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離開營地跟我打了聲招呼到現在，那三個負責接應先鋒營後續人員的熟人可還沒回來呢！
他們走的時候十分匆忙。
我當時聽他們言語間透露的意思似乎很快就會回來的，然而......
旁人可以不在意，但其中幫我在韓將軍面前說了好話的那位是跟其餘兩個人一同去的。
三人同去卻一個都沒有回來過！
我眉間皺起，暗自猜測莫不是接應不太順利，或者中途又有別的事情了？
要說將軍的公務比較繁忙，事實擺在眼前，軍中都增派人手過來營地跟他一同做事了！
即便是韓將軍瞧見我的時候提到了真正能等到機會的概率，僅嘴上說說其實也是說不準的。
萬一，我是說萬一......
要是先鋒營後續的招募很不順利，或者說調撥人選也比較困難的話......
在人數緊張的情況下，我也就別想離開這裡了！
換地方的命運暫時掌控於他人之手，在轉機沒有出現前，我認爲是沒有定論的。
這一點，我心中清楚得很！
看向身邊的傢伙，我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思量了一會兒，語氣一轉猶豫地道：“可是......可是剛纔你讓我留下談話，那幫人都瞧見了，恐怕背地裡會有些議論。”
“他們早就在議論了！”
他看着我嘴角輕輕地扯了扯，帶了點漫不經心的語氣滿不在乎地道：“從將軍找你過去開始就在議論。”
他看向我語氣有幾分玩味地道：“喂，我說......你還在乎這點議論聲？！”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聽上去十分灑脫地接續道：“其實我賣你個好，主要也是因爲韓將軍的關係。”
他笑嘻嘻地道：“是看韓將軍的面子。”
“怎麼說？”我詫異地望着他。
想了想，我仍舊錶情疑惑地望着他追問道：“跟韓將軍有什麼關係，大哥......我又不認識他！”
我說的自然是我到達集訓營地前的情況。
我很確定這人我肯定不認識呀！
“還能怎麼說，”他轉過頭，看着我從容不迫地道，“將軍既然看你很順眼，我總不能爲難你。”
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望着我提高了幾分音量道：“我既然被調派了，自然是能照顧的地方儘量照顧一點。”
“我說的賣個好，沒準哪天你也能幫上我的忙呢！”
他講話十分的坦率，一點都沒有遮擋的意思。
我看向他不禁笑道：“大哥，你說話很直爽啊！”
“你剛來可能不太知道，”他跟我對視了一眼後語氣轉折道，“但是我幾年待下來，軍中之人說話都是比較爽快的，玩弄心計的人少。”
“有什麼就直說比較痛快！”
他朝着營地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收回了視線對着我道：“只有到了將軍那個級別的，纔會謹慎很多。”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看着我放緩了語氣道：“他們畢竟還要見陛下的，聽得懂嗎？”
“懂，非常懂，”我看着他忙不迭地點頭。
他伸手在我肩膀上又拍了一下道：“你小子看着很機靈，怪不得韓將軍的手下都看好你呢！”
我不好意思地接話道：“哪裡哪裡！”
他朝周邊看了看，接着打量我一遍問道：“小子，聽說你是去跟將軍下棋的，你的棋藝很好？”
“呃......”
我實在說不出假話來，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
我很想跟他說其實不是我棋藝好，而是將軍大人的棋藝......風格跟我比較相似，所以玩起來水準差不多唄！
實話說出來......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在貶低韓將軍的棋藝呢？我決定不說。
我轉換了話題，對着他問：“你這麼問我，是不是聽到我離開後，營地裡的閒話了？”
“對啊，他們都在說這件事，肯定會有不少議論的，”他笑嘻嘻地道，“集訓第一天你就被將軍喊走了，能不議論麼？”
聽言，我忍不住低下頭嘆了口氣。
他皺眉道：“你小子嘆什麼氣呀，換成別人高興都來不及，說不定韓將軍一高興，你就不用去一線了。”
“他倒是跟我提過一聲的。”
我望着面前的傢伙道。
說出來的原因自然是有我的考量，到時候萬一被調走，至少有個鋪墊吧！
我跟他說一聲，到時候也算是有個提前知道的人，另一方面，也表示出我對他的信任感。
面前的傢伙聽言果然興奮起來！
他伸手接連拍了我幾下，露出笑容道：“我就說嘛，將軍肯定挺喜歡你的，都特地讓人喊你去下棋呢！”
“承蒙他身邊的人願意幫忙，那位大哥心地善良，看着我跟家中的小弟年紀差不多大，所以願意提點一句啊！”
“就是韓將軍身邊跟着的那位吧？”
“是的，今早聽說去接應新來的先鋒營集訓地夥伴了，可是到現在都沒回來呢，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知道，剛好聽到幾句話，好像是說暫時不回來了......要去離北地挺遠的南華鎮一趟......那邊招募了一些人手，原定派來這裡的新兵，安置的地點改換了！”
他看着我接連說了一通話，讓我嚇了一跳，然而這段話的信息量極大。
第一，似乎被派去接應的三位暫時改變了行程，好像是去南華鎮呢！
第二，新兵原定來這裡的一批名額換地方了，出於什麼理由呢？
第三，話語間很明顯能聽出來還有另外的營地。
我心中尋思，連忙看着他追問道：“咱們這樣的營地不止一處吧？你肯定知曉，你消息真靈通！”
我聯想到之前他跟我提到的，連寄信都有辦法幫我搞定，看起來他在軍中是有點門路的。
特別是那麼多軍中成員調集過來，顧將軍手下的人數肯定不少，就拿早上到達的車子數，人數也有六七十呢！
那麼多人中，偏偏選擇了他作爲我們這裡的廢柴隊伍的臨時訓練官，足以顯示出上頭對他另眼相看，並且他也有能耐讓自己在營地得到的待遇跟旁人不同。
我心中對這個傢伙有幾分佩服。
看看人家，哪怕被派遣到了條件更加惡劣的地方，都能很快地把握住機會。
這種人哪怕在戰場上，到了最危險的地方，他能順利回來的可能性都比一般人多得多！
是個有能力的傢伙啊！
我看着他的眼神過於坦白了點，他對上我的視線，頓時笑道：“是在羨慕還是在......”
“大哥，很佩服你啊，請記得提點我，我想在營地順順利利的，有點擔心呢！”
“放心，認識就是緣分，於情於理都會照應你一點的，何況你年紀小，懂的事情一定沒我多。”
如此口吻，就算是答應下來了，他個性這麼爽快的人，說出口的話多半是作數的。
言談之間，終於聽到山坡一側的小道傳來的腳步聲了。
那些人辛苦跑上山，這會兒又要從半山下來。
“你們這個組的確太差了，換成我先前呆的組老早就能到了，”他語氣中帶着不滿地道，“這樣吧，磨嘰磨嘰的，跑回來乾脆讓他們跑第二趟好了！”
“跑得累一些，說閒話的功夫也少一點，挺好的！”
我震驚地看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心道這是什麼訓練方式，怎麼聽上去比將軍都厲害呢！
“大哥，這一次我得跟着隊伍跑了！”
“不用，你還是留在這裡，我還有點話沒訓完呢！”
他對上我無奈的表情，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道。
我縮了縮脖子，這麼差別待遇等一下背地裡說我的人一準更多了，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我完全可以不用理會的。
......鎮上宇文家的宅院內。
書房內的談話還在繼續中，留在院中的護衛朝着後院的小樓看了一眼。
冷風吹來，他站立在風中顯得有些躊躇。
身後跟來的護衛連忙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咱們幾個弟兄不是都去鎮上的街道尋找東西去了麼？”
護衛轉頭，看向同伴，聞言拉住他悄悄繞過假山，走到宅院旁的一片林子中。
隆冬時節，種植的是終年常綠的樹種，所以走進去的時候，大部分視線仍舊會被遮擋住。
“一會兒就去，但是走前想等等看，聽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宇文家開在鎮上的一家鋪子，這會兒書房裡對話的倆人除開他們家的小主人，另一個就是鋪子的掌櫃。
按理說賬目都送來了，一貫是很清楚的，談話持續這麼久，大約是有別的事情。
“少爺到底在跟掌櫃說些什麼啊，咱們的人去過鎮口，今日也沒什麼可疑的人經過。”
趕來的護衛壓低了聲音，雖然這裡的視線都被遮擋大半，但是他仍舊有些顧忌。
說起來沒有進展，沒有好消息，自家少爺聽見了難免不悅。
“一會兒你打算怎麼跟少爺說呢？”
護衛對着同伴看了一眼，接着問道。
“還能怎麼辦，只好實話實說的，不過少爺這會兒大約是在商議別的事，軍官來過之後，少爺打算弄一張北地更詳盡的地圖，咱們的人大多數都出去了，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我清楚啊，只是他的要求恐怕很難。”
“你還別說，剛纔我好像聽見了一句的。”
同伴將聲音壓低了道：“那位來的掌櫃說是鎮上的字畫店裡瞧見過一張地圖，不曉得還在不在呢！”
“有這麼巧，少爺剛剛提到，就有線索來了？”
護衛神色半信半疑的看向了同伴，停頓後接續道：“會不會有詐？！”
“一張圖而已，只是指路的，看看方向的，能有什麼詐！”
同伴有些不在意的道：“咱們的人也知曉大部分附近的地形，如果真有地圖，對照看看，多半能看出真假來。”
“你說的有詐，無非是真假區別而已。”
同伴回頭張望，忽然間透過林間縫隙瞧見了不遠處小樓的門打開了，掌櫃的走了出來。
他立馬伸手推一推護衛道：“咱們馬上跟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麼？”
“在這裡猜疑是沒用的，掌櫃的既然特意來找咱們少爺，肯定心裡清楚得很。”
他倆從林中出來，正要追蹤上前，聽到小樓底下的門再次被打開。
少年從裡頭走了出來，神色平靜。
他招手示意兩名護衛上前，語氣淡淡地道：“你倆跟着掌櫃過去，那家鋪子是在同一條街上，去看看有沒有地圖這回事。”
兩名護衛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應答道：“好的，咱們馬上就去，少爺您放心。”
“放心？放什麼心！”
少年皺眉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哼一聲道：“無非是真假，你們熟悉這一帶地形嗎？”
“熟悉啊，咱們經常走動的，附近地方都熟悉。”
兩名護衛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當然他們說的都是附近地方，要是涉足到更遠的北地山中地形，那就有些不太清楚了。
他們避開了弱項，跟自家小主人強調了一遍，因爲想讓對方聽着順耳些。
護衛們有自己的小算盤，想來要是附近地形都沒錯的話，地圖大致也不會有太大出入。
繪製一張地圖的肯定是同一個人。
少年盯着他們繼續道：“若真有地圖，要仔細確認一遍，繪製的內容跟你們印象中的重合不起來，那張圖就沒有必要帶來了！”
“是，少爺，咱們都明白的。”
少年看着兩人要跟着掌櫃的一同出門了，再次喊住了他們。
“多帶點銀子，字畫店的老闆要是不肯出讓，你們得想辦法說服他。”
走出後院，護衛回頭張望，還能見到自家少爺在小樓正對着的花圃前站着。
護衛攏緊了身上外袍，打了個哆嗦看向同伴道：“剛纔還以爲少爺要發脾氣了！”
“瞎說，沒咱們的事，爲了地圖在費神呢！”
“說來也奇怪，”護衛轉向一旁的那位掌櫃，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輕緩道，“你來得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