道：“不過是暫住而已，戰事一起肯定會去一線的。”
思量之前傳聞，少年眉頭一皺。
他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護衛低聲道：“大概是國師身體不好的緣故。”
這一點，對於民衆來說好像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聽說早在西蘭宮中的時候，國師大人就是住在宮中的蓬萊閣內深居簡出的，幾乎不見什麼外人。
王師前來北地的一路上，女帝的隊伍也曾經停下來休整，聽說跟國師大人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消息總是會經由各種途徑悄悄傳遞出來。
少年看向護衛的目光多了點深意，他心裡明白哪怕是王師這般訓練有素的隊伍，裡頭的人一多，照樣無法做到完完全全封鎖消息。
有些傳言就是因爲隨同王師前來北地的國師大人身份神秘從而傳得更加離譜了。
說什麼的都有，甚至還傳言是女帝的......
少年這一路上也沒少聽到各種各樣的傳聞。
從肅州到南華鎮，從南華鎮一直到北地。
其間，他除了跟小菱那傢伙在深山裡的日子比較清靜之外，一路上始終都有關於王師關於女帝關於國師大人的小道消息。
到了北地，兩軍對戰的戰場附近，鎮上的消息自然會更加多。
在開戰之前還會有對於戰局跟兩邊隊伍的各種猜測。
聽聞那位公主手下找來了一些能人異士，早先曾經傳說過對戰局或許會有影響。
......少年跟護衛交換了一下視線，隨後聽到外頭響起腳步聲，接着便瞧見幾名異族人走到了客棧的大堂內。
客棧大堂內，整間屋子看着十分朗闊，哪怕是夜深了，照樣有說話喝酒的聲音不斷響起。
外頭的街道上倒是冷清了很多。
下着雪的夜裡，寒氣凍人，難得瞧見有人經過。
據說靠近女帝居住的宅院附近，有大量的護衛出沒，但是那一帶集中於鎮子的一角，不太影響其餘地方的人的起居。
女帝不曉得是出於何種考慮，並未下令在入夜後宵禁。
......少年悄悄觀察着不遠處剛坐下來的那桌異族人。
那幾個異族人暫時吸引住了少年的視線，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了目光。
“少爺，您看出那幫人有問題？”
護衛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壓低了聲音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並未回答，而是看向他低聲道：“明早的安排你都知道了，一會兒你早些......也談不上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好了。”
護衛微微一愣，馬上問道：“您不回去？”
少年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酒，隨後嘴角輕輕動了動道：“再喝點，就回去，眼下我還不想回。”
語罷，他做了個手勢。
沒隔幾秒，護衛便主動站起身來，朝着客棧內走了。
少年一個人坐在桌邊，視線再度轉向窗外，手裡還握着酒杯。
......聽到偏屋的門“吱呀”一聲開啓，屋子裡的幾名護衛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數那位情緒焦躁的護衛動作最快。
他三兩步就到了門邊，打開門朝着天放跟兩名受傷的護衛所在的屋子張望。
天放果然從屋內走了出來，臉上帶着淡淡地倦意，但是表情看着挺輕鬆的。
護衛們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
看此情形衆人立刻明白替兩名同伴清除餘毒算是順利完成了。
出於穩妥，他們還是忍不住上前詢問，跟自家主上確認。
天放打量了他們幾人一眼，淡笑道：“無礙了！”
“接下來就是安心休息，”天放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接續道，“等一兩天就能完全恢復。”
聽完，護衛們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起來天放這次替他們治療雖然耗費的時間比較長，但是結果很理想......算是值得的！
天放走出一段距離，他在雪中的院子裡頓住了腳步，轉身看着護衛們問了一句：“明早還得上山，記得要備好沿途帶的東西。”
“是，主上。”
護衛們應答得十分爽快。
天放轉身朝着自己休息的屋子走去。
在他身後的幾名護衛也轉身朝着那間偏屋安置傷員的地方走去，想去看看兩名同伴的狀況。
剩餘的事情，哪怕天放不叮囑，他們在以往也有經驗，知曉該怎麼照顧同伴。
天放從容不迫地走進屋子後，立刻關上了門。
......隔了一刻鐘之後，天放住的內院房間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
一名護衛走了進來，正是明早要跟着天放同去山上的護衛之一。
他走到天放坐着的書桌旁，停住了腳步對着天放道：“主上，他們都已睡了，看樣子狀況不錯。”
“嗯，”天放點了點頭，看向他問道，“明早得出發，切莫忘記，你還有事？”
“主上，”護衛看着天放接續道，“咱們幾人去了山中，萬一耗費的功夫比較長，北地的戰事又說不準到底幾時開始......”
“您也瞧見，外頭雪下得挺大，”護衛不無擔憂地道，“路上不好走，要是咱們離開的時候，戰事......”
天放不動聲色的移開打量他的目光，做了個手勢打斷他，隨後語調輕鬆地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據我所知，眼下王師的先鋒營人數還沒齊，可能其中一部分人還在路上。”
護衛心中生出疑問，看向他的眼神帶了疑惑道：“主上，不是說女帝早就在暗中招募人手麼？”
“沒錯，但是王師駐地有消息傳來，我很確定人手還未到位，這一點不用擔心，”天放沉吟之後看了護衛一眼道。
天放頓了頓，語氣肯定地道：“不管他們是不是湊齊了先鋒營的人，我這趟去山上是在所難免的。”
天放語氣強調道：“咱們的人去了一趟沒有收穫，因此我自己一定得親自去察看。”
他思量後，對着護衛補充了一句道：“若是情況有變化，到時候肯定會提前結束察看，先一步下山的！”
“主上，您到北地之前，咱們派了人手在鎮口一帶守着的，眼下咱們將人撤了回來，”護衛看着天放，有些遲疑地道，“還需要派人去那邊麼？”
天放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起身走到了屋子一側的牆邊，看向上頭的那幅北地的地形圖，隔了小會兒示意護衛走近。
“在這裡派一個人，明早天亮前就到。”
天放指了指圖上的位置，思量後語氣謹慎地道：“若真是到鎮上，走這個入口的可能最大一些，不過......”
天放話語間似乎在猶豫，護衛連忙追問道：“主上是擔心也可能從別的通道過來？”
“不是，”天放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小師妹未必會到鎮上來，可能會有變數。”
聯想到之前天放口中說到的提前下山的事，護衛又問：“行程需要變化麼？”
天放笑道：“是兩碼事。”
“她會到北地，而我需要去山中察看......這一趟是必須得走的，而且刻不容緩。”
天放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對面牆壁上的地圖，他語氣一轉道：“不走這一趟，說不準會耽誤後頭的事情，這是兩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