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坦然的望着季九道：“恆城這一站，讓我很是意外。。”
季九腳步停在原地，專注的眼神望着我一瞬不瞬，我微微一笑道：“你沒發現一件事情麼？”
他沉默着，嘴脣輕微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響，良久，他等不到我的下文，才嗓音低啞的問了一句：“小林，你指什麼？”
我搖了搖頭，眼中帶着玩味，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執念。”我低聲道，“從顧六身上就能看到，我怕是你想的，會很難辦。”
我伸手摺了一段樹枝道：“可不像這個，容易的很，當斷就斷。”
我說的當然是季九跟西蘭最爲尊貴的姐妹兩個人之間的糾葛，我覺得西蘭的女人身上應該是有一種類同的氣質，比如顧六這樣的。
事實上我對女帝的印象可能比較模糊了，湖國一面之緣而已，但是她妹子，見過幾次，除了不可說的那一次，還有跟季九涼亭相會的場景，她給我一種跟顧六相似的感覺。
這是一種直覺！
季九的事情，我預感到沒那麼簡單！
聽到從我口中說出的顧六兩個字，季九的眉頭皺了皺，很快，聽到我說出執念兩個字，他的身子顫了顫。
“你懂什麼？”季九轉開腦袋道，“別隨意揣測我在西蘭國都......跟......的往昔。”
我對上他惆悵的眼神，一秒，兩秒，三秒種，忽然間咧嘴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我也沒本事揣測，反正你的事情就好好地爛在肚子裡，千萬別告訴我啊。”
“你......”季九無可奈何的望着我道，“算了。等下一站停留的時候乾脆跟你說說，省得你妄自......”
“你說的啊。”我負手站在樹下望着他道，“就算你曾經動了替身的念頭，都該對我多交代清楚一些。”
“被逼無奈啊。。”
”還呆着幹什麼。趕緊去整理一下，看看你的樣子，是剛睡醒都沒洗漱麼？“
我後知後覺的伸手撫了撫頭髮，點頭道：“我是一晚上沒睡，不過你說得對，我去去就來啊。”
......季九望着她的身影一轉眼就消失在門口，目光落在小院那棵樹上，片刻之後，他聽到屋子裡傳來很大的動靜：“哎呀，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採買的單子漏了些，我該多要一份胭脂水粉的，糟糕，我有黑眼圈了呢。”
季九的嘴角禁不住牽起。
......前院槐樹下，顧六正指揮着幾個人裝車。我跟季九走過去的時候，她飛快地低下了腦袋。
半刻鐘之後，我從車上下來，睜大眼睛望着季九道：“我昨日都沒看過大哥寫的單子，怎麼會有那麼多東西。”
原定的採買大約佔據的地方會是馬車廂三分之一的地方，這是季九親口跟我說的，可是車上已經堆得滿滿當當。跟我預想中的數量不一樣，實在是多了很多。
沒等季九回答，顧六終於擡起頭看着我道：”小林，你大哥寫的單子我看了，後面那些東西是我加上去了的。“
”你們到西蘭國都還有好些日子，我想......路上萬一需要的話。多帶些總是妥當。“
季九不說話，眼神投向我，意思是你招惹的你看着辦啊。
”大哥，給銀子啊。“我推了推他手肘。
廢話，你”兄弟“是個窮光蛋，。連穿的男裝袍子，用的帕子都是在東院借了你的光啊，你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爲你招惹了癡情姑娘的”兄弟“買單啊。
季九回望我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我爽快的從他手中接過那張西蘭通兌的銀票，送到顧六面前語氣溫柔的笑道：”恆城大約也能兌換的吧，要是不行的話......“
”不行的話，我常走西蘭，也能找到兌換的地方。。“
”顧鏢師，那等我們到了西蘭，投親之後，給你一封信。“
”真的？“顧六眼睛睜大瞧着我道，”我還以爲......“
”昨晚就說過了，我們是朋友啊，早上我又說了一遍。“
季九用力的咳嗽了一聲，意思是別太過啊。
我回眸瞥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到顧六的身上：“能否借一步說話。”
四周突然鴉雀無聲，連帶幾個底下人都是。
顧六眼神猶豫地看着我，幾許歡喜幾許惆悵，卻停在原地沒動。
正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倏忽間響起凌亂的腳步聲！
顧六的一個手下，鏢局內的管事，大力的撞開了門！！
我變了臉色，見到顧六飛快地迎上去，見到那位管事跑得上氣不接下去，呵斥了一句：“慌什麼，何事？”
不過一秒鐘，她便恢復了那個山道上初見的果斷爽快的顧六。
管事的喘息了幾口道：“我到城門口打聽過了，突然間說是官府要徵兵，城門口的盤查隊伍多了兩隊人，還說這幾天恆城內停留的無論商隊還是旅客都不能走，要等三日徵兵後。”
我聽明白了管事口中的情況，跟季九交換了一下眼神，反觀顧六，她則是表情遲疑的看着我。
“你看，怎麼辦纔好？”我偏頭問她。
“小林，你跟你大哥是急着要去國都還是能等得及三日。”
”可有辦法通融？“我還未曾答覆，季九已經出聲道，他靠近顧六：”實不相瞞，西蘭的局勢，我跟弟弟多少也有聽說，只是我生怕停留久了再出變故，還是想早些到國都。“
”林大哥，你彆着急，容我想想辦法，這樣吧，我親自出門去探消息，我跟官府的人熟悉，你們在鏢局等消息。“
”我到中午一定會回來，你們就在偏廳休息一下。“
”顧六。“我見她要走，忍不住拖住了她胳膊，她失神的望着我，我尷尬一笑道，”情急之下，喊了你的小名，還是聽董大娘說起的，別見怪啊。“
”你去打聽消息，若是可以通融，我跟大哥願意出些銀子，若是對方口風很緊的話，你千萬別跟他們耗着，三天就三天，也無妨的。“
”小林，你放心，我明白。“
......季九坐在偏廳一角，桌上新沏的茶香氣緩緩飄過來，他倒是一副很悠閒的樣子，跟先前焦急要走的模樣截然不同。
”你既然不着急走，何必一定要顧六出面，安心等三天就好了。“
”你看我們兩個人，哪一個瞧着是會被官府徵去當兵的模樣啊。“
”那可是很難說，我對恆城官府信不過，萬一湊不上人數，把我們抓去充數怎麼辦？“
”不，不會吧，。“我無語的望着他，隔開好一會兒纔來了一句。
”難說。“季九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
我沉吟片刻，看着季九道：”假若恆城的官府跟你說的這樣，估計要出的銀子數不會少。“
“但是以顧六的個性，我很怕她會跟官府的人起衝突。”
音調上揚，我說出了我的擔憂。
“你管的真寬，”季九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道，“小林，說你什麼好。”
“想不出就不說好了。”一句話堵他的嘴！
通常這種情況下，那個人還是會繼續話題的，他難受啊！
季九也不例外：”小林，你剛纔又去招惹顧六。“
”不是招惹，我倒是真的想問問她真相。“
”什麼真相？“
”大哥，你傻啊，自然是她這幾天異常反應的真相，藉着我在看另外一個人，難道我不明白，我想問的就是那個人啊。”
季九沉默了片刻，轉了話題道：“你放心好了，鏢局的人跟地方官府的關係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顧六手裡能把鏢局做得這麼大，一定是打通了關節的。”
“你怎麼也叫她顧六了？”被我抓住了關鍵點，我忍不住笑道。
季九自悔失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應該快要回來了，橫豎總有個消息帶回來。”
“她要是能辦到的，必然會盡全力。”
季九雙眉一挑道：”你沒想過，她多留你三日，正中下懷麼？“
我呲之以鼻的看着他道：“你的心胸就是狹窄，別這麼揣測女人，顧六真要留我，也會大大方方跟我說。“
”她不是那樣的人！”
話音剛落，推門聲剎那響起，顧六表情複雜的站在原地，我們的對話太專注了，居然都沒有發現她已經在門外。
“小林，”顧六眼神熱切地望着我道，“我跟官府的人沒能談成......”
“無妨，無妨。”
“不過，我跟守城的一個衛隊長是舊識，她答應通融，只不過，不過......”
“明說好了。”
“不能坐馬車大明大方的出去。”
“那要怎麼出城？”我想了想問道。
“官府有運糧的馬車出城，你們幾個人可以跟隨出去。”
“還有一個選擇自然是等到三日過後，但是此番徵兵有些蹊蹺，我擔心......”顧六低垂着頭思索了幾秒，臉上有着爲難的神情，然而她終於擡起頭道，“還是用我說的方法出城去。”
“你們之後的路程最好儘量繞城，能不停留在城中儘量不停留，最好早些趕到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