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榮聽言，看向那名守衛，露出奇怪的神情迴應道：“同去的有三個人啊，小林跟萬師傅......另外，劉大人派了她身邊的人一塊兒走的。”
惠萍跟站在一旁的守衛互相對視。
後者視線轉向阿榮再次問道：“他們去的地點臨走前有跟你提起麼？”
阿榮皺眉看着他，眼角的餘光打量了袁秀一眼。
不曉得她是怎麼看，阿榮是覺得那名守衛對着他們提問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他盯着守衛看了看，遲疑後才接話道：“嗯，他們去之前在小院裡商量過的，萬師傅想去鎮南一帶的鋪子。”
守衛沒有接話，冷冷看了他一眼，視線轉向一旁站着的惠萍，後者同樣皺了皺眉。
“北地鎮上不是有好幾家工匠鋪子麼？”
“萬師傅是覺得鎮南一帶可能會冷清些。”
“宅院裡的規矩是天黑前得及時回來，他們是擔心熱鬧的鋪子里人多反而耽誤功夫。”
阿榮接連說了幾句，一旁站着的袁秀視線也落在那名守衛的身上。
昨晚瞧見他的時候，給她留下的印象是那人神色淡定，可是這會兒袁秀看着他有點不太一樣。
......問清楚之後，那倆人來也匆忙去也匆忙，剛纔提問的那一幕簡直如同沒發生過。
留下阿榮跟袁秀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尤其是阿榮，經此一事尚且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隔了一會兒，阿榮轉頭看向袁秀問道：“袁秀，你確定剛纔那個問話的人是哪裡的麼？”
他的表情顯得很不自在，說話間頓了頓，思量了一會又道：“那人問話的語氣真是......”
跟審問犯人似的！
袁秀聽言接話道：“知道啊，他不是跟惠萍姐姐一塊兒出現嗎？昨晚我跟小林去後院送花草，半途就被他攔住了。”
阿榮問道：“攔住的人確定是他？”
袁秀點頭，語氣十分肯定地迴應道：“是啊，就是他。”
“我跟小林一起走的，原先是打算趁着這個機會說不定可以見到後院那邊......可惜還是被攔住了。”
袁秀停頓了一下後露出惋惜的表情接着道：“昨晚就是剛纔那個人，他將花草拿走了大約是打算自己去送吧。”
“反正我們沒能去到曲橋邊。”
說起來，袁秀露出遺憾的神情，昨晚小林從被人攔截開始，好像整個人的情緒都比較低落。
袁秀沒有細想，覺得他肯定跟自己有同樣的心情。
這會兒阿榮問起，小林又不在旁邊，倒是可以提一兩句的。
阿榮弄明白事情原委，嘴裡嘀咕了一句：“哦，小林提起的事情......這麼說就是因爲剛纔的人攔住了，你們纔沒能去......”
阿榮低頭想了想，稍後看向袁秀問道：“剛纔守衛來問的事情，咱們都已經說清楚了。”
他補充了一句道：“小林跟萬師傅傍晚應該會回來的，到時候再跟他們提一句。”
阿榮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他心中合計着要是小林在這裡就能問得清楚，可是現在人不在。
守衛打聽萬師傅他們的行蹤，難不成是打算出門去尋找麼？
阿榮心中轉過念頭，回想了一遍剛纔兩個人離去的方向，似乎不是朝着宅院的幾處出口去的。
宅院裡的捷徑阿榮比較清楚了。
難道是上頭的人想找小林跟萬師傅去問話的？
一旁的袁秀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走了幾步望着他道：“是不是劉女官來找？”
“不會，跟着萬師傅他們一起出去的人中，還有一個是劉女官身邊的，她本來就知曉他們的行蹤，何必還派人來找。”
“哪怕是貴人多忘事，也沒有疏忽到這種地步。”
在阿榮看來，這段時間，女帝停留北地鎮，要說修整馬車恐怕是最要緊的事情之一了。
劉女官既然接了任務，肯定會放在心上的，不會犯類似的錯誤。
阿榮走着走着，放慢腳步看向袁秀道：“剛纔我在林中等着你，還聽到過往人說起......好像是運送糧草的船在肅州一帶出了事！”
袁秀雖然只是在宅院中做事，但是這件事的重要性，哪怕是北地鎮街頭行走的老百姓聽到都會震驚的。
她望着阿榮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聽說北地戰事將啓，袁秀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阿榮面色嚴肅地道：“北地一線營地聽說失火了被燒掉一部分囤糧，要是後續再跟不上的話......”
話沒有直接挑明，誰都懂的。
袁秀低頭不語，跟在阿榮的身邊。
他倆順着小道走出一段距離，袁秀一個人回頭看了看。
哪裡還能瞧見那倆人的影蹤呢！
她跟阿榮的想法是差不多的，覺得這倆非常古怪，忽然間出現就爲了詢問一遍。
不過這裡是在宅院中，上頭的人盤問也是有的，袁秀甚至想到，沒準是陛下有事情想要找小林他們，所以纔來問起的。
乘坐馬車的會是國師大人，陛下應該很看重這件事。
袁秀很快就將心底的疑惑拋開，回頭想想，倒是對先前阿榮說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於是她轉頭看向阿榮問道：“阿榮，你說小林很會做好吃的呀？”
這個話題顯然是阿榮最喜歡的。
他看向袁秀回答道：“是啊，我們去大廚房的時候，那邊的管事問了他很多話。”
“我在邊上瞧着......都擔心管事要留下他在大廚房做事呢！”
袁秀提出質疑：“阿榮，小林以前在南華鎮不是跟着他爹學醫的麼？”
是他們親口說的，自然錯不了。
袁秀問道：“小林怎麼還會這些，對了，他好像還在花圃做過事，我覺得......”
阿榮聽出袁秀話裡的意思，轉頭看向她解釋道：“小林有個妹妹。”
“聽說她從小喜歡搗鼓吃的，連武大夫都曾經提起過的，估計小林是受了他妹妹的影響。”
阿榮看了袁秀一眼道：“要說花圃的話，我倒是想不明白了，他哪裡來的機會去花圃做事呢？”
隔了片刻，阿榮忽然間道：“袁秀，我想......你大約是會錯意了。”
“南華鎮一帶的山中有人種植藥草的，還有人專門去山中採集。”
阿榮解釋道：“我想小林的意思是指栽種藥草跟花草有些地方相似，所以他跟着武大夫走動的時候，附近山中都走遍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吧！”
阿榮自認自個兒的推斷更加合理。
他看向袁秀笑道：“多半是我說的意思。”
聽聞後，袁秀朝着遠處看了一眼，有一些出神的樣子。
阿榮再次對着袁秀道：“小林那傢伙很有意思的，除了修整馬車的事情不太知道，還有不太認路之外，他好像會的事情很多！”
“可他當初明明是韓將軍派來做事的工匠啊，怎麼聽上去很奇怪呢！”
袁秀忍不住看向阿榮道：“韓將軍難道看錯了人麼？他不是跟着萬師傅一塊兒來的麼？”
阿榮猶豫了一下，終究覺得不能說得太細，於是找了個理由道：“可能是萬師傅看他做事勤快而且人很機靈，所以跟韓將軍推薦的。”
他語氣一轉，看向袁秀道：“反正宅院裡的夥計萬師傅都能完成了，我們只是在旁邊協助的。”
袁秀低頭沉思，隔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可能就是你說的緣故，我看萬師傅好像挺喜歡小林的。”
“喜歡他的人不止萬師傅吧，”阿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裡有未盡的意思。
......兩人從小道繞行到了宅院裡的另一條路上。
阿榮對着袁秀道：“你爺爺對我們有偏見，上回去送東西鬧得很不愉快，可是小林也沒說什麼。”
提起這件事，袁秀難免有幾分難爲情。
她看向阿榮道：“我爺爺年紀大人，人很固執，他是不曉得去順安堂的事情都是小林幫忙的呢！”
阿榮詫異地道：“你可以跟他說清楚的。”
“你以爲我沒想過啊！”
“可是小林說了，這件事最好隱瞞着，萬一爺爺聽到了說不定下回都不肯去順安堂了呢！”
袁秀語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剛纔還沒回答我，韓將軍的營地有那麼多人，他選中你到了宅院來做事，偏偏你又不懂那些，到底是......”
“您這是對韓將軍的決定有質疑麼？”
我看向他，正色道：“哪怕宅院裡的人在，都不會干涉一線那邊的決定。”
我盯着他，目光並未閃躲。
他憑什麼質疑呢！
雖然是劉女官身邊的人，可是韓將軍給我的印象很好，不想聽到類似的話。
哪怕我只是頂着武大夫兒子的名頭在軍營中，只要一天沒有撇清關係，證明自己，我就坐實了這個身份。
要是不言不語，或者任憑他繼續質疑，就太過了！
我看向他道：“萬師傅就在街上的鋪子裡，我可能沒法跟您說清楚。”
“要是您還有質疑的話，不妨等他回來仔細詢問。”
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接續道：“確實是韓將軍的指令讓我來這裡的，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罷了罷了，雖不想撕破臉，可是此人反覆糾結我的來歷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心中記掛着鋪子裡的進度，一心惦記着......不曉得萬師傅那邊究竟進行得如何了？！
阿榮跟我說的那一番話在經過萬師傅證實後，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再去想女帝，就覺得對方的目的或許比我想得更加不單純。
早先在宮中傳言漫天的時候，尚且可以解讀成她對雲楚癡迷，可是現在呢......
我確實覺得沒法從善意的角度去考慮。
面前的侍從問的問題讓我覺得超出了劉女官身邊的人該問的範疇。
有幾個瞬間，我心中會閃過一絲疑惑。
外頭大街上越來越熱鬧，我的視線再次轉向窗外。
北地鎮早上跟入夜後街上的人羣肯定沒有現在嘈雜。
我推測先前進去的那幫人估計這會兒會耽誤工匠師傅做事的進度。
如此一來，我們等待的時間會更長。
我思量着，既然跟侍從說話無趣，要不我自己先去鋪子看一看？
我想......至少知道萬師傅在那邊如何了！
考慮了一下說辭，我看着面前侍從道：“您跟我在這裡等了很久了，我想去那家鋪子看看萬師傅。”
侍從盯着我看了幾秒鐘，隨後搖頭道：“再等一會兒，現在去肯定早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沒那麼快，還得再等等的。”
......我坐在窗邊，聽到商隊的那些人還在竊竊私語。
我幾次看過去，都跟坐在角落裡的那些人對上了視線，弄得我都覺得有點彆扭了。
茶水上過，點心都加了，萬師傅那邊依舊沒有動靜。
我看鋪子裡又接連走進去幾個人，萬師傅倒是從未出來過。
哪怕只是走出來透個氣都沒有。
我其實並不知道萬師傅打算讓工匠製作的用來補救的工具，早知道我就該早些問問清楚的。
還應該問清楚的是......製作類似的工具需要耗費的時間，是我疏漏了。
我看對面侍從的神情似乎比我都焦灼。
沉默了一陣子，他擡起頭看向我道：“你要是有機會離開北地鎮，不攪和到這場戰事中，你會選擇去哪裡？”
我完全沒法靜下心來思量，只覺得窗外街頭的嘈雜的聲音干擾愈甚。
他問的問題又很難做出回答，我一時吃不准他心裡的想法，看了他一眼沒有馬上說話。
沉吟後，我望着他語氣誠懇地道：“北地這場戰事，我已經到了軍中，不對，是已經到了宅院裡，我好像沒機會置身事外了。”
“要是宅院裡的事情做完了，說不定還會派回先鋒營的，我不確定。”
侍從看向我嘆了口氣道：“我問的是你的想法，要是你能選擇，你想去哪裡，還是繼續留在軍中......”
“後者，跟着萬師傅......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不可能現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