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將馬車的窗簾子掀捲起來，涌入的寒氣讓整個車內都瀰漫着一股蕭瑟的味道。
翠兒觀察我臉上的表情，凝眉望着我道：“用這種方法，即便是能阻擋得了公子一時，倘若等他醒過來，您就不怕他生氣麼？”
我微微一笑，出神的望着車外道：“比起面對疫病的危險，他生氣的樣子我比較能承受。“
最終跟城主府管事商談的結果是派了一個衛兵充當趕車的馬伕，此刻他坐在車頭上，正一路駕着馬車帶我們奔向兩邊對峙的地方。
山勢漸漸陡峭起來，我察覺身下的馬車現在行駛的路段，路況很不好。
挑開車簾，我衝窗外喊了一聲道：”現在在爬坡麼？“
車頭上趕車的衛兵一副府中小廝的裝扮，應答的聲音卻依然保持了在衛隊中形成的習慣。
他簡潔明瞭的道：”是，在爬坡，預計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翻過這座山頭，就到。“
我放下車簾子沉默不語，翠兒有些緊張的將身子略略往我這邊移動了一下：”姑娘，有問題麼？“
”沒有，但是翠兒，你最好先想想一會兒碰上衛隊的說辭。“我側過身，抓起車上擱置的那一大捆藥材，再一次開始清點：”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的決定並沒有知會過城主的衛隊。“
”傳來的消息，是他們兩邊正在僵持着，現在難民的隊伍原地停留了下來。“
”我聽說，距離衛隊設置的關卡，不到一里地，幾乎就是個對望的狀態。“
”現在衛隊駐守在關卡，來往行人不得通過，我們這麼貿然過去。衛隊少不得要阻攔。“
翠兒神情認真的聽我講，她幫我搭了把手，將藥材簡單的分類，嘴上卻道：”姑娘，您現在要去難民隊伍裡醫治他們，還有個問題。“
”先不考慮我們怎麼過去，奴婢倒是想到若是難民隊伍裡的疫情嚴重。只怕我們要耽誤好幾天的時間。“
”這幾天的時間裡。公子肯定會醒的，他不會跟着來麼？“
”這個，我倒不是很擔心，因爲我一走。怕是營地的人手都不夠用，大夫們各司其職，哪有精力分散出來照顧其他的病人。“
”況且，醫館一直開在城主府內，裡面的病人送來的都是相對外面宿營地情況更嚴重的病人。“
”他再怎麼擔心我，他首先是一個大夫，有身爲大夫的職責，我不認爲他會丟下手裡的病人不管不顧的來找我。“
”他要阻止我的行動，最便利也最可能的時機恰恰是我們出發的時候。”
“現在。這個時機已經過了。後面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來拖住他。“
”到時候哪怕他想來，也身不由己了。“我咧嘴一笑，笑容帶了幾分苦澀。
翠兒低聲反對我的意見道：”奴婢不這樣看，若是公子要來。誰能阻擋得了呢。“
”你不用擔心這個，還是我剛纔那一句話，我們要怎麼說服衛兵讓我們過去。“
”一般的人還好說，若是碰上個牛脾氣的執拗的傢伙，要混過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翠兒，到時候，你要隨機應變，哪怕你留下攔住他們，也要讓我混過去，這一點，你得現在就答應我啊。“
坐在身旁的翠兒沒有回答我，她的臉容被車中懸掛的那一盞搖晃的燈籠照亮，隱約的光影下，兩個人相對都是沉默。
......身下的馬車激烈的震盪了幾下，接着戛然挺住了。
我直覺反應，是關卡到了！
拉開車簾子，果然見到前方正是雪鷹派出的先頭軍設下的阻礙。
這麼深的夜裡，急行的馬車，還是趕往那個方向的，真是不讓他們攔也難。
盤查的士兵步履匆忙的走過來，一見趕車的馬伕，他愣了一下道：”恩昆，怎麼是你？車上什麼人？“
馬伕下車，兩個人打了個照面，恩昆笑嘻嘻道：“啊，是大夫，奉了城主令要過去的。”
“令牌呢？我看看。”
“這不是走得匆忙麼，劉管事說隨後就讓人送過來，今兒你當值，通融一下。”
“這不行，上頭有規定。”
”你上車去看看啊，就是大夫跟一個丫鬟，沒有別的人。“
我在車上跟翠兒對視了一眼，暗自着急道：”怎麼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到關於令牌的事情。“
翠兒湊上前來跟我咬着耳朵道：”姑娘，您有所不知，管事的是有提到可能要令牌放行呢，但是我們出來，根本沒有通過城主那邊，屬於私底下來的。“
”怎麼可能拿得出令牌啊。“
”那他還跟當值的衛兵說是奉了城主令的，這麼欺瞞，不是完蛋了麼？“我焦急的道，”千算萬算，沒想到趕車的衛兵那邊的說法沒套好，這下子要怎麼去圓謊？“
車外的兩人還在對話。
恩昆壓低了聲音道：”不瞞你啊，這趟大夫出來，是私底下來的。“
”啊。“那個衛兵吃驚道，”這可不行，沒有城主令，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們過去的。“
”這不是半夜麼？只是我們幾個人過去而已，又不是很多人，你悄悄行個方便，不要驚動其他人就行了啊。“
”翠兒，不行，還是我下車跟他說。“我正要起身，翠兒拉住了我的衣袖道，”再等等。“
恩昆這個時候，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
他拍了拍那個衛兵的肩膀道：”逃過來的難民裡搞不好還有你遠房親戚呢，聽說那批人裡有老有少，要是大夫不及時過去，疫情加重，傳開來的話，那些人很可能都得送命。“
”你忍心啊？都是西南陲的兄弟姐妹的。“
車窗外突然安靜下來，那個衛兵好半天都沒發出一點聲音來。
”你保證......只是大夫過去？“他擠出了一句話。恩昆立刻接話道，”保證！“
”好吧，我就放你們過去，但是晚一些的時候，我會告訴衛隊長這件事，不過那個時候你們應該已經到了難民駐紮地了。“
”好！“
我聽到兩個人擊掌的聲音，翠兒笑道：”不是跟您說麼？再等等。他們自有解決的方法的。“
......哨卡悄悄打開了一邊的圍欄。我們的車向着缺口的大路方向緩緩移動。
守在哪裡的衛兵想來已經得到了消息，並沒有阻攔我們。
恩昆趕馬車快要經過的時候，突然前方有了點波動。
帳篷內齊刷刷衝出了一堆人來，攔在了哨卡前。
”怎麼回事？“我覺得很奇怪。連忙問翠兒，”方纔不是趕車的衛兵已經跟同僚說好了麼？既然是悄悄的放我們過去，那怎麼現在又有人來攔住我們呢？“
夜深人靜，帳篷中衝出來的這一堆人，莫非是在討論軍情？
沒隔多久，帳篷中緩步走出了另一個人，我跟翠兒掀開簾子，一眼就看到那一張熟悉的面孔。
”羅鈞滿那個王八來了！“翠兒咬牙道。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翠兒。怎麼這麼說他啊。“我好笑的看着翠兒道。雖然眼前的來人是要阻擋我們的，但是難得看見翠兒這般模樣，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問問。
”姑娘，您不知道啊，那個人有多惡劣啊。那晚您不是被公子帶上馬走了麼？奴婢後來是被他帶走的，您不知道......“翠兒話說到這裡，面上突然紅了紅，支支吾吾起來。
我心領神會道：“得了！現在不扯這些，等有空了，你好好跟我說他有多惡劣。”
我心中揣測，大約是那一晚翠兒坐了衛兵隊的馬車，在車上的時候，聽了羅鈞滿的說教吧。
我記得那一晚，雪鷹也對翠兒發了火，說不定上車之後，那位身爲衛兵隊長的羅鈞滿作爲雪鷹的得力屬下，再補訓了翠兒幾句吧！
所以，翠兒纔對他那麼討厭！
我笑眯眯拍拍翠兒的手背附和道：“罵得好！”
“反正，我對他也沒有好印象，第一次打交道，就被他教訓了幾句。”回想在城門口那一次爲了畫師的事情被他奚落，還歷歷在目呢！
“這個人，年紀不大，說起話來跟個老頭子似的，要不是客棧的大娘託我，才懶得理呢......”
我說了幾句，眼見羅鈞滿慢慢向我們這邊走過來，夜色中，勉強能看清楚他的臉，果然是一臉嚴肅的表情。
“恩昆！”他低沉有力的喊了一聲。
“衛隊長！”車伕反應敏捷。
“這個時候怎麼有馬車要過去？”
“車上什麼人？”
羅隊長接連兩個疑問。
恩昆回答道：“是大夫！要去難民宿營地救治的大夫，劉管事讓我護送她們。”
“令牌呢？”問到了關鍵點。
“這......劉管事沒交代啊......另外派了人去通知城主的，可能，可能令牌還在路上，隨後就會到啊。”
恩昆的說辭明顯結結巴巴起來，在上司面前說謊不容易。
”沒有令牌私帶過關？！我是這樣教你們的麼？！”
“混賬！！！“
這一句大聲呵斥的”混賬！“如同平地一聲雷似的，讓身在馬車上的我跟翠兒都不由得身子一凜。
“嚇死人了！”翠兒緩了幾口氣，拍了拍胸口小聲道。
ps：裸奔快仨月了，都沒輪上哪怕一個小推薦，上次給的小推還是2013年12月20日，這都跨年了呢，你們多點點，權當是安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