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說一半到底是幾個意思？
我眼神困惑地望着他，有心想問問，不知道怎麼的望着他的時候有點心虛。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不再跟他糾結這個話題！
我定了定神，站起身對着少年道：”我聽得外頭大爺大娘都醒了，咱們也不好起太晚。“
”你不是說了，想搭大爺的順風車去小鎮上麼？“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少年，話說到這裡，沉吟了下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也趕緊起來啊。“
語罷，我不再看他，自己先走到門邊，推開了門走出去！
借住在人家家裡，總不能起得太晚，我聽到大爺大娘在院子裡的說話聲，心裡難免着急。
。。。深山裡的早晨，空氣清新，院內的大樹下，大黃狗溫順地伏在地上。
大爺大娘正站在那裡說話。
話語告一段落，大爺彎着腰從樹底下的井裡打上來一桶水。
我急忙走過去，伸手拿過他手裡的繩子，接替他往上拎水。
大娘朝屋內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語氣溫和地問我：“小林，你跟你哥哥今兒就要離開麼？”
“嗯，大娘，我大哥他是這麼打算的。”我將水提上來，大娘接了過去。
“你大哥是怎麼打算？”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愣住，稍後纔回答：“大娘，等他起來。我再問問。”
我不想將少年的計劃直接跟他們說出來。
既然是他作的決定，還是由他本人來說比較恰當。
沒隔多久，少年從屋內走了出來。
大娘看見他就笑道：“你倆去吃點早飯。在竈上溫着。”
我跟着少年一前一後走到了廚房裡。
簡單的洗漱之後，我視線一轉，看到竈上那口鍋還冒着熱氣。
我走過去，揭開鍋蓋，竹蒸架上放了兩碗玉米稀飯，還有一盤子蒸好的紅薯。
我拿了其中的一份，走到竈間的小桌邊上。拉開凳子坐下來吃。
少年遲疑了一下，跟我做了同樣的舉動。
我們各自佔據了小桌子的一角，對付盤中的食物。
偶爾擡起頭互相看一眼。但是馬上就會移開眼神，我跟他進山以來第一回體驗這麼輕鬆的早上。
我吃了一半就差不多飽了，考慮到還需到鎮上走走，說不定僱馬車都要花費不少時間呢。我想了想就繼續往嘴裡塞紅薯。
總要吃得飽一點纔有力氣走路。
少年坐在我對面。吃香很文雅，但是速度也不慢。
他時不時地打量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長的。
很快，他的碗盤都見到底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碗，看着我問：“小菱，你早上比我起得早，在院子裡看見大爺大娘的時候已經跟他們說過我的計劃了麼？”
我淡定地放下手裡啃了一半的紅薯道：“我沒說。”
少年奇怪的望了我一眼，表情是莫名其妙的。
”小菱。你沒說？“他睜大眼睛問我。
“既然是你定的計劃，還是你去跟他們說要好一點。”我語氣一轉道，“我怕我說的不清楚。”
我轉過頭，視線從窗口望出去，瞥了瞥院子裡的兩位老人。
少年無語的看着我，隔了片刻後問：”小菱，搭個順風車你都說不清楚？“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實話的！
主要是我不太想跟人家開這個口，難題就交給少年去完成。
話到嘴邊，我還是嚥了下去，不想跟他說出我心裡的想法。
我在想，進山的建議都是他提出來的，眼下的計劃更是他全盤決定的，我不過是配合着而已。
既然從頭到尾我都不是主導者，那麼就讓他出面，更加順理成章些。
腦子轉了轉，我瞥向少年道：”你可以直接跟老大爺說，時間趕着點，一會兒怕是就要出發了。“
少年沉默着，還是點了點頭。
吃完早飯，我跟他一起從竈間出去，走到院子裡。
大爺的馬車就停在院外，這會兒大娘正往車上搬些要帶的東西。
大爺要去鎮上看閨女，所以帶的幾乎都是吃的。
大娘醃的鹹肉，曬的菜乾、魚乾，一堆吃食中間放了兩張毛皮，聽說是用來做冬衣的。
我走過去，幫忙大娘一起搬運，沒有特別重的東西，光是我跟她兩個人就能搞定了。
手上拿着東西，我回眸看一眼，見到少年在大樹底下正跟大爺說話。
適才大爺要和我們一起搬東西的時候，被少年拉了過去說話，我覺得肯定是說他跟我提過的內容。
東西搬到車上，大娘也走了過去，我跟在她的身後來到樹下。
”這樣挺好的，你們到了鎮上也能找到馬車去肅州。“
大爺將少年講過的話簡單轉述了一下給大娘聽。
大娘聽完之後，兩個人交換了一下視線，接着滿口答應道，”順風車是剛剛好的，也難得去鎮上一趟，你們趕巧了！“
算是達成約定的事，少年跟我沒有耽誤太久，大爺就要趕着時辰去鎮上的。
中午要在他女兒家吃飯，日落前還得趕車回來。
幾個人在樹下說了一會兒話，我們就要跟大娘告辭上路了。
大娘很客氣，還給帶了點乾糧，讓我們路上吃的。
。。。馬車沿着坡路，從山上往山下去。
一路上山道邊的樹木不斷往後退去，我對着山風，看了一會兒就出神了，想着等到了肅州城之後找師兄的事情。
我眼尖，經過一處山坳的時候。忽然瞧見山崖上裸露的土層，應該是下雨導致的。
我仔細一看，上頭的土層看着是極其鬆軟的泥土。
我轉頭問大爺：”這山上的土看着像是下大雨容易滑坡的啊。“
大爺側頭看了一眼山坡道：”沒錯。這裡的泥土幾乎都是這樣。“
我一愣神，皺着眉頭想了想。
大爺繼續道：”你們不是從半道過來的麼？“
”路上應該經過那片林子了？“大爺問我道，目光還朝少年的身上掠過，後者高冷，閉目養神中。
大爺的聊天對象便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連忙回答道：”是啊，經過那片林子了，大娘跟我說。您在那邊還設了好多個捕獸的陷阱。“
大爺樂呵呵地道：”沒錯，都是在邊角落裡，運氣好的話。隔幾天看看也能逮到些活物。“
”小林，林子裡的瀑布瞧見了麼？“大爺問我。
”瞧見了啊，瀑布流下來匯聚成溪水，溪水一直往山下去的。“
我答得很快。因爲路都是我探的。走了幾遍印象深刻着呢！
大爺停了片刻後道：”小林，其實原先那片林子邊上，靠近溪水啊，以前住着好幾戶人家的。“
”啊，“我頓時驚詫道，”他們人呢？我從林子裡經過的時候可沒見到有人居住的痕跡。“
”就是因爲雨季的時候，溪水暴漲，就是跟你說的一樣。山上泥石都衝下來，所以那幾戶。。。後來都搬走了。“
”您家裡不受影響吧？“我問。
”聽上去有點嚇人！“
泥石流神馬的。聽着害怕！
”倒是沒有影響，“大爺語氣肯定的道，”反正住了很多年都沒遇上過危險。“
”我們的位置住得恰好是繞開了溪水的線路，不至於在雨季的時候鬧災。“
我應答了一聲，心中霎時轉過幾個念頭。
。。。山路漸漸變得開闊，這是接近山下村莊的地界了。
我不解的看了看遠處的村落，擡起頭問大爺道：”您跟大娘怎麼不搬到山下來住呢？”
“這裡村民多，也有個照應啊？“
我覺得很奇怪，比起在山上，兩位老人孤零零的住在那裡，在我的概念裡總是跟山下的村民住一處要好些吧！
特別是昨日的遭遇，他們還得下山跟村裡的村民交換東西，來回都要不少時間。
在我看來，太費勁了點！
沒想到大爺搖頭道：”山上好，我們都住習慣了的。”
“小林，不瞞你說，我閨女還跟我們提過讓搬到鎮上呢，”老大爺毫不諱言道，“我們倆商量了一下，還是不想去，就一直留在山上了。“
習慣了一處環境，輕易總不想挪移，我是知道的，聞言再次應和了一聲。
老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動的。
他都跟我提到連閨女也建議過他們搬離，但是現在兩位老人依然住在山上，就代表勸說無效！
遠遠瞧見山下村莊的屋子，大爺卻沒放慢速度。
他還是保持着原來車速，回過頭來直接跟我講道：”小林，咱們不去村子裡，就從村外繞過走好了。”
“今兒天氣不錯，咱們早點能到鎮上，你倆也有事情呢。“
正合我意！
我沒想到大爺這麼好說話，轉頭看一眼閉目養神的高冷少年，這會兒總算是睜開眼睛了！
也不知道先前那會兒我跟大爺在聊天的時候，他呆在一旁是真睡着還是假睡着呢！
這傢伙看起來似乎有心事，但是他的古怪不光是我，連大爺都瞧出來了，至少眼下是沒有人會跟他計較的。
原先我在想，要是從村裡經過，恐怕會耽誤不少時間，但是大爺一方面着急去閨女家，另一方面也是善解人意，體諒到我們時間上比較趕。
馬車沿着山路繞開了村莊，繼續往小鎮上跑去。
。。。我們是天剛剛亮的時候就從山上出發的。
等到了小鎮外，時間也不過是上午，速度還挺快。
大爺說主要是天氣給力，換成前幾天下大雨，山路泥濘，別說趕車到鎮上了，就算下山也艱難的很。
車子進了小鎮的街上，我跟少年從車上先下來，因爲大爺說了僱馬車要去鎮東南邊，但是他閨女住在鎮子北。
他想送我們直接到僱車的地方。
我跟少年還想在鎮上走一走，於是婉謝了大爺的好意。
跟大爺道別後看着馬車一路駛離了我們的視線。
站在小鎮的街道上，我回眸看了眼少年道：”你確定要這副模樣在鎮子裡走動，你沒發覺有點不自在麼？“
我的意思很明白，從他身邊經過的行人已經陸陸續續看過他不止一回了。
無論是誰，瞧見這麼個人站在街上，都會多看幾眼的吧。
太突兀了！
少年皺眉道：”去那邊一趟。“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鋪子，看着不光是售賣衣袍的，還有不少帽子腰帶之類的配件：”去找一找。“
少年跟我來到了店裡。
他挑選了一頂帷帽，不同於我在國都城街頭見到的相對誇張的式樣，這裡售賣的要輕便不少，遮擋面容的紗剛剛在脖子下而已。
少年付了錢，喊了我一聲。
我纔回頭看到他的新形象，眼神有點凝滯，不由得多了看他幾眼。
不是看他的人，是看他的新裝備。
他挑選的時候，考慮到他彆扭的個性，我並沒有在旁邊湊熱鬧，一個人走到售賣女裝的地方看看。
這會兒少年買完了東西，瞧見我正好站在一堆花紅柳綠的女裝邊上，皺眉道：”小菱，你還有這個愛好？“
我心中咯噔一聲，糟糕了！
一時不慎，看見漂亮的女裝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停留在那裡，卻忘記了我眼下的裝扮，似乎到男裝那邊查看纔是比較符合邏輯的。
我漲紅了臉道：”我是隨便看看的，隨便看看！“
我搶在少年的前頭，先一步從鋪子裡走了出去。
走到大街上我才鬆了口氣！
那種是非之地，我得暫時離遠一點，免得露出破綻來！
。。。我跟少年行走在小鎮的街上，他換了新裝束，看上去至少沒之前用布蒙着臉那麼驚悚了。
我們在鎮子裡逛了逛，看到街邊的糕點鋪子，木器店，藥鋪，甚至還在經過一條巷子的時候看到了男人們喜歡去的地方。
想不到小鎮雖小，配置還挺多的，我邊走邊在想肅州城會不會也是跟這裡差不多的格局。
從國都城走水路出來，是第一回到鎮子裡走動，之前都是在船上或者在深山裡。
照這麼看，往北去，各地的風土人情是跟國都城有所不同的。
少年從西蘭南邊兒來，印象跟感受應該比我深，我很想跟他討論一下，轉頭對上他的臉，話就又被我嚥下了。
這傢伙自打從成衣鋪子出來，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