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墨言在橋上叫住我。
我轉頭看他，他將手中的包袱遞過來：“給你的！”
“給......我的？”我狐疑的看着他，還是一樣欠扁的表情，還是一樣不喜的眼神。
我擡起頭看看天，對啊，太陽好好的掛着，也沒颳起哪股子怪風啊。
給我的？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啊，該不會是個陷阱吧。
我盯着他，時而看看他手中的包袱，時而看看他的臉，反覆看了好幾遍。
墨言見我遲遲不接，臉上的神色更是不耐道：“我說......你到底要不要？！”
我回神，壓下心中的忐忑道：”要，拿來就是！“
包袱到了我的手中，份量跟揣測的一樣——不重。
墨言轉身就走！
我趕緊喊了一聲道：“青芷姐姐說一會兒來送東西，你記得別走，留在蓬萊閣接應一下。”
墨言轉身看我，眼神嘲笑道：”我去哪裡，輪得到花圃的人來替我安排，你......“
我毫不客氣的打斷他：”是給國師大人的東西，你是他的侍從，你不接誰接。“
我看了他一眼，扔下這句話跟表情有些驚訝的他，瀟灑的走開了。
廢話，要走，也是姐先走！
這個討厭鬼，擺什麼譜兒。
要說我去麟德殿，人家皇貴君賀衍之是後宮之主，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唯獨在蓬萊閣。在這個小子面前，受過不止一次氣!
......我提着包袱心情複雜兼步履匆忙的回到小屋，正好是準備晚飯前的空檔。院內有片刻的安靜。
人多數都回去整理了，我也乘着這個好機會避開人羣免得別人注意到我手上新拿的東西。
小屋的門關上，我覺得還不夠，轉身將門閂都拴住了。
動作小心的打開了包袱，我頓時一愣。
其中包裹的是一套衣裳，這不奇怪。
但是衣裳的式樣，卻不是宮中任何一個宮女穿的。反而是西蘭大街上最普通最常見的女裝。
墨言拿這個給我，他是什麼意思？！
我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有些後悔沒在橋上當着他的面打開。
當時要是那麼做了。是有機會可以問清楚的，現在，現在我總不能一會兒跟上青芷去蓬萊閣主樓問吧。
再說當着青芷的面，墨言會說什麼話我可不確定。那小子的嘴一向都很賤的。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其實墨言跟疤臉男真正是絕配啊，兩個人的模式都差不多，要是擱在一處，每日最大的愛好就是鬥嘴了。
以前我怎麼從來都沒好好的往那茬兒上想呢，仔細想一想，果然這兩個人有很多地方很像呢。
特別是無形中給人的感覺。
因爲隔得遠，沒有放在一起類比過，但是此刻我想到了。尤其覺得簡直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還是潛移默化日積月累的那種。
我收回心神將那個新收的包袱去掉了外面包裹的布料。將那套普普通通爛大街的女裝塞進了原先存放小四給我的“禮物”的地方。
兩套衣裳放在一起，我皺了皺眉，將那套新收的女裝又拿起端詳。
布料，式樣都是很普通，我突然將其展開，在身上比劃着試了一下，發覺大小都是剛剛好的。
墨言那個討厭鬼，是怎麼知道我穿衣的尺寸的，難道是......
......花圃這一頓晚飯，我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偏偏這幾天爲了籌備即將到來的宮宴，宮中已有傳聞，尚食局的人還挺有眼力見兒的，給咱們的菜都是極好的。
先前青芷將食盒挪到了暖房內的桌上，伴着點起的燈火，就只我跟她二人。
清靜的一頓飯。
她幾次看我，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問：“小菱，出了什麼事，怎麼從主樓回來就心事重重的。”
”墨言他講你了？“
“啊，”我擡起頭看着青芷笑道，“姐姐，不是爲了那邊的事情，再說我也沒到過主樓，只在橋邊見到墨言已經回來，跟他說了一聲，我也就回來了。”
我一定得撇得很清楚才行！
“我是在想麟德殿的事情。”
“麟德殿還能有什麼？”
青芷接話道，“皇貴君不是已經答應替咱們保管那些冊子，還是當着你的面收納箱子到書房的，你全程都看到，暫時不用擔心了吧。”
“姐姐，我是在想，咱們馬上就要輔助他們做事了，你說宮宴的事情十之八九會落在麟德殿籌備，這個時候也算是站在一邊了。”
“要是清思殿的人來爲難咱們，”我做了個假設道，“皇貴君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都會幫咱們一把的吧。”
青芷笑道：”還在想這個？那是自然，雖說昔年我跟他們有過齟齬，但是每回在宮中碰上大事，也都是能放下心結盡心盡力的。“
”他要爲難，早就拒絕你了。“
況且如今的賀衍之，還跟我預想中的很不同呢，我在心中默唸了一句。
拋開了雜念，我動筷子的速度就快了，給人的感覺是每個菜都吃得分外香，青芷好笑的看着我狼吞虎嚥道：“慢一點，怎麼就沒有個女孩的模樣啊......剛剛還當你沒瞧見尚食局送來的好菜呢。”
”你這樣的，幸好沒去伺候那些貴主子。“
”一個蘿蔔一個坑，我就是合適呆在花圃跟着姐姐做事啊。“
”還是根勤快的蘿蔔。“
”那是。“
”可惜啊，現在麟德殿也看上咱的蘿蔔了。要挖去種呢。“
”那個坑不確定好不好，等等看看再說，咱們還能拖延的。“
”小菱。我看你很是忌憚清思殿的人，是與不是？“青芷看我吃得差不多了，才低聲問了我一句。
”什麼都瞞不過姐姐，瞧，又被姐姐看出來了，我有種感覺，你是知道的。我這人有時候會想得多。“
”我覺得清思殿那位蘇貴君啊，他就是個不簡單的人。“
我毫不避諱的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特別是我入宮以來。涉及到跟他相關的事情不多，但是每一回總覺得是能引起宮中震動的那種。
比如他打入冷宮的事，比如他被國師大人邀請至蓬萊閣，還是在長久不出門的前提下。
比如他送到疤臉男處要探個究竟的那本古籍。再比如他爲了前任管事留下的手札幾乎天天派人上門騷擾。
綜上而言。我要是再用簡單的想法去套這個人，連我自個兒都覺得說不過去了。
事實擺在那裡啊。
”陛下還未曾提過他搬出冷宮的事情，”青芷沉吟片刻後道，“只要一日不提，他就威脅不了皇貴君的地位，連皇貴君都會被蓬萊閣比了下去，咱們不用擔心在冷宮的那個人。“
我搖搖頭，覺得自個兒的想法還是跟青芷不同。
好在我們都是求同存異的個性。覺得想法有些出入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青芷從來不想要一個撥撥動動的算盤珠子，也不要一個應聲蟲似的跟班陪着。
反倒是與我的相處。可以坦白說話，投了她的緣。
兩個人邊吃邊說，過去大約半個時辰纔將一頓飯吃完。
“姐姐，暖房裡頭呆着太舒服了，簡直不想走開，”我將身子往牆邊靠了靠，懶懶地道，“最好再煮點茶水，就更愜意了。”
“你就一個人在這兒多呆一會兒，我得去主樓一趟，跟你提過的。”
青芷將架子上唯一的那盆紫色小花盆栽裝進了一個結實的籃子，轉過頭來對着我道：”主樓國師大人的住處其實不比這裡冷多少，炭火暖的很。”
“陛下擔心他受涼的關係。“
我嘴角動了動，女帝的確是將他當成大熊貓在保護着的，這點不用懷疑。
”我想過了，花放在這兒，白白被人覬覦，還不如直接拿去，雖然還沒養得很大，放國師大人的住處，就無人敢肖想了。“
”有道理。“我贊同的道，”還是姐姐想得周到。“
”他們上門來要，特別是麟德殿的人，如今咱們有求於他，還真是抹不開臉兒，送走了，就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了，反而落得輕鬆。“
”小菱知我。“青芷嫣然一笑道。
我幫青芷打開暖房的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青芷緊了緊衣領道：”這天兒真冷，感覺就是入冬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暖房外的花圃小徑上，我看她遠遠朝着橋的方向去，關了門，放下隔斷的厚重布簾子。
暖房內溫暖如春，除了差一個煮茶的紅泥小火爐，加上那壺子好茶，也算是個安逸的地方了。
我聽得腳步聲遠去，知道青芷這一趟至少得半個時辰纔回來。
見縫插針，我掏出懷中隨身攜帶的那本冊子，翻開看了起來。
通常這種時候總是會有人來打斷的，見不得我太安逸呢。
眼光掠過書頁，外頭的風聲夾雜着輕輕的叩門聲響起的時候，我還疑心是我聽錯了。
放下冊子，對着門的方向看去，這一次確定無疑。
我趕緊收起來，快步走到門邊，故意來了一句：“青芷姐姐，你是忘記了什麼東西麼？“
門外的叩門聲略略停頓，接着是小聲的說話。
”小菱，快開開門，是我。“
我多日未聽到這個聲音了，遲疑了一下才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入夜時分了，她怎麼會來花圃找我？！
想歸想，門還是被我打開了，多日未見的顧綺梅赫然站在門口，她穿得單薄，在冷風中有些瑟縮。
”顧姐姐，你是幾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