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兩輛、三輛......前方向着營地疾馳而來的一共有六輛車子。
我在心中默數了一遍。
依照每車子大約十個人計算，來的人數大約是六十人。
先鋒營徵集人數一向很難。
這一點早在小鎮的時候，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跟傲嬌少年在鎮上行走，看到的告示欄不止一處，但依照當時看到的情形，周遭也是圍觀跟議論的人居多。
至於直接上前報名參與的人，簡直是寥寥無幾。
有了先入爲主的印象，我瞧見前方的那些車子，心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能找到這些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照這麼說，來的都將是我的新同伴了！
一起進入先鋒營，衝在一線戰場的同伴？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後接着想到的便是到了營地之後的住宿問題。
人一多......意味着今晚我住着的帳篷就會有其他人陸續住進來了。
這是遲早的事情。
這些人跟我一樣，都被帶到營地來了，難不成還期待着一個人佔據一個帳篷麼？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暫且等會兒，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當我的臨時同伴。
......一名護衛穿過院子到達了宅院裡的小樓內。
他進去之前停在門外敲了敲門，聽到自家小主人低聲應答了一句。
於是他帶着手中厚厚的一疊賬簿緩步走了進去。
室內的光線略暗一些，護衛進門後視線一瞥，望見那名早上坐車來的軍官就坐在臨窗的桌子旁邊。
那人是跟自家少爺相對而坐的。
對方循着他的視線看過來，看清楚是宇文家的護衛，神色臉容都很平靜。
低頭坐在桌邊的少年動作從容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聽到護衛走進來的動靜時，曾擡起頭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低頭喝茶。
從護衛站着的角度看過去，倆人的神色看着都不像有什麼事情的樣子，怎麼好像過於淡定了點？
他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難道沒什麼急事來的？
那爲什麼對方需要從軍中快馬加鞭到達鎮上來見自家小主人呢？
護衛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下後纔將手中的賬冊交給了對面的少年。
“這是咱們鋪子在北地鎮上幾家店的賬本。”
護衛想了想，再看看少年，腳步動了動。
他靠近桌邊略微提高了幾分聲音道：“少爺，鎮上的掌櫃送來的賬冊，交給您過目的。”
少年接過，盯着手裡的賬冊看了小會兒，但是沒有打開翻閱，示意護衛拿走放在屋中央的書桌上。
少年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神思一轉道：“得空的時候再看。”
護衛跟他對上了視線，聽到他說：“眼下有事，暫時放一放。”
護衛皺眉低下頭語氣誠懇地迴應道：“少爺，有事情交給咱們去辦麼？”
少年聽言，神色分外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正在商議，你讓外頭的幾個人再等一會兒。”
言下之意是明白護衛們的顧慮，也知道他們的想法，不過他還得先商議事情，要跟眼前這位從王師來的軍官一起商議。
於是，護衛沒有多猶豫，聽言後退出了小樓外。
......等他一走到前院，就被幾名焦急等待的護衛攔住了。
“少爺怎麼說，那名軍中來的軍官可是傳遞了重要的消息來？”
護衛歪着頭想了想，語氣無奈地解釋道：“讓你們失望了，我也沒能聽到什麼，少爺只說還有事情商議。”
他話鋒一轉道：“我還特意找了個理由詢問有沒有事情要咱們辦的呢！”
“他怎麼說？”
同伴們追問道。
護衛神色平靜地道：“還能怎麼說啊，只說讓咱們等着唄！”
“哎，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正好鎮上鋪子的掌櫃送賬冊來，結果還是沒能聽到一點消息。”
幾名護衛交換了視線，進去找過自家小主人的那位頓了頓看向他們幾個道：“你們幾個就想着讓我去打聽，可是怎麼就不想想，咱們少爺若是想隱瞞，肯定會瞞着的!”
“說實話，等我腳步一靠近小樓，他們聽到後對話自然就打住了。”
他嘆了一口氣，眼睛盯着對面的同伴道：“哪裡會輪到我接近了聽仔細呢！”
“說得也是。”
護衛又道：“依照咱們少爺的脾氣，肯定不會隨意找人來見的。”
“我倒是有個猜測，說出來你們聽聽。”
“什麼猜測？”
“我想啊，說不準小師妹眼下在王師呢！”
“切！”護衛一句話引來同伴的取笑道：“我當你猜什麼，怎麼可能呢！”
他看着護衛搖了搖頭，語氣不贊同的道：“主上的小師妹怎麼可能在王師的軍營裡，你真是想多了。”
護衛搖頭道：“你們想想，除開行蹤隱秘難以找到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地方。”
他強調了一句道：“一旦進去了，行蹤也是難尋的。”
“你還是在說王師的營地？”
同伴望向他，語帶詫異地說：“想想不可能啊，軍中可是一羣大老爺們。”
“小師妹雖然易容，但是......她的身形總也不是五大三粗的那種吧？！”
一說到這裡，算是轉移話題了，幾名護衛再次對視，腦中想了想，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幾分喜感。
“絕對不是的，不過軍中並不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
護衛沉吟後，看向幾名同伴語氣格外認真地道：“你們想，王師徵集人手的時候，西蘭各地的人都有。”
他的視線朝着小樓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收回了目光接續道：“有北地這裡身材高大看着壯實的，也有西蘭南來的個子矮些身材瘦小些的。”
“誰說都是一個樣了？！”
“再說他們的年齡，也有跟小師妹年歲差不多的吧！”
護衛停頓了一下後道：“哪怕真混在其中，其實也沒那麼打眼，你們好好想想！”
護衛說的都是實情，的確王師不比一般地方上的軍隊，人員構成複雜，各地徵集來的都有。
所以單從體型上看，的確不止北方那些身材高大看着體格彪悍的將士。
......小樓內的對話因爲送賬冊的護衛到來而忽然間中斷。
此刻人已經離開，室內的談話便接着進行下去。
少年擡起頭看了對坐的人一眼道：“我在上一站停留的時候，正巧碰見王師在鎮上張貼告示。”
他思量後道：“那會兒正在召集先鋒營的人，這件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
王師先鋒營的徵集，眼下傳得正熱鬧。
“是，早在南華鎮的時候先鋒營就鬧出過失蹤案子，想必您也知曉了......”
聽言，少年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茶盞，朝窗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先鋒營那種地方，有幾個人願意去的？！”
對坐之人聽言心中一凜，已經涌到嘴邊想說的話，卻在那一瞬間猶豫起來。
他仔細想了想，端起桌上的茶水，斟酌後看向少年道：“若真是被帶去了先鋒營的話......事情會比較棘手。”
少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既然知道先鋒營都有過失蹤案，就證明有機會可循。”
“失蹤案子嘛......能出一次紕漏，難道就不會出第二回？”
他語氣冷淡地道：“北地戰事一啓，面臨生死，人心浮動的時刻，當真萬無一失一點亂子都不出？”
少年已經將話說得太明白了！
對坐之人跟少年對視了幾秒鐘，看出他的心意，語氣略帶艱難地補充了一句道：“您說得對，也並非沒有機會，不過......”
少年點頭，打斷他道：“不過眼下還沒確定。”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對面的人，想了想又道：“在知曉行蹤前先將你找來，是跟你提前知會一聲。”
“到時候要辦事方便些，若有需要......”
“明白，一定會從旁協助的，您放心！”
......“你的話也有道理，我發現你小子自從到了北地，腦子轉得快了不少！”
護衛們聽了一番話之後，難得露出嬉笑的神色。
他們幾個擡手在那名說話的同伴身上隨意地拍打了兩下。
“話說得......那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誇你呢！”
說話間，護衛們聽到後院傳來了聲音，停下動作，視線一齊朝着同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那名進到小樓內的軍官腳步匆忙走了出來。
他是一個人走過來的，身邊並無旁人。
他經過前院的時候對着幾名宇文家的護衛點頭致意，算是打過招呼了。
那人行色匆匆，出了宅院就上了等在外頭的馬車。
馬蹄聲響起，車子一溜煙出了巷子，看樣子那名軍官到了鎮上來似乎還有要緊事需要去辦的。
想想確實有可能，因爲從軍營到鎮上，駐地相隔還是有距離的。
對方要來，總得找個理由。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找了在鎮上辦事的理由，順利成章過來的。
護衛們面面相覷，簡短商議之後又將送賬冊那位推了出來。
他鬱悶地望着幾名同伴，表情顯得很不自在。
他們幾個一齊勸說道：“還是你走一趟，去問問少爺的意思。”
“爲什麼又是我？”
“剛纔少爺跟那人商議事情被你打攪都沒對你發脾氣，可見他對你另眼相看......你不去誰去？”
......被衆人推搡，他無語地搖了搖頭。
站在原地不動，護衛低聲迴應道：“你們都不想去，偏偏推着我去。”
“沒準少爺這會兒在寫信呢，眼下我也不想去問。”
他看着後院的小樓方向語氣遲疑道：“要是少爺有吩咐，不久就會找我們的，再等等吧！”
幾人對視了一眼，他接着道：“我想......多半會指派任務給咱們，剛纔那人來過，總不會白來。”
護衛壓低了聲音道：“一定跟王師關聯，說不準王師那邊有事發生，你們覺得呢？”
......我看着幾輛馬車在營地的南側停了下來。
從我的位置，剛好是在半坡可以清楚地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
這批人看上去比昨天同我一塊兒來的臨時同伴狀態可是要好得多。
遠遠看着他們這批人，精神面貌也顯得比較好。
難道這些是自覺自願來先鋒營的，或者是從軍中調撥的？
我心裡猜測着，看着他們前後排着隊伍走近。
我的視線從人羣中掃過，有些人便擡起頭朝着我站立的位置看過來。
很少看到跟我類似的身材單薄的男孩子，絕大多數個子都在中等以上。
落在後頭的幾個人，身量格外高一些。
我心中默默對比了一下自己跟這些人尤其是隊伍最末尾那幾人身高的差距，心道要是跟他們站在一起，估計營地會有更多人取笑我的呢！
我拎起地上的水桶，定了定神繼續往營地的方向走。
看着路線......大約會在半坡跟他們碰上，於是我有意放慢了速度，打算等他們到達營地之後，我再跟過去。
我落在隊伍的最後面，跟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前方行走的幾個大高個子接連交談了幾聲，聲音聽着各地的口音都有。
忽然間，前方有人轉身回頭朝着我看了一眼。
那人容貌平平無奇，唯獨一雙眼睛格外銳利。
我被他打量了幾秒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人該不會也是山中的獵戶吧？
看人的眼神怎麼會像看獵物似的。
但是跟營地那位夜半想溜過來的傢伙又有點不一樣。
此人的眼神也是帶着幾分探究的，卻沒有太多的好奇......我找不出特別準確的形容詞，反正對方沒有惡意這一點我是看出來了。
長期一個人在外行走，我的確能從人們的表情跟他們的舉動中大致猜測出對方的想法。
這種感覺不是一兩天得出的。
時間長了，遇見的人多了，算是我自己累積下的經驗。
當然，個別腹黑的人除外！
那些人心思百轉千回，誰曉得他們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