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蘭是跟在我身後到的修造處。
她瞧見門口迎候的站着衝我揮手的人，定神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小菱，你幾時跟他那麼熟了？”
怨不得谷蘭奇怪，在宮中住到現在，她跟小四的交集掰掰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
除了幫我傳信跟送過點心外，小四跟集訓地的幾個人碰面都是很少的。
說起來，可能他跟顧綺梅都比跟谷蘭更熟悉一些。
“你是不曉得，小四來過幾次花圃的，”我對着谷蘭笑吟吟地道，“咱們手上的圖紙，在花圃內的小院，青芷姐姐分派任務的時候不是說了上次就曾有過一份麼？”
“式樣不同而已，“我湊近谷蘭道，”那一批是擺放到麟德殿跟蓬萊閣的，這一次的是用在宮宴上。”
“上一回擺放在皇貴君跟蓬萊閣處的花盆，樣紙是我送到修造處來的，小四是因爲跟我離開集訓地後呆過的地方。。。。。。那邊的陳師傅熟悉。“
”有時候脫不開身他就讓小四幫忙辦事。”
“疤。。。。。。陳師傅，是目前宮裡手藝最好的師傅，他負責國庫內珍寶跟各宮送去的寶貝的修補，小到一個粉盒，大到屏風，落地山水畫，不拘是哪一種。”
谷蘭聽後讚歎道：“竟有這樣厲害的人，真是歎爲觀止，有機會我想去那座小院看看。”
“小菱，上次你被他帶走的時候。咱們幾個一開始都以爲你要去麟德殿呢。”
“是啊，算是個誤會，”我心道繞了一個圈子結果還是逃不開麟德殿。
我加重了語氣道。“蘭姐姐，你還是別去看他。“
”那個人手藝是沒得挑，可惜一張嘴，哎，恐怕整個宮內能受得了的人都寥寥。”
“此話怎講？”
“嘴裡沒一句好話，毒舌啊，勸姐姐打消了念頭。”
“至於小四。“我語氣放緩道，”我跟他見過的次數可比你們都多啊，要不就不會請他幫我送點心給你們了。”
我跟谷蘭站在樹下停了腳步前因後果的完整解釋一遍。她方恍然道：“我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小菱，上回你送來給咱們吃的點心真是好味道，我都很多年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點心了。”
“這個不難，我會做。等咱們在花圃有時間。青芷姐姐又允許的話，我可以做一次的。”
我笑道，“別的不好說，我原本可是計劃着要去尚食局的，這點手藝難不倒我。”
谷蘭跟我對視而笑。
“好，等回去，我找青芷姐姐說說。”
“上回的點心也是你做的麼？”谷蘭問。
我猛然間沉默，低頭小聲道：“不是。是蓬萊閣的人送來的。”
“國師大人？”谷蘭呆了呆道，“他居然還會給花圃的人送吃的。未免也。。。。。。”
心中泛起苦澀，我低聲道：”很奇怪麼？皇貴君都會讓人給小明珠補發冬衣呢，咱們屬於蓬萊閣的範圍內，他送個點心也在情理中。“
谷蘭搖頭道：”小菱，這不一樣，冬衣不可少，再說是麟德殿的管事苛扣了小明珠的，可是點心。。。。。。總之，是不一樣的。“
”哎，隨你怎麼想啦。“我也不願意跟谷蘭就這個話題多展開討論。
小四見我們腳步磨蹭，停在了樹底下說話，忍不住自個兒擡腿先走了過來。
我跟他對視一眼，曉得他的意思，便拉住谷蘭道：”蘭姐姐，小四有事跟我說，上次我託他幫我的忙，都沒來得及感謝他呢，這會兒正好遇見了，我也得跟他說說話。“
我將手中那個卷軸交到了谷蘭的手裡道：”你幫我去院子裡頭給修造處的師傅，你順帶也跟他們都認識一下。“
”花圃跟修造處打交道的時候不少。“
”小菱，這原本就是我的差事，怎麼用得上幫忙，你這丫頭！“
谷蘭伸手在我肩膀上搭了搭，”就這麼辦，我去小院，你跟他談事情好了。“
我四顧周圍，瞧見修造處的東面正好有幾棵大樹，心道那邊是最好的說話場所，便跟小四使了個眼色。
他聞絃歌而知雅意，經過谷蘭身邊還特意對她友好的笑了笑。
雖然不熟悉，谷蘭對他的狀況還是知道的，畢竟整個宮內，說不了話的宮人迄今爲止也只碰上過小四一個。
谷蘭回報以笑容道：”小菱妹妹有事跟你說，你們談，我要去院子內送圖紙。“
小四到了我的身邊，跟我一起望了望谷蘭走進院子，我在前面帶路，小四跟着，一路到了林子裡。
初冬時節氣溫已經很低了，到了林中，日頭都被遮蔽，更覺得寒意襲人。
我在寒意中一時間走了神，想起小明珠，心想要不是那一回我去了麟德殿正好撞見她，怕是她到現在都沒有冬衣穿。
不知道賀衍之遣人補上冬衣之後，那邊的管事會不會再爲難小明珠。
等我下次到了麟德殿，一定得跟賀衍之好好說說他麟德殿那幾個苛待下人的管事。
小四停在樹邊，我瞥他一眼，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交給他道：”小四，你寫，我看着。“
我看清楚小四在石頭上”寫“下的字，眼中閃過狐疑的神色道：”你怎麼想起來要問花圃的人數？“
”難道疤臉男又看上了青芷手底下的新進的宮人？“
不知道爲什麼，我聽到小四這麼一問，馬上就想到了谷蘭的身上。
論起手巧，恐怕她是這一批國都衙門甄選的人當中的翹楚，疤臉男的消息可真夠快的。
他那座小院。我在的時候就堆滿了寶貝，大約是一個人忙不過來。
我記得幾次三番都有別宮的人來催討東西的，他想找個手巧的好替他分擔。給他打下手？
我沉下臉道：”小四，疤臉男他也太過分了，做這種事情還要你來，是硬讓你來我這裡探聽消息的吧？“
當着小四的面，我無所顧忌，再不用稱呼那位“陳師傅”了，誰叫他向來都跟我不對盤眼下又覬覦谷蘭呢！
”小四。你是不是被他欺負了？“
纔想起小明珠的事情，我下意識就問出了口。
說出後，我纔回想起在浣衣局的那個夜晚。小四的好身手，當然，我也曉得跟他同住的疤臉男亦是有兩把刷子的。
光是輕功，就不弱。
先前小四給我的印象太深刻。總覺得不會說話的他看上去日子過得不太順心。
我剛纔是沒經過細想就這麼問出來了！
小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低頭想了想，嘴邊又劃過一絲笑，暖融融的笑。
”不是，他沒有這個意思，是我想問問你，最近花圃可是有新人進來了？“
”就是谷蘭姐姐啊，還有誰？還有。。。。。。“我看清楚他寫的字頓了頓，想起那雙探照燈眼睛的主人。趕緊道，”有的。還有一個叫寶善的，年紀不大的女孩子，也派到咱們這裡來了。“
小四正划着的樹枝停了一下擡起頭看着我。
”嗯，就叫這個名字，聽她說以前家裡是開過染坊的，她跟谷蘭差不多時間進來的。“
”青芷姐姐好像不怎麼喜歡她，今日我們要到修造處來，寶善也想跟着，青芷姐姐沒同意，抓她去暖房做事了。“
小四聽清楚我說的，隨即點了點頭，他拿起樹枝，又在石頭上比劃了幾下，我一愣，面色很不好看。
我語聲悶悶地道：“早上出門沒看黃曆啊。”
小四頓時咧嘴笑了起來。
“你還笑呢！”我白了他一眼道，“哎，真不想去修造處了，你能不能幫我跟谷蘭說一聲啊，要不我先開溜？”
小四搖頭，我鬱悶道：“你真是不講義氣啊。”
“對了，你後來可曾跟蹤過他們？”我壓低聲音說出心中縈繞許久的疑問，“從那一晚咱們跟蹤之後，這兩個人還碰面謀劃過麼？”
小四再次搖頭。
我帶着探究的眼神的盯了他一會兒道：“我一直在想，最不明白的是你那天晚上怎麼會想起要帶我去浣衣局的？”
“你又是怎麼知道那兩個人會在夜半的林子裡頭碰面？”
“這宮裡的眼線有那麼多？小四，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我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小四似乎爲難的抓了抓腦門，接着在石頭上劃了幾個字。
“我知道，不是我信不過你，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只是你爲何要帶我一起去看？”
“難道你也想到了蘇泫可能會對雲。。。。。。國師大人不利？小四。。。。。。“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小四，跟我說實話，你跟國師大人是不是。。。。。。舊識？”
小四的臉上再一次浮現爲難的表情，他動了動嘴脣，似乎在猶豫着說還是不說。
“有個方法的，你要是不否認，我就當成你跟他的確認識好了。”
小四看着我，雖然沒說話，眼中的意思我能看出來。
我多少已經猜到了，此刻見他也不過就是確認。
“我知道了，”我繼續道，“你也是被派到宮中來的吧？”
這一次，小四對我搖了搖頭。
“難道我猜錯了？”我不解的道，“你既然不是被派來的人，爲何這般着緊國師大人的安危？
“還有你是怎麼知道，還特意帶着我夜半潛伏看了那場戲，給我透露了消息？”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道：“小四，蓬萊閣國師大人身邊跟着的墨言，你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