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在宅院外看着顧綺梅跟護衛上馬。
她神思一轉,忍不住走上前靠近顧綺梅。
女官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綺梅,你去跟陛下辭行的時候,陛下有沒有提起......”
見顧綺梅盯着自己,女官頓了頓接着問:“陛下是否說過,等你去營地送完信之後,依照計劃是儘快回來呢......還是要暫時留在一線營地了?”
顧綺梅看向她,想想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思量後,她挑明瞭話語道:“姐姐,陛下說過了,讓我留在營地的。”
“還有些事......要我跟大姐商議之後落實。”
顧綺梅說到後一句的時候,就簡略了,並未將具體的事宜交代清楚。
在她看來不能透露的部分,肯定是要保密的。
顧綺梅望着女官,眼神閃了閃道:“估計咱們下次碰面......得等陛下前往一線的時候了。”
女官嘆了口氣,看向她道:“路上小心些啊!”
“好,姐姐,我走了。”
語罷,顧綺梅看了一眼身後跟隨的護衛,雙腿一夾馬腹,頂着寒風騎馬趕往鎮口的方向。
後頭兩名護衛也跟着騎馬趕過去。
......女官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此時北地鎮的街道上已經看上去十分冷清。
隔着街道倒是能瞧見對面的茶攤還亮着燈籠,邊上還有經過的人在喝茶。
除此以外,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寒風吹來,站久了會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女官視線掃過街頭,忽然間想到之前顧綺梅跟她交接的事情。
除了送信使的事情她比較上心之外,好像整修馬車的事情,顧綺梅也很在意。
交接的時候特地提起,囑咐她莫要出了紕漏。
女官想到那名負責修整馬車然後出去採買的工匠師傅......似乎到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工匠師傅爲了採買工具的事情出宅院的時候,是派了底下一名雜役跟着他一同去的。
順帶還派了一名新進的侍從跟隨,一共三個人。
想到剛纔顧綺梅臨行前叮囑的話......女官眉間皺了皺,接着轉回宅院裡去了。
顧綺梅提到宅院裡不太安分的人,是讓女官在她離開期間也能留個心。
萬一惹出亂子來,得儘早有所防備,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過先例的,當初在宮中的時候都曾經發生過亂子。
時隔不久,大家都記憶猶新。
尤其是顧綺梅臨行前的話語間提到了國師大人,女官知曉後院的閣樓乃是宅院中閒人莫入的地方,但是國師大人身邊的書童有時候會來去前院,有時候會往御書房給女帝送信。
即便是院子裡的侍從沒有機會打攪到國師大人......要是有些閒言碎語通過書童之口傳遞過去,同樣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女官心頭着緊,自問還得留心監管着一些的。
在北地鎮宅院裡的侍從,可能是因爲不在西蘭宮中的關係,底下做事的規矩都比那會兒要鬆懈。
有些出格的舉動要是一個不當心傳到陛下那邊,也是會引來災禍的。
至於修整馬車的事情,女官心道派去的底下人應該會在回宅院的時候前來回復經過。
......女官心中思索着,直到她走進院子的時候,一眼瞧見御書房亮着的燈火,不禁在原地停下了腳步。
......我回到院子裡,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響起,知道一定是有人回來了。
我猜測可能是萬師傅他們回來的腳步聲呢!
沒隔多久,從東邊門裡進來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我擡起頭看去,是新兵阿榮先走進來。
我往他身後看去,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回來的,卻沒有瞧見萬師傅也跟着他一同回來。
怎麼回事?難道被叫去問話了?
我跟萬師傅到達宅院的時候只在門口被簡單問過幾句,接着就是女官那邊問了問,前頭都有陳響在應答,他待人接物比我們要擅長得多。
壓下心裡的念頭,我瞧見進來的那個傢伙遲疑了一下,隨後往前走了兩步。
看見我帶着訝異的神色,阿榮替我解惑道:“小林,萬師傅去街上買東西了。”
哦,幸好不是我猜測的被問話,否則我擔心萬師傅應付起來有破綻。
我都說過了,宅院這裡的人都是人精,一個一個的......不好敷衍。
阿榮盯着我看了一眼道:“小林,你也曉得庫房內缺少工具,萬師傅跟前院的人說過了。”
“他們派萬師傅去買,還帶着宅院裡別的人一同去的,”阿榮停頓了一下,接續道,“明兒咱們肯定要開工的。”
我看向他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說得對,估計今兒也沒法幹活。”
“等萬師傅回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聽完這句話,新兵阿榮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是啊!”
接着,他緩緩走近,我詫異地擡起頭看向他。
我心思一轉,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暗道他應該是想趁着這個機會跟我說說話吧!
正好我也有想問他的,正中下懷,這會兒萬師傅不在。
可是要起頭,有點困難,因爲畢竟是剛剛認識的人,互相間話說得太直白顯得有點彆扭。
我看着他爲難的神色,心道不如還是由我先開口。
我心中思量妥當,自然不能一上來就刨根問底的,還是得循序漸入,慢慢引到話題上。
於是我看向他語氣溫和地問道:“阿榮,聽說你是從一線營地來的,怎麼會調撥到這裡的?”
我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強調了一句道:“北地......不是都快要開戰了麼?”
這件事的確是有點奇怪。
我隱約猜到了原因,但是拿出來說道說道也是無妨的,畢竟這裡沒有其他人在,更沒有勢利眼的侍從在。
沒想到不問還好,一提到這個,阿榮頓時變了臉色。
他的神情看上去顯得有點窘迫地道:“小林,這件事......我不太好說啊!”
我垂下眼瞼思慮了一會兒,擡起頭看着他道:“我不是刻意要打聽的,只是好奇。”
我看得出他有點爲難,也不想勉強他,於是低聲道:“阿榮,你要是覺得不太方便說,那我就不問了。”
我對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我想,你總不會是逃兵的,否則就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了。”
阿榮愣怔了一下,看向我道:“小林,這件事也不是不能說,就是在院子裡最好不要多提。”
“我被調到這裡,是因爲營地夜襲的事情。”
我專注地望着他,沒想到這個傢伙臉紅了一下,避開了我的視線。
他低頭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我道:“夜襲的時候,我正好看見那個黑衣人從營地經過......所以算是人證被帶到這裡來問話的。”
夜襲?黑衣人?!
聽到這裡,我念頭一轉立刻想到顧綺梅,忍不住看向他問:“你被帶到宅院裡來,問話的應該是之前帶着咱們來這裡的人吧?”
阿榮聽後搖搖頭道:“不是他,是陛下身邊的女官,聽說是在御書房做事的顧大人。”
果然......跟我心裡猜測的一樣。
我正低頭思量着,聽見阿榮又道:“顧大人說話很和氣,跟之前給咱們帶路的人不一樣。”
我擡起頭看向他,忍不住笑道:“我也聽說了,顧大人可是陛下身邊最得器重的人,她肯定是很好的。”
我停頓了一下,看着阿榮眨了眨眼又道:“大官好見小官難見啊!”
“不是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麼?”
阿榮說完,頓時覺得這句話很不妥當,豈不是將宅院裡的人比喻成了那什麼?!
見我露出驚訝的神色,他鬧了個大紅臉。
我聽言哈哈笑道:“其實這話你也沒說錯,不過不好在這裡說。”
“我就當沒聽見啊!”
阿榮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向我道:“小林,我見過院子裡好幾個人了,就數顧大人最和氣。”
“你不曉得,我去陛下的御書房前,她還特意來囑咐過我的。”
我很有興致地望着他,不知不覺間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他話匣子一打開,似乎就有點收不住。
他很快就將整個見面的經過都跟我說了一遍,甚至連出發前營地裡的顧將軍跟他囑咐的話都提到了。
他語氣誠懇地望着我道:“顧家的人都很好啊,聽說這個顧大人是顧將軍的妹子。”
我聽他說了一通話,想到平常人到了這種地方,難免緊張。
其實阿榮從一開始進到宅院裡的時候應該就是繃着的,始終處在焦慮的狀態。
這會兒有機會可以跟我說說,他的壓力一旦找到缺口,就自然而然釋放了。
這是他打開了話匣子後收不住的原因。
我心中明瞭,看向他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你應該很快就會回營地的,我跟萬師傅倒是不一定,不過也說不準。”
“小林,你跟萬師傅真的是從先鋒營的營地來的?”
阿榮望着我試探着問了一句,語氣還帶着一絲遲疑。
“這還能有假麼?當然是了!”
“我是借了萬師傅的光,纔有機會到宅院來。”
我想了想,看着他又道:“先鋒營訓練結束後就會開拔前線的,說不定比你們都先上戰場。”
話說到這裡,阿榮面上閃過一絲擔憂道:“我有點擔心,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曉得我還有沒有機會回去見我娘。”
話題聊到這裡,很容易就繼續下去了,我看向他問道:“阿榮,你是哪裡人?”
阿榮沒有馬上回答,他望着我道:“小林,我其實見過你,不過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我愣怔看着他,怎麼回事?
事情好像有點出乎掌控外了,他在說什麼?!
阿榮盯着我道:“小林,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一瞬間如醍醐灌頂,我忽然間猜測到了前因後果。
對了!爲什麼這個傢伙會用特別的眼神看着我,爲什麼他一直在找說話的機會......原來事情的起源是在這裡的!
我看着他,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接了。
這不是第一回被人誤解,但是我到底是解釋清楚還是不解釋呢?
我心中糾結,沒想好到底怎麼回答最合適些。
我沒承認可也沒否認,眼神盯着他,想看出點端倪來。
阿榮轉身朝着門外看了一眼,對着我低聲道:“聽說你們家去了南邊兒了,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入伍了呢?”
“等等,”我皺眉望着他道,“你將之前提到的話跟我說說清楚,你是幾時見到過我的?”
還是得證實一下,我得問問清楚。
阿榮對着我道:“幾年前,你爹帶着你一同來村裡替人治病,當時我瞧見過你的。”
“那會兒我就聽說了你叫小林,還聽說......你還有個妹妹。”
“小林,你爹是南華鎮上的武大夫對不對?”
終於證實了我的猜測。
這樣一來,我完全明白了,還有什麼不懂的呢?!
我仔細想了想,於情於理,他將我當成了武玉的哥哥武林......這個誤會似乎對我來說不算糟糕。
我終於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只不過......你怎麼能聽出我是南華鎮人?”
我自問自己的口音跟南華鎮那邊的人有區別。
他既然是附近村子裡的人,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呢?
“你們一家是外頭遷來的,你爹幾年前說的話都跟咱們那邊有點差別。”
“那會兒到了村子裡的時候,你都沒怎麼說話,我猜口音肯定隨了你爹的。”
阿榮停了停,看着我道:“武大夫那幾年來村子裡好幾回,幫大家治病,咱們村的人都很感激他的。”
“小林,我瞧見你的時候,還有點不敢認。”
“距離武大夫來村裡治病,算算都已經好幾年了,我怕我認錯了人,不好意思開口問啊!”
阿榮語氣遲疑了一下道:“可我聽到萬師傅提起治病的事情,我心中就確定了一大半。”
“我說......沒那麼多巧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