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見我頻繁張望清思殿後院隔着一座花園的小樓，也忍不住順着我看的方向望去。
距離不遠，站在我跟她的位置，也能大概聽到那頭的動靜。
再加上我的耳力更勝一籌。
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聽到那邊有異常的動靜傳來。
跟我先前說的一樣，清思殿內過分的沉寂了，而且舉目望去，也實在太過冷清。
我盤算一下那位蘇貴君坐冷板凳之前的地位跟宮中這些日子以來的傳聞。
我不覺得他到了清思殿就只帶了寥寥幾個人。
按照我對西蘭宮禁內的瞭解，怎麼的都不該是眼下我看到的局面。
除非。。。。。。
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雖然花園這裡的事情交代了花圃的人來做，但是此間的正主兒，是不是早就去了女帝新賜下的地方安置。
也就是說，此刻的清思殿，就剩個空殼子了，只等比如像我們這樣的宮人來善後？
善後這個詞用在一處不過是要裝飾的居處，未免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按照青芷的說法，女帝新賜下給蘇泫的住處不過是臨時過渡的，難道一個過渡還得將原來住的地方的花草都移植一遍？
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消息並不符實，這裡，他們是打算好——徹底不住了。
我寧願相信，以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蘇泫都會在新賜的地方住着。這才比較符合眼下的情形。
我蹲在那裡，手中的花鏟還在小心的挖着周圍鏟鬆的花泥，腦中卻跟跑馬燈似的一刻不停歇。
青芷看出我心思不在這裡。連續推了我幾下提醒我道：“小菱，你收收心，儘快完成就離開，這地方，我不想多呆。”
我回眸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姐姐，現在殿中沒人。只有咱們，先前帶路的那位宮女姐姐也走開了。”
青芷瞥了我一眼皺眉道：“你不是在看後院那幢小樓，沒準人都在那裡。”
像是配合了她的說法。只不過是一瞬間，我就聽到不遠處的開門聲。
一列宮女的隊伍游魚般涌了出來。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隊伍沒有說話聲，聽得見她們的腳步。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趕緊低下頭。未幾，又用餘光悄悄的打量隊伍中人員的構成。
不看不打緊，這麼一觀就發現，宮中由來已久的傳聞誠不欺我，清思殿的宮女中美女數量之多，超出了我的想象。
看這批人的臉色，卻是無一例外的陰沉沉，都不像是剛剛被女帝擡起的貴主子的底下人了。
青芷顯然跟我有一樣的疑問。用只有我能聽得見的聲音悄悄道：“瞧着怎麼跟欠了銀子似的？”
我知道她心思通透，聞言嘴角一動。差點沒笑出聲來。
小樓的門在這列宮女出來之後慢慢合上了，我只在關上的剎那瞥見似乎門縫裡的那個身影十分的熟悉。
我低頭想了想，回憶起好像是幾天前見過的女帝身邊的人？
女帝，我心跳快了快，莫非那個蘇泫這會兒正跟女帝在小樓內議事，所以纔將底下人都趕了出來？
不管我這邊如何的猜測那幢樓內發生的事情，宮女的隊伍在小樓的門被關上之後就活躍了起來。
隊伍也散了，三三兩兩在院裡走動，還有幾個人去了前院。
我在隊伍中見到了樑雪，依舊是美貌動人，身上衣飾也換成了跟清思殿內底下人一樣的裝扮。
我有心想指給青芷看一看，但是手中拿着花鏟，再說這麼當面指出來顯得很沒禮貌，於是壓下了這個念頭。
還是青芷自個兒先發現了隊伍中的新面孔。
她將剛剛挖下的花草移到了盆中，悄悄靠近我道：“小菱，那邊葡萄藤架子下站着的，可是跟你同期進來的那一位？就是你跟我說起的那位？”
青芷目光敏銳，我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叫樑雪的姑娘。”
青芷嘖嘖一聲。
一切的誇獎都包含在內了。
我跟青芷不過是到這裡來完成分內事情的宮人，也沒有跟她們寒暄的興趣，只希望快些做完，就能回去自個兒的地方。
樓內出來的宮女，乍一看身份都是一樣的，可是幾番打量下來，就察覺到了內裡的主心骨。
很明顯，隊伍中那位年紀稍長的宮女是這幫人的頭兒。
她跟幾個小宮女交待了相關的事宜，大約是給她們分配任務的，說完之後，眼神朝院落的西南角花壇內瞥了瞥，就腳步輕快的朝我跟青芷的方向走來。
我推了推青芷的胳膊，手上還沾着花泥，可是我跟她都已經站起身來。
“芙姐姐。”青芷嘴角擠出個笑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走過來的宮女笑道：“原是花圃的人來了，青芷，好久不見啊。”
她們兩個人開始閒聊起來。
那位被青芷喚作“芙”的宮女道：“我先前在樓內，都沒看到你們，出來之後才注意到。”
青芷大大方方迴應：“陛下在樓中？”
芙點頭道：“跟貴君在底樓堂內說話。”
她頓了頓，眼神瞥見站在青芷身後的我，表情驚愕的打量我好幾遍，重點都落在我的臉上，尤其是我的兩道眉毛上。
我站直了身體，跟青芷一樣大大方方的讓她看。
芙忽然忍不住笑了，還捂了嘴刻意掩飾，我則樂呵呵的望着她。
“青芷，你這個跟班，長得真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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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麼，”青芷安撫的轉頭拍拍我的肩膀道。“小菱很不錯的，做事勤快，是我的好幫手。”
芙打量我手上沾滿的花泥。眼神中的輕蔑一閃而過，她自以爲掩飾的很好，可是無論青芷還是我，都已經覺察到了，我不由得將背挺了挺。
“聽說陛下新賜了地方，你們這幾日怕是很忙吧？”青芷關切的問道。
芙點頭道：“沒錯，還得挪地方。等陛下跟貴君議事完畢，咱們得忙着打點清思殿的東西了，也都是些輕軟的物件。大件兒的東西天剛亮的時候就搬走了。”
這麼快？
我心內一驚，隨即想到，恐怕是幾天前就有了內部消息，若真是跟青芷知曉的時間一致。如何來得及一早就轉移。
芙的話中也透露了另一個訊息。我的猜測多半是真的，這麼大的動作，實在不像暫時過渡的節奏啊。
大家都懂的。
青芷也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道：“以往宮中裝飾，也沒見這麼大動靜，看來貴君是要長住在新地方了。”
芙的眼中閃過一絲傲嬌的神色，嘴角牽起道：“陛下的心思，咱們不敢妄議，不過貴君在這兒受了些苦。也該是時候了。”
“咱們剛來的時候，宮中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話。諒他們也想不到。。。。。。”芙咬了咬脣角道。
“宮內的事情哪有個準兒的，苦盡甘來，恭喜芙姐姐了。”
不管青芷在來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此刻她對着芙的語氣可是真誠的緊，我照舊面露微笑站在那邊，看起來像是配合着青芷的舉動，只是心內笑不出來。
青芷眼光往遠處幾個宮女身上掃了掃，對着芙道：“你們這裡又添了幾位新的妹妹啊？”
話一出口，青芷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到葡萄藤架子下。
“嗯，”芙點頭道，“有幾個新來的，就站在那一塊，還不熟悉咱們這裡的狀況，要再教導幾日。”
“貴君的喜好也得跟她們好好說說，這纔剛來，我都不敢將着緊的事情交給她們，只做些雜務罷了。”
“要的，要的。”青芷點頭道，“在貴君身邊可不比我們的小花圃啊，規矩要嚴得多了，就算是跟麟德殿比較，也不遑多讓。”
“芙姐姐人好，她們是運氣好才分到你們這裡的。”
青芷這兩句話，既擡高了清思殿里人的地位，也恭維了芙本人，尤其是大家都曉得宮內目前份位最高的就是麟德殿的賀衍之，這麼一比較，實在是擡舉了蘇泫。
可是現在的清思殿人，是很需要這樣的恭維的！
前段時間的遭遇好比是讓這幫人心內憋了一股子氣，如今時來運轉，青芷的恭維聽在耳朵裡，那是相當的。。。。。。舒服啊。
芙欣然接受並且多看了青芷幾眼，讚許的點了點頭，沒有說出些自謙的話來回應，這讓我間接嗅到了一絲別樣的氣味。
“你這個跟班，是叫小菱是吧，倒是個話少的。”
“她啊，怕說錯了話，不敢吭氣唄。”青芷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道，“小菱進宮沒多久，好像是跟你們來的新人一起在集訓地住過的。”
芙眼神又往葡萄藤架子下掃了掃道：“那幾個人被女官調教的都不錯。”
“那姑娘真好看。”青芷接話道。
我不用看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芙沉默了一下，才接續道：”長得是很美，性子特別內向，一天下來都沒有幾句話，囑咐的事情完成的倒是還不錯。“
”這就夠了，一樣米養百樣人，哪怕在宮內，也沒法苛求都一樣啊。“
”重要的是做事勤快，聽教訓就行了。“
”是這個道理。“
。。。。。。她們兩個人聊得起勁。
我遠望着葡萄藤架下，樑雪如有所感的擡起頭，朝我們站的方向看過來，目光停留在我臉上的時候，她表情冷淡的多看了幾秒鐘。
這檔口，小樓的門忽然間又開了，院中的人齊齊朝那邊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